又是一个平淡的夜晚,顾云蕾的声音从楼下隐隐传来,带着笑声,她正在和苗苗的姑妈通电话。沈奕霖并不是独子,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两人相差不过三岁,他姐姐居住在香港,一年回来三四次,平时就靠电话联络。
女人和女人之间比较多话题聊,能从孩子的学业聊到穿衣做饭,此时顾云蕾和沈妙婵聊的就是沈苗苗。弟弟只有一个女儿,沈妙婵平时是很关心这个侄女的,每次电话回来,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沈奕霖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向楼下客厅里的顾云蕾扬了扬手里的香烟,又指了指阳台,示意顾云蕾他要出去抽烟,顾云蕾还在跟沈妙婵通电话中,就向他笑着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慢慢地踱过去,沈奕霖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跨出去后又放手把玻璃门拉上。门一拉上,外面清凉的空气就迎面扑来,而屋里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了。
最近下了一场大雨,洗去了空气中的一切尘埃,同时被洗掉的,还有他心底那小小的希望。蓝依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他偶尔会去那个房子里看一看,可每去一次他就失望一次,那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她从来就没存在过。
他没有刻意去寻找蓝依,因为他明白,蓝依的离开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他不能给她名分,这对她是很不公平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物质上尽量补偿她。
可他没想到的是,蓝依竟然什么都不要就走了,这让他很内疚。中毒事件已经渐渐平息,水源被污染的那个供应商和鼎世各承担一半责任,鼎世财大气粗,还不算伤元气,可那个供应商却几乎倾家荡产。
沈奕霖没有心软,该供应商承担的他一分都没少要,这是他一项的行事原则,谁的过错谁承担,该接受的惩罚你就必须接受。
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沈奕霖才点燃手中的香烟,他并没有抽,而是把烟搁在早就放在这儿的烟灰缸里,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那是他买给蓝依的手机,他偶尔会拿出来,看看里面的照片,沈奕霖没想到了,蓝依拍了那么多张他的照片。拍最多了,是他带她到乡下去玩的那段时间,有他开车的,有他跟别人聊天的,还有他睡着后的。
每张照片她都做了备注,比如他摇头晃脑唱歌的那张,她给的备注是得意忘形,他睡着后的那张,备注则是无忧无虑。
蓝依很少拍她自己,她会拍煮好的菜肴,会拍她住所的某个角落,就是不拍她自己,唯一的一张,是她的手和沈奕霖的手。那张相片上,她的手上戴着沈奕霖给她买的那块限量版手表,两人的的手十指相扣搁在沈奕霖的大腿上。
沈奕霖研究了很久才弄明白,这张照片是他第一次带蓝依去风华绝代做保养的时候,在车上拍的。他记得那天蓝依在车上一直玩手机,他受了冷落,等绿灯的时候他故意去拉蓝依的手,想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那天他还在蓝依的脸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说是惩罚她玩手机不理人,蓝依边笑着躲闪他便拿起手机对着他们的手咔擦地拍了一张。
其实她拍的这些照片很多都会传到他们联系的那个qq空间里,他也看过了,不过当时没怎么在意,他总以为那是女孩子们自我表现的这一种方式,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比如说他们十指相扣的哪一张,她上传到空间后,标注的文字是:“执子之手,与之偕老?”,他当时就看了,可是没往心里去,他以为蓝依只是觉得这样的一副画面配上这样的文字适合而已,他没注意到她用的是问号。
如今人离开了,他慢慢地回头看,看她空间里的图片,看那些说明文字,觉得心里涨满了忧愁,对她的思念就像潮水,总是时不时地涨起来,涨满他的心头。
有了那个单独和蓝依联系的手机后,他就很少上这个qq,因为觉得没必要,他甚至有一段时间都没登录过,现在他却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一遍一遍地刷着这个号的空间。
他多么希望,他刷着刷着,她的空间就冒出了新的动态,会有一条新的说说或者是新的图片,即使是骂他的也好,只要能证明她还会上这个号,他就满足了。
可是事实上,从蓝依走后她的这个号始终是一片寂静,头像始终是灰色,来来去去的,都是那些曾经的文字,那些文字虽然还存在着,可代表的却是过去。
唉,过去了,都过去了,成为他们之间的历史,她真的成了他生命中匆匆而过的景色。沈奕霖叹了一口气,关掉土豪金放入裤兜,然后拿起已经燃烧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抽了几口。
他抽得太猛了,竟然给呛了一下,不由地咳嗽起来。这当儿,他从玻璃镜的倒影上看到顾云蕾走过来,于是一边咳嗽一边拉开玻璃门走进去。
“怎么了?”顾云蕾微微皱起眉头,关切地盯着他,“嗓子不舒服少抽点。”
“没事。”他在顾云蕾跟前停住,“姐姐跟你聊什么了?”
顾云蕾笑了起来,“聊来聊去不是聊咱们宝贝女儿的事呀?明年苗苗就毕业了,姐姐的问咱们要让苗苗读哪个中学。”
“还有一年时间,急什么?”
“姐姐怕公司的事影响到孩子。”
沈奕霖愣了一下,片刻后问道:“你怎么跟姐姐说的?”
“姐姐问你的意思,我这不是还没跟你提吗?”顾云蕾勾住沈奕霖的胳膊,偕同他一起往回走,边走边低声询问,“要不咱们现在聊聊?”
“聊什么?你让苗苗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大人的事跟她无关。如果她退步了,就算用钱买了一中的学位给她,她去了也没用,跟不上别人,只会越来越自卑。”
顾云蕾沉吟一下,“也是,算了,这事急不来。”
“这段时间你好好引导女儿,其他的事不用管,一切有我。天就算塌下来,我沈奕霖也能给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撑起一块安全的地方,你放心得了。”
顾云蕾轻轻地捶了他一下,嗔了他一眼,“知道了,你本事大。”
沈奕霖笑笑不说话,两人相偕往楼下走,刚到客厅,沈奕霖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在家,手机一般都随便放,因为这个电话里面没有秘密。
顾云蕾松开沈奕霖的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递给沈奕霖,“是林海打来的。”
沈奕霖当着顾云蕾的面把电话放在耳边,“喂……”
也不知道林海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奕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有些铁青,让一旁的顾云蕾看了都感觉心惊。沈奕霖挂掉电话后,她立即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林海说了什么?”
“我要出去一趟。”沈奕霖根本就没理会顾云蕾问他的话,而是寒着脸拿起车钥匙大步向门口走去,这驾驶看起来是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