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面本来就很尴尬,徐佳怡默不作声更是把气氛僵固住了,杨铎起了身:“谈谈就谈谈,不说清楚这顿饭谁都吃不好,二伯,你们先吃。”
见杨铎要谈,徐佳怡蹭的一下起了身:“辛姐是想跟我谈,有你什么事,坐下,吃饭。”
张路在一旁捏我的大腿,我木讷的问:“要不,我也加入一个?”
张路连忙点头:“加黎黎一个吧,我怕你们两个这样会很尴尬,多个人多张嘴好解释嘛。”
童辛在等待徐佳怡的同意,徐佳怡不假思索的将我拉了起来挽着我的胳膊说:“也行,老大好歹也是我的娘家人。”
一句话把童辛弄得很不自在,我笑嘻嘻的圆场:“我是大家的娘家人,这群男人除外,伯父,你们先吃饭。路路,你帮佳怡留着鸡腿,她最喜欢吃鸡腿了,还有关哥,要好好看着你眼前那碗腊排骨,记得给辛儿留着。”
我是明白张路的用意的,别看徐佳怡娇小,她要是较起真来只怕是十头牛都拉不回,但我怀着身孕,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徐佳怡也会有所忍耐。
但是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一进卧室这两人就会大干一场,没想到童辛却开门见山的说:
“没错,那天晚上喝醉酒,我确实和杨铎睡了一觉,生活不是演戏,没半点把已经发生的事情当做戏文一样修改,这也是我为什么和关河回不到从前的原因,是我在跟他交往期间犯了错,并且那天晚上我没有做任何措施,事后也没有吃避孕药,但我的孩子是关河的,这一点黎黎可以作证,她看过亲子鉴定的结果。”
我连忙点头:“对对对,孩子确实是关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听到真相的徐佳怡两行热泪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我想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样的事实都会接受不了,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办法再改变,唯有让时间淡忘。
“还有一点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们,那天的杨铎并没有喝多。”
童辛的话一出口,徐佳怡整个人都颤抖了两下,捂着嘴差一点就哭出声来。
“辛儿。”
我都听不下去了,童辛却拉住我:“你们听我说完,那天的杨铎并不是喝多了酒,而是被人下了药,所以他在跟我发生关系的时候意识并不清楚,而我那天,坦白来说,我并没有完全喝醉,我就是想报复关河,你们都不知道,我以前特别羡慕张路,关河以前喜欢过张路,黎黎,你知道吗?”
话题竟然转到了张路身上,我只好假装不知:“不会吧,他们只是...”
童辛凄惨一笑:“对,我知道,张路对关河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但是关河喜欢张路很久了,黎黎,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喜欢和你交朋友吗?因为你稳妥,你会把握分寸,你从来不会做让我们担心的事情,包括你跟男人之间的接触,向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张路不一样,她就像一只花蝴蝶,和谁的关系都是那么的要好,我为了报复关河,在我意识尚为清楚的情况下和杨铎发生了关系。”
徐佳怡上前来抓住童辛的手:“被人下药是什么意思?”
童辛耐心解释:“意思就是那天晚上原本不应该是我和杨铎的,而是另一个你们最近频繁打交道的人。”
我和徐佳怡都不敢置信,童辛急忙解释:“别乱想,那个人已经死了,她叫王燕,我在酒店里见过她一面,只可惜当时匆匆一瞥,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刻意为之的吧,佳怡,你也别怪杨铎,他很爱你,或许在你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就爱上你了。你要是不信的话,我这儿有录音,那天晚上,他在梦里喊着你的名字,我当时也很羡慕你,一个在睡梦中都被男人念念不忘的女人,应该是幸福的。”
徐佳怡潸然泪下:“不,他不爱我,他爱的人向来是我的姐姐,你说你很羡慕张路,我也有羡慕的人,那个人叫徐佳然,她是我的亲姐姐,她那么美,美到所有的人都喜欢她,杨铎爱的人一直都是我的姐姐,他娶我,也是因为我姐姐的遗愿。”
本来童辛还拿出了手机的。听到徐佳怡那番话之后,又把手机悄悄藏在了身后。
“你有个姐姐?徐佳然?真的吗?”
我有预感不太妙,徐佳怡伸出手来:“我没有必要拿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来骗你,你刚刚不是说有录音吗,给我。”、
童辛踉跄退后了两步:“那个时间过去一年多了,我记错了,那录音早就被我删掉。”
徐佳怡步步紧逼:“辛姐,求你了,让我死心也死的彻底一点吧。”
看着一脸绝望的徐佳怡,童辛一直在退后。我拉住徐佳怡:“既然辛儿说删掉了,你又何必要追问,佳怡,你现在是杨铎的老婆,陪伴才是最长久的告白,就算以前杨铎喜欢的是你姐姐,但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你这么优秀,他肯定早就爱上你了。”
徐佳怡不听我的劝告,突然扑通一下跪在童辛的面前:“辛姐,求你。”
最疼痛的感受莫过于患得患失,既是对自己的不自信,也是对爱人的不确定。
童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怯懦的伸出手来,那个录音里,杨铎在睡梦中喊的人是小佳。
一个还活着的徐佳怡,一个已经死了的徐佳然,杨铎到底叫的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徐佳怡在听到那一声小佳之后,突然笑了。站起身来喃喃的叫着:
“小佳,小佳。”
我和童辛都有些害怕,同时伸手去搂她:“佳怡,你这是?”
徐佳怡紧抓住我的手说:“老大,我徐佳怡这辈子只爱过他杨铎一个人,我可以为他去死,但我绝不会如此卑微的留在他的身边做我姐姐的影子,你知道吗,小时候大家都叫我姐然然,只有他才会叫我姐姐小佳,可笑的是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原来不过是替代我姐姐嫁给了他。”
逝者已矣,我本想劝徐佳怡乐观的去想这件事情。
但她说完毫无预兆的晕了过去,我掐她的人中,她怎么都不醒。
“怎么了?”张路破门而入,见到倒地的徐佳怡后,冲着童辛喊:“你是不是刺激她了?她受不了刺激的,你们就不能哄着她一点吗?”
杨铎也冲了进来,还没靠近徐佳怡,就被张路回过身一拳揍在脸上。
“杨铎你个王八犊子,老娘真想揍死你丫的。”
傅少川拉住张路:“别激动,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送医院吧,别进入深度昏迷才好。”
杨铎挨了一拳,想走过去抱徐佳怡,被张路拦住:“你别碰她,你有什么资格碰她,滚,滚远点,傅少川你个混蛋,你还愣着做什么,徐佳怡不也是你的妹妹吗?难道你只知道对陈晓毓好?”
没想到张路的情绪会这么激动,傅少川也不跟她争吵,弯腰把徐佳怡抱了起来。
杨铎被张路困在房间里哪儿也去不了,傅少川和韩野他们带着徐佳怡去了医院,我留在家,看着愣在客厅的童辛和关河:
“你们别走,我等会有话跟你们说。”
我想劝说张路带着杨铎一起去医院,奈何张路将杨铎锁在了屋子里,出来后对我说:“唯有距离才能让人感觉到无能为力,一个女人这一生要斗的人太多,再厉害的女人也斗不过一个死人,再深的感情都比不过天人永隔,只有让他在安静的房间里让他打心底里感觉自己抓不住眼前所拥有的一切时,他才会认真的反思自己,到底是死人重要,还是活着的人更值得珍惜。”
我惊讶的问:“你都听到了?”
张路白了我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多此一问干嘛。”
这倒也是,我还真是多嘴了。
“接下来这两人,你选一个呗,你负责搞定哪一个?”张路摩拳擦掌。看来要下狠手了。
我拍了拍张路的肩膀:“你跟辛儿聊聊吧,你们两个缺少一次交心的机会。”
张路贼笑:“你还是太善良,你是怕我把关哥给打残了吧?”
什么都瞒不过张路,我轻叹一声:“毕竟是小关关的爸爸,你把他打残了谁来赚钱养孩子?”
张路指着自己:“我啊,干脆我帮你们养孩子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自己生孩子,我这破身子也不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我现在多认点干闺女干儿子,以后好有人给我养老送终。”
“去去去。你别打这种坏主意,快去吧,速战速决,最好是周一就让他们把婚给复了,这样你才能常常看到你的干儿子。”
张路一脸担忧的问:“关哥那头犟驴你能搞定吗?如果不能的话就换我来,我这拳头关键时候还能管点用。”
我推了她一把:“你快去吧,辛儿是个柔弱的女人,你这拳头可别乱使。”
张路回头鄙夷的看着我:“你想什么呢,我这拳头可从来都不打女人的好不好?”
在阳台上,关河从兜里拿了根烟出来。我指了指我的肚子,他又把烟给放了回去。
“关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我记得还是在上学那会就认识了他,那时候他还是道馆里的学徒,每天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后来成了张路的陪练,总之那时候我们三人的关系很好,大冬天的经常跑咸嘉新村那边的一家麻辣烫店里吃麻辣烫,那个味道特别棒,而关河也是我们认识的男生中唯一一个特别爱吃麻辣烫的男人。
后来有一段时间关河很少跟我们在一起。张路也只带着我去吃麻辣烫了,我心里隐约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了点什么,直到童辛的加入,我们又在一起快乐的玩耍,不凑巧的是,童辛不太喜欢吃麻辣烫,渐渐的我们就很少去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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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关河应该是对张路表白过吧,但张路天生就是只有霸道专横的人才能够驾驭的,眼下连傅少川这种面瘫都快拿她没辙了。
关河靠在阳台边,对着阳光闭着眼睛想了想:“很多年了吧。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张路霸气的要跟我们老大单挑,而你怯生生的,一副典型的学生摸样,一眨眼你们都经历了那么多,她还在感情的汪洋里漂浮着不肯靠岸,而你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这么一想,过去那些年的青涩时光,真叫人怀念啊。
“那你和辛儿呢?也很多年了吧,咸嘉新村的那家麻辣烫店就关闭了。湘江河下都有隧道穿过了,而地铁也直通我们的家门口,那些年被你觊觎过的姑娘都已经成了孩儿他妈,而追过你的女生也远嫁他乡,一只手都数不完的青春里,只有一个童辛,从你一无所有到你现在依然一无所有,不离不弃。”
关河低下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让她受苦了。”
我伸手去触碰今日的阳光,很烫。
“对女人而言,苦的从来都不是肉体,而是灵魂,爱情和面包对女人而言,爱情需要依靠男人才能成形,而面包却能够仰仗自己的双手去获得,这么多年过去,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爱过她吗?”
关河抬头,泪眼婆娑:“其实你们都不知道,她陪我熬过一个特别艰难的时光,那一年你和沈洋结婚,我在老家出了点事情,当时辛儿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我,我还借了高利贷,包括给你的份子钱,都是辛儿一天干四份工作挣来的,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我关河八辈子的福分积攒而来的,我从那时才真正开始试着去了解她。可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接受不了她...”
“恕我直言,关哥,在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你只是想利用她的存在来留在路路的身边吧?”
我打断了关河的话,他愣了两秒,老老实实的点头:“对,我喜欢过路路,我对她表白,她明确的拒绝了我,当时她就对我说,除非我找到女朋友,不然我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朋友,一开始童辛追我的时候,我真的只是利用她,但我后来是真的爱她。”
看着痛苦万分的关河,我长舒一口气:“彼此都有亏欠,才是最好的爱情,爱情有时候就需要一点这样的亏欠,辛儿冰雪聪明,她又岂能不知你对路路的感情,但她依然愿意陪在你身边,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打动你的。”
我了解过童辛醉酒的那一次,是因为张路发了一张我们三人的合照,那是我们相识多年的纪念日,而关河转发了这条信息,并且配上文字:一辈子。
敏感的童辛误解了一辈子的意思,所以才会去喝酒买醉。
当然,其中还有的原因或许是我们没有觉察到的,一段感情出现问题的爆发点,往往不是突发性的,所有的压抑都是在长时间的累积中迸发形成的。
“好了,快去哄孩子吧,孩子醒了。”
我本来就是个笨嘴饶舌的人,完全不会安慰人,看见关河蹲在阳台上一抽一抽的哭着,我心里也难受,但是心里的话一到嘴边就怯场了,两个人都有错,要想释怀,还得看童辛能不能原谅自己。
孩子很可爱,睡醒之后一直在哭,但是关河一抱他,他就咿呀咿呀的叫着,像是在叫爸爸。
“好像是在叫你爸爸耶。”
我欣喜的说道,关河逗他:“儿子,叫爸爸。”
“爸爸。”
孩子果然清脆的叫了一声。
卧室的门就在此时开了,关河回头,看见童辛泪眼朦胧的站在门口,关河又逗着孩子。指着童辛说:“儿子,快叫妈妈。”
“爸爸。”
小关关看着童辛,叫出来的依然是爸爸。
张路越过童辛走了过来:“小不点,叫阿姨。”
我拦着张路:“别闹了,孩子还这么小,哪会叫这么多,这一声爸爸还不知道辛儿平日里费了多少功夫才教会他的。”
张路窃笑:“关哥,以后你可就惨了,辛儿首先教会孩子叫爸爸,可是有心机的,以后孩子不管要喝奶还是要撒尿,张嘴就会喊爸爸,她这个当妈的啊,乐得清闲呢。”
虽然是玩笑话,但关河心里能懂童辛的那份心。
“儿子,快叫上妈妈,咱们一起回家咯。”
关河抱着小关关走向童辛,三个人紧紧拥在一起。
张路拍着我的胸口:“可以啊,我还以为你完不成任务呢,有两下子。”
搞定一个关河轻而易举。但是要说服童辛,张路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快说说呗,你是怎么说服那头犟驴的,不会是用拳头吧?”
张路唏嘘:“老娘出马,一个顶俩,我就跟她说了一句,童辛,你丫的都当妈了,别矫情啊,再矫情我就把关哥请回家当我男人去。”
又是玩笑话,我想那段谈话应该是她们之间的秘密,我也没有再问。
站在阳台上看着童辛一家的背影,张路感慨一句:“真幸福,熬过了苦尽,等到了甘来。”
我回头看她:“别羡慕,你也会的,快去看看杨铎吧,你这样关着他,会把他给憋死的。”
说曹操,曹操还真就叫唤上了,杨铎使劲的拍着门:“曾黎,张路,快帮我放出去,出大事了。”
张路撅嘴:“能有什么大事?走,我们去看看。”
走到门口,杨铎一直在使劲踹门,张路拍了两下:“别踹啊,这门可贵了,我这就给你开门,你个败家玩意儿。”
门一开,杨铎脸色惨白的拉着我的手:“快去医院,佳怡割腕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