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10月初五。

天空阴霾,气候极冷,眼见的一场暴风雪就要降临。

位于A市最著名的蓝山公墓,一排排的青色石碑掩盖在青绿的草丛里,显得越发的冷寂而阴沉,天空中偶有几只乌鸦呼啸而过,“嘎——”的一声尖叫,听起来也会令人毛骨悚然。

远处,站立着一行人,个个神色肃穆,腕带黑纱,尤其是站在人群最中间的一名女子,她一身黑衣,愈发显得她的皮肤白皙消瘦,神色倦怠。而站在她身边的是同样一身黑衣的英俊男子,男子清冷的眉目似乎比这天气还有冷上几分。

欧阳文在两天前花重金买下了这块墓地,征求白肖意见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点头,然后说道:“凡事你做主就好。”

欧阳文心里明白,出了这么大的事,白肖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而那个人目前显然只能是他,所以,有关白老爷子的入殓、出殡、厚葬这一系列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他在安排。

今天是白老爷子入殓的日子,来的人除了他身前的同事或者学生,还有一些寻着白老爷子生前的名声而来的,但大多数人都是连白肖都不认识的商界名流,这一点白肖也不奇怪,他们大多恐怕都是奔着冯锦墨而来的,毕竟中凯在A市是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多少人想和冯锦墨套上交情,可是行事低调的冯锦墨哪能是他们说见就见的?

今天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哪一个人不想在他岳父的追掉会上碰碰运气?

想通这些后,白肖的心底却觉得莫名的悲凉。

因为,那些人也许想不到,他们要奉承的人,也许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

...........

入殓仪式顺利进行,白肖立在列队的最前面,一一接受前来哀吊的人们。

“请节哀,我相信白老爷子在天上也不希望他的女儿如此难过.......”

来人是白老爷子生前的同窗好友,前几年经常来白家拜访,这几年只因白肖嫁了人和他疏远了,白肖微微点头,那位脸色红润的老人将白肖轻轻揽入怀中,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

耳边是低沉悲鸣的哀乐,白肖对着前来吊念父亲的每一位客人鞠躬致谢,她的眼眸一直微垂着,心里仿佛已被悲凉染过,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来人大多都是深色西服,面色肃穆,白肖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望着他们面色凝重的为父亲上香,或者默默低语几句,然后神色悲恸的离开。

渐渐地这一切对白肖来说已经默然,她仿佛机器娃娃一般对他们点头、鞠躬道谢。从始自终她的心都是冷寂的,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白肖面前,然后长臂一伸将她迅速揽入怀中,属于他清冽的气息瞬间扑进白肖的鼻端,清冽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了过来,“哦,白肖,我亲爱的小家伙,你看你最近都瘦什么样了,真的很为你担心.......,”然后松开她的身体,低着头将她苍白的小脸捧在手里,深邃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她,“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挺过来啊....”白肖点头,眼圈却微微发红。

岳叶绝美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浅淡的笑容,然后又将她拉入怀中,狠狠的抱了一会才松开,然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而那些商业名流在给父亲敬香的时候,大多眼神都是瞄向外围的,白肖冷眼观望着,或许他们正在翘首盼望某个人的到来。

..........

就在这时,站在外围的人不知谁喊了一声,“中凯派人来了.....”

白肖死寂的心似乎微微燃起了一丝希望,抬头望去,只见人群已经像两边靠拢,留出中间一条稍显宽阔的道路,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缓缓了出了进来。

在看清那张脸后,白肖的心猛的一抽,那男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他的眸子漆黑透亮,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伸出手修长的指腹摩挲着她苍白的脸颊,一下一下的,就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般。

“肖肖,节哀顺变,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就像一缕阳光暖暖的照进她的心田。

“嗯。”白肖点头,眼睑却不自觉的垂下。

沈白风一低头,就望见白肖纤长的眼睫毛沾满了泪水,此时正在轻微的抖动着,他微微叹息,还是情不自禁的将她揽入怀中,修长的手指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

白肖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悲恸的情绪终于不受控制的发泄了出来,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需要这么一个发泄口,而那个人就是沈白风。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沈白风会是中凯的人,既然中凯已经派人来了,那么该来的人应该是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果然如白肖所料,直到入殓仪式结束,冯锦墨依旧没有出现。

失望的人很多,对于冯锦墨没有出现暗暗进行评论的人也很多,白肖却始终保持着淡定送走诸人。

而当所有人都离去,阴冷的公墓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眼泪却突然顺着白肖的眼眶慢慢滑落。

寒风刮过,漫天遍地飘起了大片的雪花,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瞬间下白了大地,就连墓碑前跪着的那个人身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白肖没动,只感觉到心和身体一样的悲凉入骨。

——

白家,夜晚。

白肖独自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房间里寂静无声,可是她几乎还能感觉到父亲就在她的身边,伸手从柜子里拿出父亲给她遗留下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浅灰色的盒子,白肖打开,里面都是一些她在校期间的获奖证书,还有几张她和父亲的合影,照片上那个笑容甜美,眼睛纯真的女孩依偎在一位中年男人身边,那时,父亲的身体还很健康,也没有那么瘦弱,而那时候的她也是一个乐天派,那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渐渐的变得没有笑容........

而压在照片下面的是一封打印好的协议书,白肖翻开来看,那是一份陈旧的婚约协议,上面明明确确的写着如果冯、白两家的婚姻不幸福,白家可以提出自动解除婚约,而那个协议的落款人是冯锦墨的奶奶----杜娜依。

正因为当年白肖的爷爷救了冯锦墨奶奶一命,冯家才想用婚约的形式来偿还对白家的恩情,冯家以为只要家大业大的冯家娶了小资家庭的白家姑娘,就会给白家带来荣耀,甚至是几代人的幸福。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把两个完全不想爱的人凑到一起那真的是一种折磨。

再往下翻,就是几封书信,其中一封是写给白肖的,白肖扯开来看,那上面承载着父亲对她满满的爱意,只是最后几句话让白肖的心顿时湿的一塌糊涂。

父亲大概是早就看出来了她跟冯锦墨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所以在信中提到,要是有一天他们真的离婚的话,他希望白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城市,然后好好的走完后半身,然后提到几位和他关系极好的中医世家,说是已经为他们写好了信。只要白肖愿意,他们会帮助白肖开一个小诊所........

“爸爸.....”白肖喃喃自语,原来,爸爸已经帮他想好了一切。

“扣扣——,扣扣——”白肖的房间传来一记敲门声。

抱着膝盖坐在床头的白肖恍惚的回过神来,“请进。”

欧阳文身着黑色衬衫走了进来,前胸开着两个扣子,露出小麦色精壮的胸肌。

“没打扰到你吧。”望着白肖手里摊开的信件,欧阳文头一次这样温柔的跟她说话。

“没事。”白肖摇头。

欧阳文关上门,移步到白肖身旁,坐下来静静的望着她。

她最近瘦了很多,脸颊深深陷了下去,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显得尤为突出。此时,她微垂着头,纤长的眼睫毛遮下来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层浅浅的暗影。

“白肖,你最近瘦了很多........”

白肖露出幽淡的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现在距离父亲去世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她的确是清减了不少。

在欧阳文的记忆里,白肖一直都是一个阳光乐观的女孩,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默与安静,联想到她近日来所遭受的伤痛,欧阳文心里一痛,“白肖,如果你觉得很难支撑下去..........别撑了,我很心疼你现在这个样子。”

白肖心里微微一暖,随口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没事。”

欧阳文望着她勉强的笑容,心再也不受控制的狠狠抽痛起来,在他的心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尽全力庇佑一个女人,他突然身体前倾将白肖消瘦的身体揽入怀中,他的力道极大,似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一般,“肖肖,如果你真的和冯锦墨有过不下去的那一天,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来找我,我照顾你。”

白肖一怔,他已经松开了她,起身快速的出了门。

白肖呆愣愣的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照顾她?

他可是她的哥哥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