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连折两将

“我看这事儿一定是有鬼了,你得查查他的手机。”陈美把声音压得比我还低,好像做贼的那个是她一样。

“怎么查?他的手机有密码的,密码又千奇百怪,有时候是一首歌的旋律、某个名人的名字,他喜欢的书中的一句话,有时候又是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成果。”用丁翀的话说,他的手机里存满了他智慧的结晶,一定要有同样智慧的人才能开启。我承认我是低等生物,他的手机每天都扔在我的枕头边上,可是我一次也没有打开过。

“这样啊!”陈美略加思索。“那你借他的手机打电话。”

“可是我有手机呀。”

“你不会让自己的手机坏掉吗?”

坏掉?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吧,虽然这个手机只要一千多块钱,可是对于一个始终处于找工作中的无业游民,一个每天只出不进,要靠丁翀这个小跑龙套业务员的微薄工资来维持生计的家庭主妇来说,一千多块钱的手机已经算是高档奢侈品了。

“想什么呢?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个死陈美好像我肚子里面的蛔虫,总能戳到我的痛处。她一定是我灵魂里面的恶魔天使,促使我做出了这样邪恶的决定。我啪地一声把手机扔进马桶里,似乎还听到陈美在马桶里面“喂”了一声,沉寂,紧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选择爆发,我猛地一脚踢开门,冲了出去,大喊着:

“老公,不好了,我手机掉马桶里了!”

卡通的丁翀正穿着流氓兔围裙认真的擦洗一只纯白色骨瓷碗,被我猛地一吓,啪,骨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一地尸首。“啊!”我大叫了一声,真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这只骨瓷碗是仅次于手机的贵重财产了,想当年,我疯狂地迷恋上了骨瓷,我相信每一件高纯度骨瓷器具里面都藏有一个灵魂,在夜深人静的夜晚,只要我轻轻的摩挲骨瓷的边沿,就会有一个类似阿拉丁神灯里面的魔鬼在一缕青烟中袅袅冒出,低声下气的问:“主人,你需要什么?”我就毫不客气的让他帮我做作业,买零食,打洗脚水,终于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在我抵死缠绵的软磨硬泡下,我妈送了一件骨瓷给我做生日礼物,就是这对儿骨瓷碗,当时市值人民币八百八十元呢,我姐出嫁的时候,我送了一只给她,另外一只自己留着,平时都不舍得用,每次是给丁翀盛饭的时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他居然把它打破了!

我扑到在小碗的尸首旁,捡起一片碎片,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丁翀显然慌了神,他拉着我的胳膊。

“小吉,对不起,改天我赔一个更好的给你。”

我的眼泪还是啪嗒啪嗒的流,捡起小碗的碎片,把他们装进保鲜袋,放进了窗台的花盆里。

“我去睡会儿。”

我走进卧室,趴在了床上,我在瞬间失去了两件珍贵的东西,整个人软了下来,灵魂一定是随它们而去了,就让躯壳静静的休息吧。

丁翀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无所适从的看着我,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紧接着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半晌,他大声喊。

“老婆,手机打捞出来了,已经修好了。”

我的自修复系统很强大,说的好听一点叫乐天,说的难听一点叫脑残,我很快找回了失落的魂魄,从悲伤中振奋出来了。

“我KAO,手机修好了?我不是白折腾了吗?还平白无故地损失了我一员骨瓷大将,真是得不偿失啊!不过还好,总比丢了夫人又折兵来的好。

“过来吧,朕赏你香吻一个。“丁翀就屁颠屁颠的把左脸伸了过来。

一股强烈的女人香水味扑鼻而来,这个死丁翀偷吃都不知道把嘴巴擦干净,气死我了。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抬腿把脚丫子举过头顶,还想要香吻?吃脚丫子吧,我把脚趾头塞进丁翀的鼻孔,丁翀虽然是木鱼脑袋,但是平时注意健身,伸手敏捷,一偏头,躲过了我的脚丫子,顺势把整个身体压了下来,牢牢的钳制住了我,紧接着带着刺鼻香水味的大脸迎面扑了下来。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乐于做个柔道比赛的失败者,可是这会儿,闻到香水味就反胃,只能叫停。

“丁翀,你把手机借给我,我刚和陈美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完呢!“

“你的手机修好了。”他果然有所警觉。

“刚捞出来,味道不好,借我嘛,借我嘛!”我肉麻的撒娇,在内心深处呕吐自己十遍。

丁翀掏出手机,输了一串数字,然后把手机扔给了我。

“你下去,我这个样子怎么打电话?”我还做着那个踢腿过头一字劈叉的高难度动作,丁翀压在我的身上一脸的坏笑。

“就不下去,你就这样打,否则我不借给你了!”

我白了他一眼,在这个空隙,迅速浏览了下通话记录,今天上午有个叫若兰的女人打了三个电话给丁翀。若兰?这么亲密的称呼,我在丁翀的手机里也不过是叫吉吉,应该就是她了,我迅速背下这个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陈美的手机,故意大声对陈美说:

“没问题,明天上午十点在你公司门口见,就这样,拜拜!”

显然,丁翀并没有起疑心,他正色迷迷的盯着我胸前T恤上的卡通猫,我一放下电话,他就扑了下来,此时我也顾不上他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电话号码,只能任由丁翀胡作非为。

我在心里不停地默念,***********,是谁发明了电话号码这么长的数字呢,真应该推出去砍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翀说:

“你念叨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语气好像吃了酸葡萄。

“没有啊!”我抓起小内内飞也似的逃进卫生间。

我在亲戚朋友中间一向以能吃能睡、没心没肺闻名遐迩,可是这晚,我却失眠了,我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白色天花板上反射着的流动的斑驳的月光,又看了看枕边熟悉的脸庞,鼻子忍不住发酸,我使劲儿捏住鼻子,想让酸酸的感觉消失,可是眼泪却流了下来。

丁翀是我的初恋,在遇到丁翀之前,我以为自己跟男人没有什么差别,拥抱接吻的恋人应该是穿着连衣裙高跟鞋的女孩,踮起脚尖,被一个穿西装皮鞋的男人紧紧的拥着,然后低下头深深的吻着。我对连衣裙高跟鞋不感兴趣,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抱着泡面看加菲猫,然后像小丸子一样发呆,看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把它们画下来,小草在画板上就有了生命,呲着牙,对我说:

“嗨,草绿色的球鞋应该搭配白袜子。”

我就不好意思地扯扯裤管,遮住我的小花袜子。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回忆总是美丽的,那就让我陷入到回忆中去吧……

美院行政楼的后面有一片人工湖,虽然小,但也远远超出了十几个喷水池的面积,如果不较真,可以把它看做一个真正天然的湖。湖里有芦苇,荷叶,马莲,偶尔还会有人在这里钓鱼,那是一个下午,我正对着我们湖里里的一群小鱼发呆,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拦腰抱起,我错愕的回头,是一个刚踢完足球的男孩子,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微微打湿的刘海乖顺的贴在额前,高挺的鼻子,温和而智慧的眼神,虽然有几秒钟我被这张脸所迷惑,可是我还是牢记男女授受不亲的。

我大叫一声:

“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