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正在花园里修剪草木,他一身简朴的装扮,若是从远处去看,不认识他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一名普通的老人,而不是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李忠心性朴素,不贪钱财,为人公正清廉,这座占地三十余亩的府邸,是先皇赵智赏赐给他的,这么大一处府邸,却是只住了五个人,李忠以及四名老仆人。
李忠曾经在府中收留了一百多名,孤苦无依的退役老兵,但是那场政变之后,李忠觉得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归不是一个事,也容易引起别人的议论与猜忌,所以李忠把他们全部都是遣散了,当然,并不是赶他们走,后续也是尽心尽力给他们都找了一份不错的差事,并且每年都会从自己的俸禄之中,拿出大部分钱财接济他们。
“大帅,李勋李相国拜访。”
一名五十余岁的老人拿着李勋的拜帖找到李忠。
李忠站直身子:“直接带他到这里来,我房里还有一些好茶,煮好了端过来。”
老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勋进了李忠的府邸,观察着四周。
李忠被夺权安北兵权,回京出任相国之后,一直都是以孤臣自居,不结党,不营私,除了公务之外,平日里很少和其他人打交道,更是闭门谢绝一切官员的私下拜访,以此表示,我李忠和任何人都不会有私情,若是公务,那就到公共场合去说。
所以,李勋这还是第一次到李忠的家里来。
走到一个门廊,老人停下步伐ꓹ 转身对李勋说道:“李相国往前直走便是,我还要去拿茶叶ꓹ 先走一步。”
李勋客气的说道:“老先生自便。”
看着老人离开,李勋指着四周对司马图说道:“天下自诩清廉之辈颇多,但都是徒有虚名ꓹ 在此之前,我只知道有一个贺庭宣ꓹ 现在却是多了一个李忠。”
司马图轻声说道:“天下名士虽多,但有德之辈ꓹ 却是不多了。”
李勋有些感触的说道:“能说会道的名士就像是那些长相俊美之人ꓹ 终归还是更能得到众人的青睐,那些真正有品德的人,却是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回报。”
司马图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对李勋说道:“主公慎言。”
李勋沉默下来,这些话其实只是自己有感而发,并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但若是传到赵询的耳中ꓹ 恐怕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以为自己在指责他作为皇帝ꓹ 亲近小人ꓹ 疏远贤能。
李勋不在多说ꓹ 迈步前行ꓹ 穿过这个门廊,果然看到李忠的身影ꓹ 他此刻正在那里修剪花草。
“李勋ꓹ 是你来了?”
李忠听到声音ꓹ 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李勋拱手一拜:“侄儿拜见叔父。”
李忠与赵智乃是结拜义兄弟,赵智是李勋的姑父ꓹ 李勋叫李忠一声叔父,倒也是应当。
“你先坐,我马上就好。”
李忠让李勋先坐下,李勋却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候。
片刻之后,李忠放下手中的剪刀,完成了自己的事情,李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走上前去,递给李忠。
“叔父好雅兴,政事堂的集会不去,倒是在家中休闲自得,让那些整日忙碌之人见到了,心中又会作何感想。”
李勋开了一句玩笑话。
李忠拿着抹布擦拭身上的灰尘,对着李勋淡声道:“你不也是没有去政事堂?倒也有脸开老夫的玩笑。”
李勋哈哈一笑:“政事堂的房子有些小,十几个人挤在里面,可是憋闷的很,倒不如在家来的自在痛快。”
政事堂制度建立几百年了,最开始就是两三个人的定制,所以办公的地方就那么大一点,到了武宗一朝,相国人数增设到最少五人,最多不过九人,人数是增加了,但办公的地方却没有任何变化,就是那么一件房子,但就是这么一件小小的房子,却是引得天下所有人趋之若鹜,房子虽小,但它却是代表了整个帝国的权利核心,能够走进那件房子,已经成为了许多人的最高梦想。
听了李勋这番话,李忠脸上有了一丝笑容,看向他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一些赞赏,李勋能够以平常心对待自己手中的权利,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正所谓环境在变,但心不变,这是很难做到的。
这时,司马图上前行礼:“小人司马图拜见左相大人。”
李忠看了司马图一眼,点了点头:“现在是私下,不用多礼。”
说罢,李忠摆了摆手,示意李勋与司马图坐下说话,自己先行坐了下来。
“李勋,今天突然造访,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忠性格直率,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那些虚言客套,所以直接出言询问李勋的来意。
李勋从怀中拿出那份奏折,放到桌子上,低声说道:“叔父在奏折之中的言论,侄儿多有不明,所以前来请教。”
李忠看了一眼那份自己书写的奏折,有些沉默,奏折是给的皇上,如今却是到了李勋的手中,并且特点带着奏折上门拜访,其中的意思,李忠就算在愚钝,也是能够想得到了。
沉默片刻,李忠问道:“你有什么见解?”
李勋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些客套的话,但是见到李忠那颇为苍老的面孔,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于是直言告知:“皇上不想打。”
李忠冷声说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无法左右。”
李勋轻声说道:“皇上有他自己的心思,若是不能疏通化解,就算强行劝谏,也终归于事无补,而且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因为其他因素,皇上就算勉强答应了,但毕竟不是心中顺从,战事一起,恐怕对大局非常不利。”
李忠是三朝老臣,功勋卓著,如今不仅是当朝左相,更是握有兵权,他要是强行劝谏,执意出兵攻打黔州,若真是这样,赵询是不可能为此和他撕破脸的,最后只能是答应,所以,赵询把这份奏折交给李勋,既是觉得李忠所说有些道理,想要通过李勋,从李忠那里得到更加详细的建议,另外也是出于那份忧虑,态度稍稍软了一些,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李忠爆发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