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允熥默默关注着外边的动静之时,老朱则早就把手伸了出去,并且成功的打入敌人内部。
金陵城内的每一个会馆内,几乎都有几双眼睛、耳朵,替他盯着里边的动静,并且为他记录在场的人都说了什么话。
至于顶着大诰来京城告状的百姓,老朱那边也做了手脚,命人在人群中暗暗影响百姓,并且占据了部分首领位置。
这就体现出老朱和小小朱之间的水平差距了,小小朱毕竟只是有一点模糊的记忆,根本没有白手打天下的基层经验。
然而老朱不同,他是真的从底层的尘埃里一路杀上来的,太知道底层那点猫腻了。
在老朱暗中盯着城内的动静之时,他也在暗中调兵遣将,将皇宫、京城的重要地方全都保护起来。
至于沿途放水的官员,或者暗中怂恿百姓上京告状的官员,则已经在抓捕的路上了。
这一次,老朱决定给大明来一记狠的,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明的老大!
老朱在做了万全准备后,这才顾得上关心朱允熥。
“那逆孙现在咋样了,应该也知道城内外的事情了吧,是不是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这时候还起草啥奏折,有啥事直接来跟咱说不就行了!”
由此可见,皇爷这个决定所承担的风险,比之当年的李渊可大多了。
“小逆孙那边没啥事吧?”
在秦德顺出去张罗之时,老朱板起脸对朱允熥数落起来。
秦德顺一想到朱允熥在文华殿内说的那些大逆不道之言,脸上就闪过一丝尴尬。
“咱可是刀头舔血里杀出来的,岂能对你个逆孙没有一点防备?”
“这……”
“还真以为靖海军、兴武卫那点人就能挟制咱呀!”
“唉!”
“你真当咱老了,啥都不知道啦?”
然而巧了,老朱刚想给大孙来点历练,就碰巧赶上有人送枕头。
“但不多!”
只有爷孙俩感情深厚,彼此无猜忌才能做到这一点!
“卑职替皇太孙殿下谢谢皇爷恩典了!”
相对来说,朱允熥的事事以天下着眼的眼界和见识,真是他拍马都追不上的呀!
“回禀皇爷,据说皇太孙正在起草奏折,还没提传膳的事。”
老朱闻言不屑的笑了笑。
听到朱允炆老朱就是一阵头疼,这孩子哪儿都好,对他这个皇爷爷也孝敬,就是做的事总不合心意,跟他这个皇爷爷不在一条线上。
“估计皇太孙闻到熊掌味了,就等着皇爷给加餐哩,嘿嘿嘿……”
“跟皇爷想的一样,皇太孙也命人给兴武卫传信,让他们进京协助宫城安全,只是得知您已经秘密命人布置,这才将兴武卫调去了希望学堂那边,防止有乱民攻击那里。”
“只是据燕王府的线报说,燕王最近跟草原上的部落联络的挺频繁的,接连收编了不少部落,还暗中将他们编练成卫所,给他们划分了不少草场。”
二虎看了看秦德顺,见秦德顺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瞬间秒懂,赶忙顺着老朱说道。
等大明百年之后,朝廷的赋税还不都得落到平头百姓身上?
那样一来,大明不就跟覆灭的北元一样了吗?
处处烽烟,民变不断!
经过这件事,老朱也总算想明白了,他为啥不待见朱允炆。
“回禀皇爷,燕王府那边倒是没啥动静,这两年新政执行下来,北平那边也挺配合的,并未有什么逾越行为。”
“说说吧,你这边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虽说这点小阵仗波及不到皇宫,但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朱允熥看了看老朱,鼻子抽了抽,满脸惊喜的道。
只是用了两年下来月越用越顺手,也就顺便给了秦德顺点权限,让他有限度的向其他领域涉足一下,关注一下民间舆情,官场动静之类的。
“着重关注有无藩王跟着搅合其中,若是有武将勋贵和文官们跟他们暗中勾连,也都给咱记录下来,等着咱将来给他们秋后算账!”
现在他正绞尽脑汁的跟天下的士绅斗,跟大明的文官斗,这孙子不说帮忙也就罢了,竟然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真是太不知道轻重了。
“只是……”
“去吩咐御膳房,去钟山上宰一只熊回来,晚上给咱大孙蒸熊掌吃!”
一旁伺候的秦德顺听到这话,心里暗暗一喜。
秦德顺闻言暗暗发笑,笑老朱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指不定咋美呢。
“哦?”
“陈宗礼这老倌还真是老奸巨猾,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买好!”
“一会儿出去的时候继续派人给咱盯着,咱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是什么?”
老朱一听这话顿时来兴趣了,他对自己调教出来的大孙那是非常满意的,对于他提出的官绅一体纳粮更是非常认可,再加上朱允熥只用了几个月就丈量了全国土地,给了他一个无比准确的总数,总算让他这个皇帝知晓大明的真正家底。
老朱吐槽完继续往下看,当看到大孙不想让他失望,不想让他万年伤心之时,脸上微微动容,拿着手抄的手下意识的垂了下去,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却仰的很高,高的仿佛要透过大殿的屋顶,看破九霄的天空。
朱允熥听到这话更是羞愧的无地自容,感觉自己给老朱丢人了,惹下这样大的麻烦。
“允炆年纪也不小了,该给他完婚了!”
“皇爷,这里有手抄,请您亲自过目……”
老朱笑骂了秦德顺一句,随即从他手里接过食盒,慢悠悠的溜达进去。
老朱听到这番话久久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黯然叹了口气。
“咦!”
老朱本来还想给大孙一个惊喜呢,现在见大孙这狗鼻子竟然这么灵,直接把他的把戏拆穿,当即没好气的骂道。
在二虎出去之后,老朱看了边上的秦德顺一眼。
“这孩子……”
如果换了别人……
实际上东厂只是私底下的叫法,老朱压根就没给这个机构命名,只是当做一个临时耳目使用。
“闭嘴!”
“城里城外发生了这么大事,咱怎么可能不知道?”
“毕竟苍鹰搏兔仍需全力,身为帝王者,任何事情都不可轻视!”
“这件事你让王德透露给咱大孙,让咱大孙做到心里有数。”
“另外,辽王宫兴建之时燕王也出了不少力,不仅帮着选址,还从北平调去不少工匠和民夫帮忙修建,使得辽王很是感激。”
“熊掌!”
“那咱取消的人头税咋没人提,咱取消了地方上的苛捐杂税他们咋不说?”
“皇太孙殿下知道此事第一时间确实有点懵,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回皇爷,刚刚二虎汇报的时候,文华殿那边有人来禀报过了,说户部尚书的儿子陈密今天进宫,跟皇太孙殿下说了城内城外之事,并且告诫皇太孙殿下要小心行事,早做准备!”
老朱之所以痛恨文官,就是嫌弃这群人太贪。
“岂不闻事多而食少,非长寿之相乎?”
国朝给了他们俸禄,一个个还不知足,整天想着搜刮民脂民膏,想着占他们老朱家的便宜,真是罪该万死!
“王府那边有动静没?”
“另外,皖王殿下青楼去的也有点频,跟京城的好几个花魁都有交往……”
“这是咱这个爷爷该做的,还轮不到你来替他谢。”
都别说别人,就是朱樉那个逆子,都得让他落得个不得善终!
“只有鲁王府、齐王府有王府官员跟会馆的举子们有一定勾连,但主要是以山东举子为主,估计是想通过举子闹事,让皇爷迫于舆论压力放缓对山东的执行吧。”
然而,在这一片明亮的宫殿内,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
二虎听到这话也被老朱的舐犊情深所感动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座皇宫也不可能出现两套守卫体系。
“好嘞!”
“不自量力!”
不过他担心的显然不是山东那俩废物,而是手握重兵,并且勾连着大明和北元的朱棣。
“因此,越是有大事发生,越是要好好吃饭。只有吃喝喝好睡好,才能有力气跟他们斗!”
难道他就看不出,官绅一体纳粮对大明朝廷有多重要?
老朱对鲁王府、齐王府参与此事并不感到奇怪,此次新政第一个动刀的就是山东,这两个王府受损失最大,他们要是不闹腾才见鬼呢。
朱允熥闻言心虚的低下头。
“取消乡绅一体纳粮,恢复原来的十五税一?”
“回禀皇爷,奴婢这边掌握的情况跟二虎那边差不多,只知道他们预计在开科考试的时候闹事,上万举子来皇宫叩门,请求您撤销之前的弊政。”
“敢情好处全让他们占了,咱这个皇帝喝西北风?”
老朱无所谓的笑了笑道。
“秦德顺,你也命人将别的菜传进来吧,咱今天跟大孙好好喝点。”
老朱看着满园的灯火,不由暗暗咋舌,下意识的开始心疼钱了。
对于朱允炆的事,老朱也只是转念一想,很快就扔到一边去了。
“虽没有皇爷的处置老辣,但也做了一定的准备!”
老朱听到这话当场爆出一阵冷笑。
“没!”
“皇爷爷,原来您都知道了?”
“咱大孙现在干嘛呢,晚上可曾用膳?”
因此,就算这过程中有点小波折,小瑕疵,老朱依然非常欣赏大孙的才能。
而且搞这么亮堂也没用啊,搞不好还方便了刺客。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换上了一副严厉的表情。
“皇爷圣明!”
秦德顺也不负众望,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并且始终跟皇太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当他看到逆孙清点他那点可怜的家当想跟自己叫板时,脸上登时浮现出冷笑。
虽说老朱已经尽量压低脚步声,可当他走到距离朱允熥还有一段路的时候,还是被逆孙给发现了。
“诺!”
“这孩子跟他爹那个憨憨一个怂样!”
“你是大明皇太孙,岂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心生悔意!”
“至于上升手里那点人,咱只需一封诏书,就能让人将其捆送进京!”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处理不好,玄武门之变就近在眼前。
“老四那边有啥动静?”
“皇爷爷,对不起,孙儿给您添麻烦了……”
老朱听到这话心里暗暗感动了一下,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这孩子真的跟他父王一样仁孝,哪怕把刀子递到他手上,都不会生出弑君篡位之心。
“咱大孙还没用膳么?”
大明刚建国二十几年,这些贪官污吏就敢把上千万顷土地漂没,只给他这个皇帝留个零头。
“给他调五百亲卫保护文华殿吧!”
“咱大孙啥反应?”
这次危机就是他锻炼大孙,教导大孙如何真正治国的开始!
“那逆孙都做了哪些布置?”
“有!”
“凡遇大事必须沉得住气,咋能不吃饭哩?”
“哦……”
“咱是皇帝,你将来也注定要当皇帝!”
“不过这事也确实难为他了,他能做到这程度也算他一个忠心!”
老朱让朱允熥的亲信入宫,这本就是莫大的信任和恩宠了。
“诺!”
“来来来,别写了,赶紧过来趁热吃吧。”
果不其然,老朱在骂了大孙一句,紧接着就关切的询问。
但这事他不敢隐瞒,二虎偷偷隐瞒点,皇爷也就是斥责,如果自己胆敢隐瞒,最好的可能是去孝陵守皇陵,搞不好能被皇爷一刀给咔嚓喽。
“只是给他娶个谁家的闺女呢?”
“大孙,你这样可不行!”
“弊政?”
“啊呸!”
毕竟监视王府之类的地方,没有比太监管用的了。
太好了,皇爷终于决定让朱允炆就藩了!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最起码得等皇爷爷处理完京城这档子事,再给大明来一场大案才能做了。
“门都没有!”
“你还真长了个狗鼻子!”
实在是这孩子太没有大局观,不会从朝廷大局着手,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除非是你给他漏了口风,否则他要是能闻到味都见鬼了!”
老朱缓了好久,这才强忍着没让感动的泪水流出来,最后只是给了一个不算评价的评价。
戌时初刻,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唯有一点,就是大孙太年轻,没经历过大事,实在是缺乏锻炼。
老朱闻言不由冷笑一声。
秦德顺闻言心里暗暗一惊,皇爷此时说出的“忠心”含金量那可是相当高的了,最起码此次事件中,陈宗礼定然不会受到波及。
老朱一听这话就知道那逆孙又说大逆不道之言了,因此带着几分气愤抢过去看了起来。
“哦?”
“呵!”
“好嘞!”
老朱现在手底下两套班底,一套早就设立的锦衣卫,一套是锦衣卫跟朱允熥穿一条裤子后,另辟蹊径搞出来的东厂。
“对了,最近皖王殿下挺忙的,经常出入各大会馆,跟各地的举子举行诗文唱和,很是收获了一波才名。”
“这事还真颇费思量!”
“老四这是在谋划咱百年之后的事情啊!”
“帝王者,出口成宪,言出法随!”
“别说咱们没错,就算咱们错了也不能认!”
“咱们只要退一步,那些乱臣贼子就敢进两步!”
“咱们俩若是退了,你让咱们朱家的后世子孙往哪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