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烈阳当空,谷内却煞气逼人,一簇簇冰冷的枪林散发着无边的寒芒,只有那天空飘过的云彩显现出一丝暖色。
李昪与身后五百骑森然而立,巍然的气势直逼晋军,李存漳手下沙陀骑兵早已被李昇打掉了气势和胆气,再接到棋令攻击李昇后,同等兵力下竟然不敢正面发起进攻,不断在外游射。
李昪随手拨掉一支软弱无力射来的箭支,刀一般的眼神扫过对面沙陀骑兵。
“獠牙锋锐!”李昪大吼一声
“獠牙锋锐!”随行七百骑亦大声应道
“杀!”
滚滚铁流开始加速,收刀入鞘,高举钢枪,如泰山压顶般朝沙陀骑兵席卷而来,破碎的泥土满地飞扬。
被李昪骑兵的气势所慑,沙陀骑兵调转马头缩入步兵阵中,再也不敢出来,李昇在晋军步兵阵前两百步距离勒住缰绳,控制着狂暴的战马,只要晋军不来攻他,他是不会主动去攻击晋军的,在对着严阵以待的晋军,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他是不干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量拖时间,晋军终究有近七千人,如果李存漳实行蚂蚁战术,一旦谷口被抢则这数百兵马将死无葬身之地。
调转马头迅速又回到了靠近谷口的附近;
李存漳再次派骑兵前去挑衅,待李昪出击又缩回步兵阵,如此几番来回,双方都有点耐不住了,李存漳耐不住是因为兵力在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拿李昇毫无办法对士气的打击很大,李昪耐不住则是因为耗的太久对自己越不利,毕竟己方只有七百人马。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李存漳令旗一挥,沙陀骑兵、步兵阵同时疾速突进,再也不是试探性的攻击,沙陀骑兵从两侧迂回加速绕过李昪五百骑直奔谷口而去,两个步兵阵咄咄往前步步推进,意图将李昇等一举歼灭在谷内。
凄凉的牛角声再次响起,久久在谷内回荡着,李昪正小步加速迎向对冲过来的沙陀骑兵,正欲一决高下时那只沙陀骑兵突然分散两路加速绕到身后而去,李昪一时没楞过神来,蓦然间惊醒,发现了李存漳的意图,一旦被这五百沙陀骑兵堵死了谷口,那他则只有引戈自刎了。
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大喝道:“先干掉这队沙陀骑兵,杀!”
随行五百骑齐声应道:“杀!”
李存漳一见,当即下令步兵阵加速前进。
于是谷内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情景,一小队李昪骑兵驻守谷口,晋军骑兵死命的冲击谷口,而李昇五百骑则拼命的冲击晋军骑兵,李昪后面五千人步兵阵不断压缩,像初涨的潮水一浪接一浪;
这时候就看谁能够把谁先冲垮,李昪如果先冲垮沙陀骑兵能够保持机动性的优势,从而立于不败之地,沙陀骑兵能够坚持住,则李昇死无葬身之地。
情势逼人,沙陀骑兵不要命般的攻击让谷口的小乙二百骑措不及防,李存漳给沙陀骑兵下的死命令,死也要抢占谷口。
积蓄许久的能量一瞬间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爆发,残酷的厮杀开始了,李昪明白这战的重要性,如果能够坚持不死,将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他将拥有一只历尽磨难的坚忍部队,那是得以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本钱,如果败了,则就要转世重生了;
他只有赌,如果没有自己力量在手即使能够暂时保得一条性命,将来也只有轮为炮灰的命运,这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
“有敌无我,杀!”
“有敌无我!杀!”李昪部众个个都像恶红了眼的狼,亮出锋利的獠牙对着沙陀骑撕咬而去,而沙陀骑兵此时也表现出应有的血性,长久骑兵的荣誉感让他们拼死夺取谷口。
谷口二百骑明显抵抗不住这五百沙陀骑兵的疯狂攻击,霎时间,守卫在谷口的二百骑被沙陀骑兵斩落大半;
此时小乙双目多处伤痕,那稍显消瘦的身体早已被鲜血染红了衣袍,沙陀骑兵的猛烈攻击让他心焦如焚,武艺领军均不是他的强项,但他明白一旦谷口失守,大哥和五百兄弟将葬身谷中,嘶声长啸:“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剩余一百人齐声嘶喊。
此时李昪也心急如焚,小乙的安危让他担心不已,暗道:“希望他不会那么傻才好,自己安排他守谷口的意思其实就是希望他在实在守不住的情况下独自逃生去才好!”
将钢枪收回马腹部,拔出长刀,五百把刀锋的锋芒是天地顿然失色,风一般席卷而去,牛角声、惨叫声、呐喊声在谷中不断回荡,大地都开始震荡起来。
李存漳令旗一挥,两队长枪兵开始两侧迂回到谷口,支援沙陀骑兵,李昪怒不可遏,此时只有不顾一切的冲出谷口才有活命的机会,剧烈的挥刀激起空中一片刀气,长发散落开来,散乱的披在肩上,如一头怒狮。
沙陀骑兵不顾身后的搏命拼命终于取得了效果,谷口的百余骑兵所剩无几,只余十多匹围成一团死命抵抗,不过李昇的狂暴攻击也让沙陀骑兵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五百骑只剩三百人;
沙陀骑兵越过小乙等十余匹残兵迅速狂拉住缰绳,和李昇迎面而峙,等待着步兵的支援;
李昪一看小乙没事,心中安定了下来,但随即一阵苦笑,这小子还真没独自逃生,白费了自己的好心安排。
晋军一个步兵营迅速封住谷口,前排大盾树立如墙,缝隙间锐利的长枪穿刺而出,形成了一座坚固的堡垒,犹如一个钢铁刺猬堵住谷口。
李昇暗叹了一声:“这下好运气终于终于离他而去了,后路已绝,在难逃出生天了,如果景延广和史弘肇能够及时赶到的话可能有一丝希望,但太过渺茫。”
此时在崖顶的李存漳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心中一口闷气重重的吐了出来,长久以来被李昇所败的沮丧心情一扫而空。
“哈哈哈!李昪小儿,如今你可有话说?”李存漳抑制不住的再次狂妄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李昇亦大笑起来:“李将军,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
“哼!李昪,汝不知形势否?如今你以被我重重包围,插翅亦难飞矣!”
李昪讪笑道:“李将军,如果我要拼死一战的话,恐怕这点兵力还拦不住我!”
“哈哈!休说大话!如果你肯向某投降,某可以在晋王面前求情,说不定还会封你个不小的官职,如何?”
“哦!是么?先说好什么职位,不会比将军你小吧!如果比将军小的话我可不去!”
“你…不识好歹!弓箭手准备!”
李昪此时的精神高度紧张,骑兵要的就是机动性,可前路被封,要运动起来只能向后突破,冲进梁兵俘虏群中也许还有生存机会;
双腿猛夹马腹,猛拉缰绳,**战马嘶立而起,调转马头李昇大吼一声:“随我来!”
“杀!”身后五百骑紧随其后
狂暴之风迅速朝晋军后阵冲去,一阵箭云穿过李昇部奔而过的空隙,“嗖——”的插在地上,强劲的力道使得箭尾晃动不已,马蹄形成的狂暴之风迅速卷过错不及防的晋军后队步兵阵;
终于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杀,穿梭于锋利的长枪与坚实的盾牌之间,在付出上百人的代价,斩杀、践踏死数百晋兵后李昇终于在步兵阵中速度的碾出一条‘通道’,丧生于马蹄下的晋军步兵不知凡几,残臂断肢、血液和泥土混成一条泥泞的道路。
驱马来到梁军俘虏群中,梁军俘虏中开始有人呼喊起来李昪的名字,有不少人激动的冲上前来,想要靠近李昇,李昪的浴血奋战让他们看到了一丝活命的希望,李昪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这些男人还没有丢掉血性。
昂首而立,不怒自威,李昪与其麾下骑兵此时展现出了男儿的不屈与尊严,即使明知是败也要战斗到底!
李存漳的脸片刻间再次沉了下去,冷冷道:“李昪,再与你一次机会,降是不降?”
李昪心中暗叹了一声:“看来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的,这一次赌输了!罢了!罢了!死了就死了吧!前世一直活的窝窝囊囊的,做了一辈子的孬种,这次就要像个男人一样站着死吧!”
昂首毅然对李存漳喊道:“至死不降,死战不退!”
身后獠牙骑兵俱为李昇坚毅的形象所感染,群情激动,一个最早跟随的老兵大声喊道:“将军曾经说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今次我等就陪将军走一遭,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和那阎王老儿斗上一斗!死战!“
身后骑兵齐声嘶吼道:“死战!”
最后身后的梁军俘虏也加入到呐喊的行列,近万人的呐喊声震得山谷不住摇晃,似要坍落下来。
李存漳脸上透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弓箭手准备,全部射杀于谷中!”
“强弓手准备!”
李昪此刻的心沉似水,他已经做好了必死之心,面对着对面的层层钢铁丛林,就算再给自己一千骑也未必能够冲出去,何况现在是一帮没有武器的老弱俘虏。
“何人!”
“呃...啊!啊!啊!”
崖壁上响起连连的惨叫声,李昪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看来老天还没有抛弃他,史弘肇、景延广在最后一刻终于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