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眯着眼,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其实都没有看的太透彻,他几乎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倒是对别人的事情,很是上心。
比如他,比如璇玑。
“不会去做太危险的事情吧。”
其实黎昕心里面有些许担忧,又能怎么样,他不可能绑得住董清牧,与其留不住,那么就让他离开。
“当时在军营里面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唯独站在你这一边呢,因为你和我的过往很相像,都是孤儿了。在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可以呼唤。”
董清牧说着,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很矫情吧。”
黎昕没有说话,听着他继续说下去,难得的,他会说到自己的事情。
“有时候我很妒忌你,你可以有璇玑这么好的女孩儿,不顾不管,只要待在你的身边,为什么我就没有呢。是不是很小气呢,这样子想。”
董清牧说归说,妒忌归妒忌,却没有像阿绿那样,把自己的妒忌强加在他人的身上。
“我也有灭门之仇,现在想来大抵上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帮你。有时候很羡慕你,你的仇人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杀,去报仇。而我的仇人,却不知道能不能下手。”
他说到这里,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控的暴戾,有些事情,即便过去了那么久,十一年,也不代表着会忘记。
董清牧少说也二十八岁了,跟着卫将军也有十年之久,那么他的仇恨,更远于黎昕。
“就这样吧,没有什么好再说的。”
董清牧只是简略的说了一下,便移动了一下脚下的步子,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仇恨,没有必要都说给谁听,也没有必要把谁牵扯进来。
“我成为君主,然后在苫城等你。”
黎昕看着他,并没有动,而是略带倔强的说着,董清牧的放任让他很不安,却又不能做什么。
若是言语有力量,他想通过言语传递给董清牧,绝对不能放任自流。
“我知道了。”
董清牧眯起眼睛,看着黎昕,说的是我知道了,而不是,好的,我会的之类保证的话语。
璇玑站在一边,听不清两人说着什
么话,倒是能感觉到一股悲伤的情绪,是离别的悲伤么,抑或是其他东西?
然后就没在多说什么,璇玑和董清牧,还有青学他们几人一同上了马车,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璇玑透过窗户看着黎昕,要说的话,想说的话,还那么多,但是却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就算给时间给她说,思绪那么乱,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还不如埋在心底吧。
黎昕牵着马,看起来有点孑然一身。璇玑和董清牧走了以后,他便算是独自一人面对着整个苫城,其中的艰难险阻,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楚。
璇玑只是探着头,不出声的蠕动着嘴唇,一遍一遍的念着黎昕的名字。
就算听不见,黎昕也一定看的到,那么这就够了,不过是一年的时间罢了。
青学坐在里面,觉得有点拥挤,其实也算不上太拥挤,在另外一辆马车上,八个护卫不也这样挤着。
只是他还是无法很从容的面对璇玑,正人君子的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有这样龌龊的行为,即便是为了大局着想,也不会原谅自己。
所以他走到了外面,和马车夫一起驾马。
璇玑看着渐渐远去的景色,显得有一点怅然若失,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愣愣的靠着木壁,不说话也不应答。
董清牧不做打扰,坐在一边像是闭目养神。黎昕太敏锐,根本骗过不,可是他说的,还会不会回来,连他自己都没有谱。
那个地方,他整整十一年没有再过会去,而十一年前,他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那样青涩无知。
也许是因为黎昕也同样遭遇了灭门之恨,所以一开始他在卫将军口中得知,那么像刺猬那样,碰一下就暴火的少年,同样也有这样的遭遇时,他好奇了,想着去接近。
只是,没想到,这样一接近,便是十年。
手腕上的白色方巾,像是一个固执到极点的动作,虽然每天绑上方巾的都是自己,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曾经,为他绑上方巾,笑着对他说话的那个女子,早已经不在了。
再也没有一个女子,会不嫌弃他是护院的身份,取下自己的白色方巾,帮他擦拭头上的汗珠。
也不会很孩子气很固执,不顾他的反对,为他绑上方巾,笑着说道:“你看这样多好看啊,日后我要是不在你的身边,你又把自己弄伤了,便能照顾自己了。”
想不到,那时候的一句笑话,便成了现实。
阿宛再也没有在他的身边,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曾经的董清牧,也算是书香世家,但是,这样的光耀门楣,也不过是到了他爷爷的那一代,就开始衰败。
后来等他懂事以后,就跟着爹一同来到阿宛家,做起了护院。
即便是粗野的护院,因为世代书香的熏陶,让董清牧和其他人很不同,自小便照顾保护着比他小一岁的小姐。
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小姐,他把阿宛放在心尖上,几乎是用尽全部去保护着。
十七岁的时候,阿宛十六岁,正是及笄后的第二年,原本是女子家出嫁最美好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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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过是两个不大的孩子,却因为自小相处,感情变得格外的深厚。
董清牧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护院,却从不自谦自卑,而是胆大的提出要迎娶阿宛,不管要多努力,都要迎娶阿宛。
而当年的阿宛,确实也是跪在地上,哀求着老夫,成全他们。
若是没有那一次的私奔,若是没有那一道圣旨,那么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的下去,什么仇恨都不存在。
在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以后,阿宛的爹辞退了董清牧一家人的护院工作,再后来,董清牧和阿宛私奔。少不更事的两个人,哪里懂得鸟巢外面的疾苦,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能换取什么?
阿宛是官宦家的千金,跟着董清牧在外头颠沛流离,风餐雨露,还要躲着搜捕。
那种凄苦,又岂会是一个官宦家的千金所能承受的住的。
终于,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便有两两相互依偎,变成了仇目相对。
最后,阿宛还是回去了,剩董清牧一个人,十七岁可笑的年纪,以为能顶起天地的年纪,只能在无情的现实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当他还来不及错愕看不到阿宛时,他被冲进来的家仆团团围住,押回府院里,跪在地上,看着阿宛站在面前,心如刀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