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苏紫染从她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浓浓的火药味。
她不由苦笑,这年头,为什么个个都来针对她?她究竟是犯了哪路神明?
那两个人都不开口,她只好勉强地对君锁秋笑了笑:“公主好。”
若是按照君锁秋几年前的那个性格,对不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谁让人家是景帝最宠爱的公主呢,自然不必对任何人唯唯诺诺、强颜欢笑。可是苏紫染没有想到,去五台山待了那么多年,她还以为这丫头好歹也修身养性了吧,可谁想到,这刁蛮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变。
“好什么好,就算本宫原来是好的,看到你也不好了!”
苏紫染吃了一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兄妹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
“秋儿,怎么说话呢!”君洛寒睇了两人一眼,表面上是在帮苏紫染说话,可是跟刚才那次一样,语气中没有半点苛责的意思。
苏紫染被他那似笑非笑的一眼看得毛骨悚然,这男人如今的态度分明就是打算由着君锁秋针对她来着,看来她还是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为好……
只是不等她开口,君锁秋委屈道:“四哥,秋儿不管你后宫有多少个女人,因为秋儿知道,那是四哥身《一〈本读《 ybd为一个皇帝必须做的事。可是四哥不是只爱紫染姐姐一个人吗?为什么现在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搬进了凤仪宫,还把属于紫染姐姐的封号给了她?”
“秋儿!”
这回,君洛寒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苏紫染看了他一眼,抿紧的唇角徐徐勾起,她发现,要想心情好很容易,只要看到这个男人不爽,她心里就舒畅了。
可是君锁秋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丫头当年走的时候,自己也不过刚刚成为睿王妃没多长时间,她是从哪一点看出来这个男人只爱自己一个人的?
说起来,似乎慕容殇回启圣之后没多久,这丫头就去了五台山,难道是因为受了情伤?
敛了敛眸,她轻咳一声:“那个……皇上的家务事,臣妾还是不打扰了。”
“你不准走!”君锁秋怒瞪她一眼,立刻挡在她身前,冷哼道:“你若是识相的,就给本宫搬出这凤仪宫,那你照样还是四哥的女人,若……”
“若是我不呢?”苏紫染眯了眯眼,“公主还能让皇上把本宫打入冷宫不成?”顿了顿,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那般,她眉梢微微一挑,恍然道:“对了,即便打入冷宫也还是皇上的女人,看来公主是想让皇上把本宫送回铭幽族了。”
“你闭嘴!”君洛寒狠狠瞪了她一眼,这该死的女人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转过头去看向那个被自己惯坏的妹妹,又是头痛又是无奈,威胁道:“君锁秋,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朕就立刻把你送回五台山!”
“四哥,你竟然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君锁秋张了张嘴,委屈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难道四哥忘了当初五台山那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祈愿了吗?难道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四哥真的把紫染姐姐彻底忘记了吗?”
苏紫染心口一撞,在听到那“三天三夜的祈愿”时,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挣脱束缚破茧而出,她抿了抿唇,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深深吸了口气,她以为自己的情绪能够平复下来,可是依旧颤抖的双腿告诉她,她做不到!她还是很想问一句,祈愿有什么用?如此惺惺作态干什么?便是祈愿一百天,她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君锁秋,回明月阁去!”君洛寒此刻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冷冽,陈明已经在一旁吓得噤声不敢言语,他快走了两步上前想去把那惹事儿的小祖宗拉走,可是还没走到人跟前呢,君锁秋又气冲冲地吼了一声:“四哥!”
“公主,您舟车劳顿许久,还是先回明月阁休息一晚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与皇上商议也不迟啊……”陈明苦着脸道。
君锁秋挣扎着要把他推开,“你放开我!”
君洛寒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不要让朕再说第二遍,你再不回去,朕明天就把你嫁给齐乐侯的儿子!”
君锁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旋即狠狠跺了跺脚,如来时那般冲出了凤仪宫。
苏紫染作为这场闹剧的旁观者,也是他们这次争吵的主题,觉得自己简直无辜得一塌糊涂。可是看着君锁秋越跑越远、越跑越快的身影,说心里没有起伏肯定是假的。无论是谁,她曾经付出过真情的那些人还是记挂着她,这个世上她不是只有一个人,那就够了。
直到那个气愤的丫头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苏紫染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挪地朝着寝殿走去,她以为身后的男人会阻止她、拉住她,甚至再怒喝一遍:“朕有说你可以离开了吗?”
可是没有。
别说是任何举动,他就连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唯一的反应,或许就是即便背对着他,依旧可以察觉到的复杂凝视的目光。
夜,月辉绵长。
京城的一处别院中,青墙高耸,瓦砾斑驳,隐隐可见树下的人影,掺杂的还有稚童咯咯的笑声。
“暖暖,你总看着那棵树干什么?”
“娘娘喜欢树。”
“傻小子,谁说你娘亲喜欢树的?她这么漂亮,该是喜欢花儿才对。”
“可是娘亲那时候不是总喜欢在树下舞剑吗?暖暖还以为……”
“……恩,你娘亲或许真的喜欢树。”
人比花娇,可柔弱的花儿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坚强,或许她就是一颗树,盘根错节,高耸入云,无论怎样的磨难来临,依旧可以骄傲地笑着睥睨周遭。
雪炎抱着暖暖坐在树下的矮榻上,嘴角是他惯有的妖孽邪魅的笑容,可是那抹笑却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没心没肺,那是一种历经世事之后的沧桑,隐隐带着恬淡的落寞,却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东西一样。
距她离开才没多少日子,可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每天醒来都能看见她,所以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想她想得紧。其实最初的时候,便也只想着能够常常看见她就好,可是现在,仅仅是这些日子没见她,他都已经存了把她从宫里偷出来的念想。
果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贪婪的动物,得到了一点就想得到更多一点,直到她整个人都只属于他为止。
他这一生拥有的已经太多,可是他还是贪婪地希望能够永远陪在她身边,若是可以,他愿意用他这一生拥有的全部去换。
宽大的袖袍被人扯了扯,雪炎低下头去看着怀中的小人儿,暖暖瞪着大眼睛天真又期待地看着他,问道:“义父,暖暖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娘亲?”
雪炎一震。
暖暖真的很乖,哪怕是最开始那两天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跟他说,他也从来不会多问什么,懂事的让人心疼不已。后来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问自己,娘亲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娘亲。
那一刻,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最后只能说,娘亲有事要办,不能常回来陪着暖暖了。
这个孩子天生就受的苦比别人多,可是他很聪明,即便自己什么都不说,他也隐隐知道娘亲突然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可是除了每天更认真地做自己让他做的那些事,他表现得几乎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晚上睡着的时候,会在梦里喊“娘亲”。
“如果暖暖乖一点,很快就能见到娘亲了。”他温柔地笑了笑。
“可是暖暖已经很乖了,义父每天让暖暖学的东西暖暖都会了,什么时候暖暖才能见到娘亲呢?”
眼眶一酸,雪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等暖暖把义父教的功夫都学会了,或者……等暖暖背完了房里的那些书,娘亲就会出现了。”
“这么多……”暖暖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可是很快他又重新抬头,信誓旦旦地道:“义父放心,暖暖以后一定会更用功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苏紫染远远地站在那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她紧紧攥着手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肉里,克制着心中剧烈的震荡,她才能让自己一步一步貌似平静地走过去。
“暖暖,娘亲在这里。”
是娘亲不好,害得你一生下来就身患寒症,害得你才这么小就要和娘亲分开。
都是娘亲的错,但是你要等着娘亲,只要娘亲把事情做完了,就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永远不再离开。
树影下的两个人皆是一怔。
看着她渐渐朝自己走来的身影,那一大一小都像是被定格了一样,甚至略带几分傻气地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每走一步,苏紫染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要朝他们扑过去,可是双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控制那种缓慢的步速,似乎只要她的动作太大,就会惊走了那两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