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军的兵符总不能一直放在我这里,虽然我姓苏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可到底已经算是半个皇家人,兵符在我手里,也没什么大的作用。可礼哲不一样,他是苏家唯一的男丁,若是能将苏家军发扬光大,相信老太君在九泉之下也定会觉得高兴。”
赵姨娘嘴唇微微张着,一翕一合,却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以前,她总是嫉妒老太君只疼二小姐一人,明明礼哲是个男孩子啊,哪怕嫡庶分明,也不必那般把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二小姐吧?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有些明白老太君的心情,二小姐虽为女儿之身,才智计谋和胸襟气度却完全不输那些男儿!
“王妃,礼哲他万万承受不起啊!”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是感激又是受宠若惊,“承蒙王妃厚待,礼哲如今能有这般生活妾身已是心满意足,苏家军的兵符是传给苏家传人的,可礼哲他只是个庶子啊……”
苏紫染却危险地眯了眯眼,语气冷冽:“我是在问礼哲,不是在问赵姨娘。”
礼哲还不知道娘亲为何突然跪了下来,难道二姐姐要他学武不好吗?难道娘亲不高兴吗?此刻见苏紫染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一下也顾不得去理解娘亲的话,只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礼哲愿意,礼哲当然愿意!”
每每听到先生说那些征战沙场的英雄事迹,他都会艳羡不已,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一个那样的英雄。可是二姐姐要他念书,他也不想让二姐姐失望,所以哪怕他不喜那些繁复啰嗦的东西,他也还是静下心来好好地念了。可如今二姐姐竟给了他选择的机会,让他去学武,他怎么可能不欣喜、怎么可能不愿意?
苏紫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幽幽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姨娘:“我从来都不在意什么嫡庶分别,之所以一再与齐环渊母女强调这一点,只是单纯地因为我讨厌她们。可礼哲不一样,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如今他自己愿意学武,相信赵姨娘也不会反对吧?”
“这……”赵姨娘眸色微闪,在她半安抚半威胁的眼神中,只得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妾身多谢王妃大恩大德!”
“快起来吧,这么跪着多难看。”苏紫染抬了抬袖,与她嘱咐,“从明日起,我会让人在未时到相府门口来接礼哲,路途之中自会有人照料,赵姨娘不必担心,也不必派人跟着。至于爹那边,赵姨娘就随便找个由头搪塞过去吧。”
“是,妾身知道了!”
苏紫染看了一眼外边渐渐停息的雨水,回头冲礼哲笑了笑:“二姐姐要走了。明日起,就会有人带你去学武。既然决定了,就要好好学,知道吗?”
稚气未脱的眼神中满是坚定的神色:“恩!礼哲一定不会让二姐姐失望的!”
她拍了拍礼哲的头,便转身离开,行至门口,却又停下,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其实关于嫡庶的问题,赵姨娘不必如此放在心上。或许不久的将来,赵姨娘就成了这相府的女主人也不一定。”
赵姨娘一怔。
门口的人却已盈盈离开。
苏紫染回了睿王府,过了两天悠闲日子,原以为能将齐环渊母女一网打尽,却忽闻太子要娶苏琉月的消息,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你说什么?”她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甚至连该有的礼数也忘了。
君洛寒淡淡地睇了她一眼:“苏琉月本就是已定的太子妃,如今不过是要行礼正式成为夫妻罢了,王妃何须如此惊讶?难不成……”他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王妃还对太子心存念想?”
苏紫染嘴角一抽,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这该死的男人!
她到底什么时候对太子那种人存过念想啊!
“我是惊讶,只是惊讶!”她颤抖着怒吼。
他眯了眯眼,脸上的神情摆明是不敢苟同:“本王怎么觉得王妃似乎还有些生气?”
那都是被你气的好不好!
苏紫染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心情,才撇着嘴道:“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突然。”
甚至是仓促。
就在不久之前,太子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对蓝烟好,说什么只爱蓝烟一人,可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娶他的太子妃了?如今齐家的风波还未过去,皇上不可能突然就要他娶苏琉月——除非是他自己请旨完婚!
那么他对蓝烟又算什么?
爱吗?
现在看来,当然不可能!
到底是为什么……
见她怔怔出神,君洛寒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蓝烟,遂不再与她开玩笑,正色道:“大婚日期就在半个月后,届时……”
“我能不去吗?”
若是可以,她真的再也不想看到那张讨人厌的嘴脸!
君洛寒挑了挑眉,沉吟片刻,笑道:“随你。”
这一回,齐环渊没那么傻,她怕自己远离京城收不到消息,所以特意派了人出来打探。
当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弟弟要在两日之后被处斩、而自己的女儿却要在半个月后嫁给太子的时候,她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月儿明明说要为她带消息给太子的不是吗?
难道太子没有答应吗?他不是应该很怕她把那件事情抖出来的吗?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别说是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他自身也难保了啊!
可是事情又哪里会那么巧,偏偏在这种时候,偏偏在她将所有的事情告诉月儿以后,太子就突然要娶月儿了!之前那么久都没有动静,又怎么可能在这风口浪尖突然要娶月儿?
她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因为事实似乎已经摆在眼前,月儿竟是为了一己私欲,将她准备用来救父亲和弟弟的秘密拿去与太子做了交易!
为此,她不得不快马加鞭地赶回相府,去寻求那唯一的一线希望。
这一日,苏紫染收到相府来人的口信,说是苏陵川想见她一面。
等了许久终于有了点苗头,她乐滋滋地打道回府,准备去见见她那个久违的爹爹。
可甫一踏进门,迎接她的并不是慈眉善目的笑脸,而是一个迎面砸来的茶盏,还有几滴水珠泼洒而出。
连忙侧身躲过,袖上却仍是被滚烫的茶渍浸透了一小片。
她冷冷一笑:“让人给女儿报信说要见女儿的是爹,如今女儿进了门,用这种方式欢迎女儿的还是爹,可否请爹明确告知,今日要女儿回来究竟是为何?”
“你还有脸说!”苏陵川用力一掌拍在桌上,盛大的怒气甚至让人怀疑他是想掀桌杀人。
苏紫染危险地眯了眯眼,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爹若是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女儿动手,就别怪女儿不念父女之情了!”
“难道你现在还有半分念着你我的父女之情不成?”他丝毫不为所惧,面上的怒火因为她的话更甚几分,紧拧着眉头恨恨道:“继母已经如你所愿送出城外疗养,那孩子到时候生下来也只能是个庶子,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她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要你用这般阴险的方式污蔑于她?”
已经连续好几天,他每夜都能在自己的床头看到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说是继室杀了老太君!
想都不用想,如此手段卑劣的人,除了面前这个该死的小白眼儿狼,还能有谁?
“污蔑?”苏紫染冷哼出声,眼中满是不屑与嗤笑,“既然爹已经认定是我,我也不否认。之所以没有与爹直说,就是怕看到爹这种反应,却没想到哪怕是用了这种方式,爹还是只会对女儿恶语相向,却没有半点怀疑那个恶妇!”
真真是叫人心如死灰!
哪怕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听她讲一讲,亦或他只是对那齐环渊那个恶妇有半分怀疑,她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气急。
“你住嘴!”苏陵川气得浑身哆嗦,恨恨地扬手指着她,面色青灰,“老太君是哮喘终疾,怎么可能是继室一个妇道人家害死的?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她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闻下人来报,说是夫人回来了。
屋内两人皆是一诧。
这个时候,齐环渊竟然来了?
苏紫染冷冷一笑,她倒是还敢回来——那就别怪自己今日让她有去无回!
“既然回来了,女儿这就让爹看看,究竟是女儿危言耸听,还是事实当真如此!”
酷暑夏日,齐环渊却穿了件宽大不合身的斗篷,为的就是遮住那已经微微凸显的肚子。
当她踏入前厅,没有见到念了许久的老爷,却见苏紫染似笑非笑地坐在主位上,神色便是一凛。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冷声质问。
“本王妃如何不能在这儿?”苏紫染淡漠一笑,高傲地连个眼神也不曾赏给她,面含讥诮地把玩着手中茶盏,“本王妃每日必来相府走一遭,为的就是等你哪天回来,好好看看你的落魄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