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青玉扇下无来世

离婚期越来越近,绮舞宫上下都已经打点成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然而,紫瑛却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身体也难以支撑,动不动就困乏入睡。仿佛那张红色玛瑙玉石床才是她的最爱,她靠着那只鸾凤鸳鸯枕,总是无端觉得又有另一个自己从那枕头上起身。

到了婚期前一日,紫瑛又无端的十分清醒。于是便很想出去绮舞宫走一走,这一趟她想去花神殿,已然很久没有去见十二位芳主了。然而,她一路走到花神殿的时候,却被周遭的美景所震慑。

她心底其实也知道一个天族的太子成婚是如何郑重奢华的大事,然而她却没有想到这场大事可以奢华至此,郑重至此。那些沿着宫道两侧的大红色的花朵,并不是用什么上等的绸缎扎成的团花,而是真正的牡丹鲜花,搭配着鲜红如火的珊瑚树里,悬在珊瑚树上是大红水晶珠,每一颗水晶珠足足有碗口那么大,浑圆光泽,且流光溢彩。

紫瑛没有走出来的时候,还以为单单是绮舞宫如此隆重罢了,不曾想整座天宫都仿佛都因为这场婚礼退去了原本清雅高华的蓝白色调,而换上迷人眼眸的姹紫嫣红。

然而这一切却都还不是止境,紫瑛看见一些仙婢手里拿着锦盒,或是兜着竹篮子,竹篮里是新鲜的兰花花瓣,有扑鼻的幽香袭来。而另外拿着锦盒的仙婢,手从锦盒里捞了一把粉末,散在地上,地上的路便变得红光流转。

紫瑛拦住了一个仙婢,问道,“你们这往地上撒的是什么呢?”

仙婢便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红珍珠,是一种唤作媚的千年母蚌所产,故而也叫媚珠,嵌在玉石地上,十分喜庆好看。到时候娘娘那件吉服上的金缕玉绦与这媚珠的光芒交相辉映甚是好看呢,一定会艳压六界的新娘子的。”

紫瑛看着那满地的媚珠,皱了皱眉,又道,“你们这是准备铺多长的路啊?”

那仙婢笑道,“殿下说,各宫各路一处都不能够落下。殿下对娘娘可真是重视宠爱啊。”

紫瑛闻言,心中戚然,回身的时候,刚巧看到瑾誉立在她身后。她便缓步走回去,缓缓说道,“你为这婚礼也着实费心了,不过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特地连路都重新铺过么?”

“倘或你是魔族嫁给我的话,我还打算将这些花瓣和媚珠从魔族墨海一路铺到我天宫绮舞宫的洞房前呢。”瑾誉笑道,抬手抚了抚紫瑛的头,又道,“她们说你一早便出来了,也不肯带个人。我担心外头冷,给你带件披风过来。”

紫瑛闻言,低头才看到瑾誉的臂弯上搭了件暖橘色的披风,瑾誉笑意盈盈地替紫瑛披上,又取下腰间的皮囊,递给紫瑛道,“寒霜茶喝完了,我又让人去了一趟净月宫,让钰摇再拿一些来。钰摇重新又制了一些茶,说给你试试看喝得是否习惯,我赶不及想让你试试看了。”

紫瑛听到此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里也燃起一丝希冀,但她知道上一回从钰摇那里离开时,钰摇便说过办法不会那么轻易得到的。所以,紫瑛的希冀也只是那么一丝,捧着瑾誉递过来的水囊,仰面饮下,茶香是香了,味道也甘醇,只是对紫瑛而言,已然不觉得与旁的茶有什么差异了。

也就是说,这味茶,对于紫瑛没有任何效果。

瑾誉好似也是用着一种极度期盼的目光望着紫瑛,紫瑛将水囊还给瑾誉,笑道,“很好喝,很解渴,主要很暖胃。”

“就这样而已么?”瑾誉追问道。

紫瑛很想说如何如何不同,但又怕瑾誉误传给了钰摇,遂点头,又道,“怎么,钰摇说了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瑾誉闻言,眼中一丝失望与落寞稍纵即逝,紫瑛并没有能够捕捉到,因为彼时他故意转开了身子,叹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她说净月宫从前的很多故人回来,她一开心也许制出的茶会有些不一样吧。”

“故人?”紫瑛疑惑道。

“对,华锦裳和祈言,素凌絮和夜飞弦,上官流音,还有长轩静,就连长轩静也醒了,这样一来我们净月宫又热闹起来。对了,我们的婚宴我也在净月宫大摆筵席了,他们因为都是刚刚重生或醒来,不便长途跋涉,也就不请他们都过来了。”瑾誉说道。

紫瑛难以置信,又惊喜万分。

瑾誉抬手抚开被风吹得凌乱在她脸上的长发,笑道,“看你高兴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么?”

紫瑛点点头,瑾誉又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想去一趟花神殿。”紫瑛说道。

瑾誉皱了皱眉,他知道紫瑛的魔性不稳,他当心勾起紫瑛的太多往事,容易波动情绪。这情绪一波动,又怕触发了紫瑛心上的魔性,遂劝道,“你是想十二位芳主了吧,其实她们早就来绮舞宫给你道喜了。偏逢了你又出来找她们,走岔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绮舞宫吧,等夜色一沉,就该是风神来给你梳头的时候了。”

紫瑛笑道,“这一切都跟梦一样,来得好慢,又来得好快。瑾誉哥哥,这一回我真的能够嫁给你么?”

“当然,无论发生什么,这一回你一定要做我的妻。”瑾誉说道。

紫瑛莞尔,拉着瑾誉的手,慢慢地往绮舞宫走去。那一路飘逸着清雅的兰香,牡丹的盛世之姿,大红水晶珠的光芒交错投映在紫瑛的脸上,美得不真实。瑾誉却愈发紧地握着紫瑛,好似生怕下一刻便失去了一般的珍视。

一路慢慢踱步到绮舞宫,瑾誉扶着紫瑛在里间歇息,一个仙婢说颂香宫那边送来一味极好的香薰,问要不要给紫瑛点上。瑾誉没有太在意,紫瑛便也随意说了好,仙婢便把那香薰燃上了。

香薰的味道不错,是极雅致的蝴蝶兰香,紫瑛闻着闻着就觉得精神愈发的清明,遂问那婢子道,“这是什么香,这样好闻?”

仙婢便摇头道,“不知道,只是天君陛下亲赐给殿下和娘娘的。”

瑾誉听到此处眸光一沉,转眼去看紫瑛的时候,紫瑛眉宇间一紧,皱巴了幻焰的印记,唇边却溢出两滴紫黑色的血来。瑾誉一惊,忙过去扶着紫瑛道,“怎么了,哪里难受么?”

紫瑛摇摇头,道,“不晓得,只觉得心痛!”紫瑛说着,握着胸口的衣裳,手心里的汗竟然浸透了衣襟。

瑾誉一怒,拂袖熄了那香薰,小婢子吓得要退出去,却被瑾誉施了术法,定在远处。紫瑛蹙眉道,“瑾誉哥哥,她不过是个小婢子,她又不知道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

瑾誉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不过是想要让她睡一会儿。”瑾誉说着抬手施了个决,令那婢子昏然入睡,便倒在紫瑛的房里。紫瑛刚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心口一阵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紫瑛呕得厉害,可这一回却什么也没呕出来。

因为瑾誉没有灵力还能够过给紫瑛了,干脆捏了个决也把紫瑛迷睡了。瑾誉想等紫瑛度过这一阵,也许就好了。于是,打横着将紫瑛抱床上,彼时门外锣鼓已然喧天了,道喜的宾客也不少。虽说今日并不是成婚正日,但按照天族的礼仪小一辈的仙官神官应先到绮舞宫帮衬。

于是乎,瑾誉这位新郎官自然又多了许多事务需要处理。瑾誉离开房间的时候,将紫瑛和那婢子的记忆通通清洗干净了,于是便放心地在前头处理琐事。直到傍晚用点心的时候,瑾誉亲自捧了玉露羹去见紫瑛,只看到紫瑛瑟缩在墙角,而地上原本该是仙婢躺着的位置上只留下几根残留的碎骨,依稀看得清手脚关节处,十分瘆人。

紫瑛似乎是吓得发怔了,瑾誉赶忙扔了玉露羹,扑上去抱住紫瑛,道,“别怕,别怕!”

紫瑛摇头,又道,“瑾誉哥哥,我……”

“是那个魔怪又来了对么?”瑾誉皱着眉宇问道,然而他心底其实已然了然,只是不愿承认,无论如何今夜到明日的婚礼,他一定要完成。

紫瑛摇摇头,哭道,“瑾誉哥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怪。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其实……”

瑾誉抬手捂着紫瑛的嘴巴,房门外一阵脚步渐行渐近,瑾誉挥起衣袖将那仙婢的残骨幻化而去,又道,“你听我说,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十恶不赦的魔怪又出现了。入夜了,便是我们的婚礼开始的时候,我希望你嫁给我,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无论如何你都要满足我。一切等到这场婚礼结束以后我们再说好么?”

“可是,瑾誉哥哥!”紫瑛拉着瑾誉的手还要说些什么,门上响起了敲门声,瑾誉清了清嗓子道,“门外是谁?”

“风神!”门外的人应道。

瑾誉遂回身嘱咐紫瑛道,“风神来了,请她好好为你梳头。我就在外头等你,今夜你一定要专心致志地成为我最美的新娘子,好么?”

紫瑛的心到底是软的,尤其是瑾誉用这种几乎祈求的语气和目光对着她说的时候,她是无力抗拒的,她勉强地点了点头。任凭着瑾誉的衣袖拂过她面容,拭干了她脸上的泪痕。

得了瑾誉的应允,风神推门而入。风神身后的婢子正捧着那把红翠血柳玛瑙梳子,她们冲着瑾誉行了礼,便将瑾誉请了出去。婢子将那把翠红血柳玛瑙梳子搁在镜台上,又毕恭毕敬地将紫瑛从床上请了下来,扶她更衣,再抚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镜台前。

婢子执起那把翠红血柳玛瑙梳子,递给风神,风神却忽然道,“我听说用洛玫水来梳头,头发会尤其光鲜美丽。”风神说着,又回头对着旁边的婢子道,“润帘,本神吩咐你取来的洛玫水,你可带来了?”

婢子闻言,从腰间取来一个玉色的小葫芦,将那小葫芦里的水倒在那把梳子上。紫瑛其实认得那葫芦,那根本不是什么洛玫水,那是符水。紫瑛的心狠狠一抽,正想要避开,身子虽然离了镜前,长发太长,风神手中的沾了符水的梳子恰恰碰上她的发尾。

紫瑛只觉得沿着发尾一路往头顶攀升的是一股锥心的疼痛,紫瑛痛的动惮不得,只能问道,“风神娘娘,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我这瓶符水,就和无灵的魔药一样。对于神仙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对于魔有立竿见影之效。”风神说道。

紫瑛强自压抑着疼痛,因为她并不想动静太大而惹来门外瑾誉的注意。其实她心里知道,为了她,瑾誉已经做了许多许多违背他心意的事儿。然而,她不愿瑾誉再如此下去。

紫瑛望着风神道,“难道您忘了,我原就是半魔之身么?”

“无灵终归还是太年轻了,用的魔药无法证明你的半魔半神之身已然成为全魔之身,不但是全魔之身,还是丧失了意志的魔狂!可本神的符水,可是特地为魔狂所炼制的,若不是魔狂是不会起效的。”风神说道。

紫瑛无奈,只好问道,“原来,我是魔狂,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可是风神娘娘却早于我发觉到了,我只想问娘娘如何得知?”

“不只是我,瑾誉殿下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么?那一夜在院子里,死了仙婢,他说是魔怪,可我在那仙婢的尸身旁找到了你的衣角。我就是用的那片衣角练成的这符水。”风神说道。

紫瑛苦笑着点头道,“我记得了,那一夜火神也在找你。可是,风神娘娘,你信不信我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以为当真有魔怪,我以为那些婢子都是魔怪所杀。我不知道原来都是我!”

风神望着紫瑛,良久没有说话。

紫瑛再次苦笑道,“您不信,也没有关系。原本魔狂就不值得相信。”

“不是的,丫头,你说的这些,我都信。因为我知道魔狂本身没有意识,可是当你意识到自己变成魔狂以后,恐怕就是你的意识要全部毁灭的时候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呢?”风神恨铁不成钢地问道,又说,“难道瑾誉殿下对你的爱,还不够么?你就这样追逐无止境的灵力么?”

紫瑛摇摇头,终归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叹道,“杀了我,风神娘娘!”

“你这样又是为何?”风神再次不解地问道。

紫瑛泪流满面,只是重复道,“风神娘娘,杀了我。在我还能够控制自己之前,杀了我!我知道我就快不行了,我也知道瑾誉哥哥下不了手,就当是我求你帮我这个忙,杀了我!否则我会危害六界的。因为我所说的那些预言,已经全部都实现了,可是我现在不想要让六界失衡。我怕我一旦丧失所有的意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杀了我啊!”紫瑛并不是没有想过自我了结,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无法自我了结了,只怕在她了结前那只魔怪又该献身了。

风神抬起手中的羽扇,可终归还是于心不忍的,也许是因为知道紫瑛并不是故意成为魔狂的,也许是已经感受到紫瑛那种不得已为之的无奈。风神皱着眉,然而风神不会想到的是,只是这么一瞬,紫瑛心上的那股魔性便强大起来,蚕食掉紫瑛全部的意识,丝毫不剩!

一阵狂风肆掠在风神的周围,风神觉得自己几乎站不住脚了。她一个踉跄,再起身去看的时候,面前的紫瑛早就不是原本的样子,满头乱发飞舞,青灰色的长眉入鬓,血红色的眼珠子暴突,最恐怖的是那张长满了獠牙的血盆大口,正吐着长长如蛇信的舌头。

连风神这样见多识广的上神,见了紫瑛入魔的模样,也惊惶得有些失措。她试着舞动手中的羽扇,却不曾想在魔狂的眼中,那把羽扇轻如鸿毛,它不过是一个指头便将那扇子折断。

魔狂巨大的利爪将风神拍到在地,风神吐了几口鲜血。鲜血的气息彻底激发了魔狂的兽性,魔狂扑过去生生地将风神的右臂撕扯下来,低下头去吮吸伤口处汩汩涌出的血液。

风神痛苦的惨叫,引来了门外无数的仙官神官,然而魔狂并不惧怕,它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众人吐出浓烈的气雾,大多数仙官被这气雾推出去老远。只有火神和瑾誉还立在原地。

火神愤怒地准备掷出术法,却被瑾誉拦道,“她是本君的人,自当由本君亲自动手。你放心,本君会还给风神一个公道的。”

瑾誉说着,纵身一跃,跃到魔狂跟前,青玉扇灵巧挥舞,灵力击向魔狂身上,魔狂愤怒地对着瑾誉嘶吼。瑾誉却丝毫不畏惧,抬手抚上魔狂头顶上的鬃毛,道,“紫瑛,你还记得么?你说,每次我摸你的头,你就觉得亏欠我许多。从来都是你闯祸,我收拾。这一次,你果真又给我闯祸了。”

瑾誉的话落下,魔狂的眼睛里分明有泪意蓄积,瑾誉又道,“你是不是饿了,放过风神吧,你饿了应该吃我。我的血,才是你喜欢的味道。”

瑾誉说着,将青玉扇划过自己的手臂,任凭着鲜血滴落在魔狂的跟前,又道,“你来尝尝看,我的血是甜的。因为是心甘情愿为你而流的,所以比任何人的血都更甜。”瑾誉说着,抬手凑到魔狂的嘴边,魔狂贪婪地吮吸了一口,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瑾誉遂趁机将风神抽出,抛出去,刚好落在火神的怀中。魔狂震怒的时候,瑾誉又抬手用力地抚摸着她的脸,道,“方才我是不是打痛你了,可是你真的太任性了。也怪我,总是和你说,只要我在,便由着你任性,可是我终究没能够做到啊。”

瑾誉这番话落下的时候,魔狂的眼睛慢慢地由血红转变成黑色,她的脸开始从扭曲恢复到正常,只是眼睛的泪还悬着,唇边的血还留着。她想要推开瑾誉,瑾誉却把她搂的更近,他吻着她的头皮,道,“对啊,你应该是这个模样。这个模样才比较好看的。”

“瑾誉哥哥,我不想要这样!真的!”紫瑛哭着,慢慢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的手绕在瑾誉的脖颈上,泪水湿透了瑾誉的肩膀。

瑾誉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在扑朔林的时候,我就应该死去。璃泪对我用了术法,我打不过她,按照命数我就该死去。是我任性,是我不认命,我想要活下来,我贪恋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我还以为我可以在自己疯魔之前,全身而退,或许找一片广阔的海洋,沉入海底。又或许用一瓶毒药,了结残生,不愿再让你知道,只当是我无情无义,离你而去,这些我真的都想过。可是,原来这些都只是想象,而我什么都做不到。”紫瑛哭着,又说,“瑾誉哥哥,你会不会怪我?”

瑾誉摇头道,“不怪,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入魔,才自己入的魔,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呢?”

紫瑛闻言,有些惊异,瑾誉却道,“我瞒着你,见过穹尽了。”

“所以你也瞒着我,不告诉我,我早已入魔之事?”紫瑛问道。

瑾誉点头,又说,“我只是想要你快乐,你会怪我么?”

紫瑛摇摇头,苦笑道,“倘或我还有力气怪你,我真的想花几百年来怪一怪你!只是可恨我杀了那么多仙婢!”

瑾誉便道,”紫瑛,你不必内疚,你可以安心!我替你给每一个死去的人念了往生咒,我将寿命分给她们,待她们轮回转世后会多出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光阴。只要她们愿意,还可以位列仙班。”

紫瑛搂着瑾誉,轻轻地吻上瑾誉的唇,良久以后放开,道,“瑾誉哥哥,谢谢你。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再请你帮帮我!”

“什么?”瑾誉问道,而后又摇头,改口道,“除了杀你,我什么都会答应。”

“可是我什么都不再需要你答应了,唯独,唯独亲手杀了我!”紫瑛说着,抬手抚摸着瑾誉的手,骨节处还是这样的熟悉,只是比起过去又清瘦了几分。紫瑛又道,“瑾誉哥哥,我觉得你拿着扇子斩妖除魔的时候最好看,能不能再让我看一次?”

“紫瑛!”瑾誉低吼道,泪水终究是溃堤而出。

紫瑛抬手抚摸着瑾誉的脸,道,“别哭,我的瑾誉哥哥从来不会哭,从来只会为我收拾残局,我唯一的依靠是你,你却也是我最值得的依靠。所以我,我想要所有的罪孽都在你的手上,为我终结!”

瑾誉摇头,迟迟不肯下手,紫瑛便哭道,“青玉扇下没有来生,我也不指望来生,我只是希望今世不要遗憾。难道瑾誉哥哥要我遗憾么?就当是我任性,任性得请瑾誉哥哥再包容我一次,把遗憾留给哥哥一人承担好不好?”

瑾誉闭上眼睛,紫瑛叹道,“再让我看一次,你最好看模样!我就会忘了当年那个胖乎乎的小太子,被我欺负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你让着我,也知道你有时候真的生气了,可是回头又不忍心我难过。所以每次都是你先服软,后来你有几次不小心赢了我,又想着法子都输回来,这些我都知道的!”

紫瑛的话音落下的时候,青玉扇笔直地刺入她的心扉,她却丝毫不觉得疼。那玄色的衣袖拂过她的面容时,依旧盈满了清新芬芳的留兰香,往事却没有如愿的历历在目。她唯一看到的是瑾誉哀恸痛哭的脸,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紫瑛第一次知道,他斩妖除魔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好看。她抬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却已不能,她的身子像散沙一样随风飘散而去。她知道,青玉扇下无来世,原来灰飞烟灭并不是很痛苦。

痛苦的是,那些留不住的记忆,也终归随风而逝,再也记不起。她真是任性,万年的孤独与哀苦,遗憾与不甘,到最后全都留给了瑾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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