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事有转机

尽欢醒来的时候, 一瞬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味,在那片药味之中,又夹杂些许的其他的味道。

待到她分辨出那是谁的味道时, 方才才苏醒过来的身子又要瘫软下去了。

膝盖上熟悉的温热感告诉她, 自己的这双残腿, 又在被他治疗了。正想着, 那悦耳的声音又传来了:

“醒了?”

霍问昕走过来, 神色平常的很,每每都是如此,搞得她现在也心如死水般, 再也不想去追究为何是霍问昕一掌把她打晕了,又费尽心思将她带到了千里之外的青衣府。

她是再也不会傻到去依赖内心那一点点的希冀了。

于是尽欢醒过来后, 便只是直直躺在那里, 看着霍问昕走过来, 他走过来,首先先是将敷在她腿上药包取下, 而后膝盖上只冰凉了一小会儿,已经又被一阵温热覆盖。

她的腿其实已经好多了。但若是问昕愿意,她到也是不介意的。

他又走了,尽欢淡淡瞥他一眼,瞧见他端正坐在了书案前, 提手挥笔正在写着什么。至于那内容嘛, 谁知道呢。

写啊写, 即使是写给他人的一封信, 那也未免是太长的一封信了。终于等到他停笔了, 恰巧膝盖上的热度也渐渐冷却下来。

霍问昕走过来,又替她取走了膝盖上的东西了。时间掐的如此之准, 尽欢都要怀疑他身上是不是随时藏了个打更的老头,每时每刻都在他耳边通风报信了。

再然后,她看见霍问昕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隐约可以看见外面是站了个人的,霍问昕将那封信交给了她,对方发出了一声嗟叹:

“哎?”

正式这声嗟叹,让她认出了门外站着的人乃是迟百年。

她躺在床上,听见的对话不算多清晰。

迟百年好似抱怨了一句:“哎?霍大人,你可不能这么压榨劳动力啊。我这才回了江南几日啊?眼下你怎么又...”

“.....”

“我算是看明白了啊,你这人真是,就是眼瞅着这个机会,早不送晚不送,偏偏要逮着我和玉公子团聚的时候送!小心思捏的真准!”

“......”

迟百年:“.......”

霍大人都露出这种脸色了,她也不想再推脱了。

于是只好妥协了。

“好吧好吧,我送,我送,这还不行吗?不就是塞北嘛...”

塞北?这不是当年陷害她父亲与敌军串通买国之事的起始地,燕国的所在地吗?尽欢皱了眉。为何好端端的,要去到塞北?

说罢,迟百年又忽的一转头,一眼便瞧见了躺在里面的尽欢:

“她怎么样了?这些天在天牢里如此阴暗的环境,腿伤定是加重了不少,霍大人你可得好好治治!药呢,就那几味,虽不能治本,但暂时缓解疼痛嘶是足够的,眼下我这一趟远行怕是也要十天半个月的了,她这腿,早已伤及筋脉,可是再也出不得一点差错的。”

说罢,又忧心忡忡的朝里看了眼,瞧见她躺在床上,以为是疲惫不堪睡着了也并不上去打扰,临行前,只是又凑到霍问昕耳边叮嘱了一番。

“你这么匆忙,怕是已经把那司徒将军留下的密号给解了出来,即使如此,那尽欢她....总而言之,霍大人啊霍大人,你聪明绝顶凡事是不需要我多言的,她真正想要的,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而后,门又被不轻不重的关上了。

尽欢无意间往窗外一瞥,竟然已经是深夜了,这距离她从天牢里出来,究竟已经过了多久了?一觉醒来,自己已经从长安,到了这青衣府,恐怕是已经过了至少好几日了。

她初初想来,这才开始思考这么一个问题了。

一想到这么个问题,顿时便再也躺不住了。顾客乡还在牢里,黎辄也还生死未卜地躺在相府里,他们皆需要她。

她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身上许是昏睡了几日的缘故,一点力气也没有,即使是寻常的起身,也难以做到,只勉强可以抬抬手罢了。

她看见霍问昕走过来了,只要简单问一句,问他一句“顾客乡可还好?你有没有将他从牢里放出来?”

亦或是询问是否还安然无恙,被用心照顾着的黎辄。

只是简单一句问话罢了,但是她发现自己真的问不出口,生平第一次,如此的不愿意同问昕说话,只怕一开口,万事都会真正的尘埃落定,一点翻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即使心里焦急如焚,她唯一的选择也只有这样等候着,候着霍问昕先开口。

她看见霍仙人走过来了,但是却没有等到他开口,因为他忽然开始长臂一曲,伸至腰间一拉,腰带已经就这么滑落了下来。

他开始脱衣服了。

尽欢初初还能保持着镇定,直到瞧见失去了腰带的支撑,他最外面的衣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滑落了下来露出里面洁白胜雪的中衣之后,她脑子里始终藏着的那一片烟花,终于这么剧烈的轰炸了开来。

只剩下一片迷茫。

偏偏就连开口的勇气也没有,不,应该是说她已然失去了说话这么一个权力了,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蹦然而出的想法打乱了她的心智,毁坏了她最后一点点的冷静,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困惑与惊骇在脑子里不停,不停的盘桓着,肆意的穿行着。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倔强的的偏过头去闭上眼,压制着内心的蠢蠢欲动。

所幸,耳边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说明他的动作停下了,这给了尽欢一点点喘息的机会,本以为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本想趁着这一点点时间找回些理智。

但这时,却突然传来床板下陷的动静和感觉。

刚刚转过头来,已经被近在咫尺的问昕的脸给覆盖住了。

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尽欢倏地睁大眼,瞧见他尽在眼前的眼鼻,铺天盖地的,问昕的问道传过来萦绕在鼻尖,差一点就,又毁灭了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那么一点点的理智。

正是这一点点的理智,提醒了她她正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局势之中,正在正在发生着什么,不久之后又将发生着什么....

正想着,一只手忽的来到她胸前,解开了衣带。霍问昕略带了冰凉的手指拂过她光裸的肌肤,明明是微凉的,但落在她身上的效果确实如同高温灼热般,几乎要将她皮肤不留一寸地给灼烧了一般。

这么热烈。

意识到这点,她的心又沉沉地往下坠了几分,一个鬼怪的想法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使得她本就早已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只为迎接下一轮更为剧烈的,更为疼痛的生剥活刮。

几乎是使出了最后一点点的力气,她用力偏过了头去。逃离了这个充满了□□的吻。

“你...你不要再戏弄我了。”

这下是再也不能在强装沉默了,霍问昕只需一个吻,便已经打破了她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尽欢偏过头的眼里,此刻真真算是上是了无生气,虽是如此,但任是谁,也能看出她整个人所散发出的,那些个悲伤的情绪。

真正算得上是可怜,可叹。

她本是个如此冷面而沉默的人,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情感如此外泄到人人都能看见的地步。

这世上唯一能让她做到这一点的人是他霍问昕。

他停下来,细细感受着心里那股细小如清泉的情感细细流淌着,自心底,流淌至周身各处,虽不剧烈,却缓慢的,数年如一日的,占领了他的身心,从此再无他人。

他们有的是时间,不急。他停下来,只静静等候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尽欢忽的转过头来,坦诚同他对上眼,好似下了一个多大的决心,语气到底是假装的冷静,但那眼里的波澜,却是一点也掩不住的。

“你..你若是为了我身上的证据,大可不必做到如此。”

她微微别过身去,在霍问昕注视的目光下,缓缓地拉下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自己光裸的背脊。

在那靠近肩膀的左背上,俨然刻着一个醒目的圆形图案,眨眼一看,那图案十分复杂,但若是凑近了,就会发现与其说那是一个图案,还不如说是与一些梵文的组合,那些图案皆是奇形怪状,让人摸不着头脑,更不用说那些讳莫如深的文字了。

当年,司徒正衍交给黎辄的东西,有两样东西。

一是那个卷轴,上面记载了些许当时司徒正衍在塞北时瞧见陆遥的一些所作所为,后来被黎辄给陆陆续续添加了不少新的东西。

另外一个,便是这个诡异的图案。当年司徒正衍临死前无论如何都交代他要好好保管的东西。

若说那卷轴上所记载的是陆遥的面上的行动,那这个被司徒正衍聪明地隐藏起来的图案,才是真正他冒着生命危险,在那消失的几日,几番周折得到的致命的证据。

特才故意将证据隐藏在了这个图案中,避过陆遥的追查。

当年黎辄谨记了教诲,在将彼时还年幼的尽欢交给那对老夫妇之前,已经将这个隐藏的图案刻在了她后背之上。

一是为了日后与她走失,有个相认的记号。

二是,将她作为扳倒陆遥的最大筹码,小心隐藏着。

但当年的黎辄,委实是不太能愿意这么做的。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瞧见心爱之人与司徒将军在自己眼前惨死,委实是愿意一辈子就这么耗着和陆遥同归于尽。

但尽欢不一样,他是那两人的遗孤,是不该被卷进这一切的。如果情愿,他倒只愿意不远不近的跟着她,瞧见她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便已经足够。

所以他才将那个图案,刺在如此隐私的位置之上。日后等着她的有心人,权当做了一个爱的印记。

但却没有想到,尽欢的有心人,偏偏是霍问昕罢了。也只有霍问昕,能够解的开当年司徒正衍留下的这个谜团。

倒真是一番兜兜转转,还是弄巧成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