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之前检查身份牌的那个大汉,老朱头晕脑涨的左拐八拐,穿过无数的殿宇,无数的小巷和后路,终于来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楼前。
“到了,这几天你就暂且在这里休息吧!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到处乱跑!有什么事情,朕会让江飞来请你!记住,那个你自己创立的保密条例的内容!”万历阴笑着大步往前走去,江飞紧紧跟随,只留下大汉,还有呆立在当地发傻的朱一刀。
老朱猛地打了自己一耳光,你说自己没事整那个什么劳什子保密条例干啥?
当初还在汝宁府附近的确山避难时,朱一刀曾经在无聊的时候,跟江飞探讨过他们的一些事情,对于江飞所说的锦衣卫做事的一些要求感觉很是繁琐,于是就仿造着现代军队的保密条例,剽窃了一些。江飞大感惊奇,道这些绝对要比他们的那些更加精炼,更加准确。事后一定要上报!
老朱却不置可否,这个功劳还是让江飞自己去领吧!他可不愿意参合这些事情,虽然自己好歹也是个百户,却有很多不适合曝光的东西。谁知道江飞居然不是报给指挥使朱希孝,而是直接报给了万历!
那大汉看着老朱傻傻地打自己一耳光,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叫朱一刀的百户,跟其他锦衣卫官员比起来,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却和江千户关系那么亲密。也不知道江千户看重这个白痴什么了?
老朱一扭头就走进了那个小楼。这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客房厅室一应俱全;二楼是卧房,而且布置的极为雅致,古香古色不说,空气中充满着一股好闻的味道。似乎是檀木味?老朱没闻过,但是知道很好闻。
果然是皇宫大内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房间都这么考究;屋子往后有个屏风,转过屏风有一个小小的木桶。这是什么东西?朱一刀很是好奇。
看着木桶旁边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木板状物体,老朱忽然想起来,这似乎就是厕所?!那个木板难道就是擦屁股用的……?不对啊,自己和沈云沈慧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不用这种东西而是用黄纸啊!
“我们身份不够,黄纸又太贵,所以只能用这些。”身后忽然传来大汉那沉闷的声音,把老朱吓了一跳。
“上个厕所怎么会不够身份用黄纸啊?难道还有人管你不成?”老朱非常惊讶!没听说过就连上厕所也要论资排辈啊!
“百户你是新来的吧?这里干什么事情不需要论资排辈啊?”大汉也是非常惊讶,亏你还是个百户,居然连这些都不知道?
朱一刀还真是不知道,皇宫大内的关系居然会错综复杂至此!看来万历不让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原来还有这个心思啊,自己确实有些大意了,以为凭借着皇帝的恩宠就可以超越一切。
唉,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
这些天朱一刀过得是无比的惬意:每天早上起来打打太极拳,跑跑步;然后到时间了会有人把饭食送过来——都是些精致可口的食物和糕点;完事了就好好锻炼身体,比如俯卧撑啊之类的;到了晚上就准时地上床睡觉。
环境好还是养人,这才过了几天,老朱已经觉得自己不能离开这种环境了——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啊!
奇怪的是万历一直没有派人过来,老朱自己怕惹麻烦,倒还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过这些天他倒也相通了一些事情。自己这个百户是万历突然提拔的,从来没有到北镇抚司报道过,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直属上司朱希孝,从来没去北镇抚司上过一天班;这在外面不过呆了大半年,摇身一变又成千户了,而且据万历说还能掌握一卫,手下几千人。
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觉得不对劲啊!自己可是标准的空降兵,还不知道指挥使朱希孝心目中自己是个什么形象呢!这冒冒然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暂且不说群臣和宫里众多的眼线,光是北镇抚司也说不过去啊!万历出去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老朱就突然出现在北司,而且身份说不清道不明,这事……
算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吧!反正万历实在记不起来也无所谓,只要能把沈慧给自己送来就行。老朱巴不得万历把自己给忘了,忘了更好!
但是很可惜,万历很显然把自己这个新晋百户给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过了不到几周,江飞就乐滋滋地冲了进来,边跑边喊着:“朱千户,朱千户,你丫可得请客!”
老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大半个月除了那个检查身份牌的大汉定时地给自己送饭,没见过其他人了,又何喜之有啊?而且居然还要自己请客!可怜自己那几万两家当全都在江飞手上呢,怎么请客啊?
江飞高兴地冲进来抓住老朱的肩膀,可劲地晃着:“你现在已经是千户了!千户啊,而且是掌握卫军的千户!难道不该请客么?”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百户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当上的,才过了不过大半年,就升官到了千户——就是坐火箭也没有这么快吧?!更奇怪的是,江飞事前竟然不知道自己就要当千户,况且自己也不知道千户到底算是个什么官,手下居然可以有数千人马。不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终于和江飞平级了!
所以朱一刀也是很高兴:“是啊,我现在终于也和你一个级别了!”
江飞一脸黑线地盯着他:“终于?我升到千户可是熬了快六年!已经算是很快的了!没想到你比我更快,你现在居然说终于和我一个级别了?什么意思啊?”
老朱赶紧摇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升官啊!不过你放心!不管我当官当到什么地步,你都还是我兄弟!俗话说道好嘛,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江飞这才高兴起来。他是个直性格的人,但是他肯定不知道,女人如衣服这句话不是朱一刀说的,而是《三国演义》里面那个叫刘备的流氓说的。
于是他这才原原本本地告诉老朱,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万历回去之后,就一直躲到后宫,继续声色犬马的生活。他不是把朱一刀给忘了,而是根本没有机会。
自从还在宁夏平叛的时候,这大半年的时间,京师突然地出现了一次日全食,两次地震,再加上去年的大地震和宫殿失火案件,百官们对皇帝的忍耐性已经到了极限,请求皇帝修省。可是万历并不在京师啊!
于是乎大家就扣阙而呼。什么意思呢?就是大臣们不顾形象地趴在宫门前向着宫内大声呼叫万岁。司礼监其实并不想参合这破事,一旦参合进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可是这回不同了,这前前后后这么多天灾一发生,百官认识到这是个抬高自己形象和名声的一个机会,那里还肯放过!司礼监不管是不行了,那就廷杖吧!
廷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打屁股。这可是个技术活!那打屁股的板子不大,也就比船桨小那么两三圈而已,这玩意要是打在屁股上,不死也得裂八半。而且要是皇上不想让打太狠也就罢了,打几十板子也不会有性命之虞;要是稍微露出那一点要打死的意思,区区十板子就能要人命!
可是大臣们不怕啊!这个廷杖可是能青史留名的啊!嘉靖年间,居然还有大臣以能被廷杖为荣的!千古奇谈呐!
这回廷杖的场面是相当地雄伟,几十个白花花地屁股在宫门前排成几排,东厂的番子们端着大板子眼巴巴地看着值班太监;宫门外那些官员的家属心情激荡地大声呼叫着他们的名字……
看这情形是没法收拾了,可怜的首辅申时行劝了这个劝那个;拉起了这个那个又趴了下去;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本以为这帮人还和以前一样,嚎累了哭累了就回去了。
可他严重地小看了这帮大臣的意志力。这些老家伙也许床上功夫不怎么地,嚎哭的本事还是很不错地,耐力还是很持久地;这几十个人从早上哭喊到中午,又从中午哭喊到晚上,压根儿就没有回家吃饭意思,而且还大有回家拿被子挑灯夜哭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