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赶紧点头如捣蒜:“咱家知道他!咱家知道他!其实王石这人不错,很重情义,表面上看起来嚣张,其实不过是他性格如此罢了!对于熟悉的人,他还是很够意思的!而且这次地震后,他还悄悄地把自己的薪水,都给了灾民!弄的自己还得借银子过日子!”
“哦?”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太监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实在是没想到。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老朱问道。
“咱家……咱家本姓庞,单名一个通字……”小太监胆怯地看着三人。他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之人!眼前的这个还好,是鼎鼎有名的朱千户,旁边的那个光头,眼神仿佛是要吃人一般。
“噗”地一声,朱一刀刚刚咽进喉咙的糕点又吐了出来。庞统?这可不是一般地牛人哪!只不过寿命短了点!小太监赶紧躲出老远,又紧张地解释道,是通天的通,不是统治的统!
“有意思!你还读过三国?”老朱越发地惊讶起来。
“那是当然,不但读过,还专门听那俗讲人讲过!”这会庞通终于有了些自豪。这些事情,在司礼监他是根本不敢讲的,要是让李莲雄知道自己还会做账还会读书写字,那还不把自己给劈了才行?就是老天爷也保不住他啊!
“嗯……这样吧!你还愿意回浣衣监么?”朱一刀换上了一副笑眯眯地笑脸,他自己觉得挺亲切,不过在庞通的眼睛里,却是猥琐无比。
“不愿意!那鸟地方!谁出来了想回去?”庞通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俩眼睛有些期盼地望着朱一刀。
这个小家伙确实很有意思!老朱挺满意的:“今年多大了?”
“二十……”
“以后就跟着我混吧!别再总是咱家咱家的,要说老子!酸秀才一个,难怪李莲雄收拾你!这百无一用是书生懂不懂?!”
庞通的眼神里明显地露出了一丝惊喜,但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我不能走啊!这次出来,才专门跟司监打了声招呼,说很快就回去的!”
“这还不简单!直接给你报个死在外面了!灾民饿慌了,干脆把你宰了吃了不就结了?费那事干嘛?”蒋光头大笑起来:“我算是知道你京师右所怎么都是人才了!敢情你老朱连有点才的小太监都收啊!”
朱一刀于是很严肃地对他说道:这年头什么最贵?人才啊!
申时行和王锡爵等几人忙完了桌上的公文,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这段时间,光是统计地震带来的损失,就足够让内阁忙一阵子的了,东市整个都得重建,还要进行加固,以防下一次的地震;灾民们终究还是要得到抚恤,只是能抚恤多少就难说了,但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可以很好地安定住人心。播州的匪患又严重了些,不过现在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新年,就万事大吉。
江浙一带的提前收税赋也在紧张地进行中,没办法,京师受到这么大的损失,去年的税赋基本上全都被填了窟窿,明年的预算只能紧张一些了。一些没有太大必要修筑的设施都停了下来,甚至连一些边军的军费也要进行压缩,今年的正月十五也不能再搞什么庆典了。
王家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申时行说道:“阁老,我记得那个朱一刀寻找他妻子的时候,身边有个哇哇大哭的小孩,是他的儿子?”
申时行有些好笑,这种八卦也是你堂堂内阁大学士感兴趣的话题?他仔细地想了想,说:“应该是朱一刀的儿子吧?”
王家屏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带着儿子到处跑啊?这带孩子的活,应该交给孩子他妈才对啊!一个粗鄙军户,需要把孩子也带到军营里去?”
一听这话,申时行精神紧张了起来,对啊,一个粗鄙军户,怎么会把一个几岁的孩子带到军营里去?那又没有女人,他一个大男人也懂怎么照顾孩子么?他是不是在隐藏着什么东西?申时行一直看不透朱一刀这个人,所以总是觉得他在隐瞒些什么。
“要不让东厂的番子们去查查吧!看看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老夫总觉得不像!”人老成精的申时行很快就抓到了重点。东厂的动作很快,一来他们毕竟对京师熟悉,二来,这些时间京师右所一直都驻扎在金吾前卫的旁边,周边环境非常复杂,那么多卫所,有个风吹草动都被看的一清二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保。于是番子们很容易地就看到了那个天天跟在右所军士屁股后面跑步的小屁孩,顺手就画了张画像给带了回来。
当申时行一看到画像的时候,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般跳了起来:那画像上,赫然就是三皇子朱常询!陛下啊陛下,你也太……朱常询是皇三子,况且皇长子尚在,他怎么可能继承大统?这不是要天下大乱吗?!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一瞬间加速,然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陛下实在是太儿戏了!
这个春节过的很是平淡,皇上已经下旨取消了一切庆典,旨在为死难的百姓默哀,所以整个京师静悄悄地,也没人敢放什么鞭炮。朱一刀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驻地,江飞一看见他,立刻当胸就是一拳:“看看你在京师干的好事!坐牢的滋味很爽吧?!”
朱一刀却一脸的默然:“沈慧去了……”
江飞的兴奋也在一瞬间化为无形:“……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京师会有这么大的地震?况且你不是也没见到尸体嘛!也有可能她没死……”
“不可能的!那间院子已经彻底地毁了,别说是人,就是动物也跑不出来啊!”朱一刀激动起来,蹲在地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好了好了!如果妹子在地下有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恐怕她也不会开心吧?”江飞无奈地劝慰道。如果朱一刀被这个打击就直接击垮,那他就太脆弱了!一个脆弱的男人是绝对不能为军队的首领的,因为这会在关键的时候害死所有的弟兄!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朱一刀就是那个将,他可以受打击,但不能垮!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五千个弟兄的身家性命!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也好好地过个年,冲冲喜!鞭炮就不要放了!让大家敞开肚子好好地吃上几顿!肚子里的油水也快干了吧?”江飞戏谑地对着众人嚷道。
“肚子里早就没有油水了!江千户,啥也别说了!赶紧开张吧!‘众人一听有好吃的,精神一下子又都振奋起来。
正在招呼着众人进食堂的江飞,一眼就瞅见了跟在朱一刀屁股后面委委琐锁的庞通,和一脸坚毅地朱常询。
“这个小太监……”江飞惊讶地指着他问道,以为老朱有什么不良嗜好。
“这是我专门请来给咱们做账的!他现在已经死了!再不是什么太监,他名字叫庞通!”说着老朱把庞通推到了身前,“这是咱们的江飞江千户!”
庞通扭过头看看朱一刀,又怯怯地看了看江飞,小声地道:“原来是江千户啊……久仰久仰……”
“这家伙你是从哪找来的?他会做帐?!”江飞有些急了,这个朱一刀,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往自己手下带!这种太监怎么能放到军营来呢?
“他以前是给商户做账的,后来眼看科举无望,一怒之下就当了太监!你别总是瞧不起人好不好?放着那么多的帐,你会做?!”老朱也不客气地把他给顶了回去。
江飞这才收起不屑地眼光,仔细地打量着庞通。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太过猥琐,不过也没办法,这军营还真就缺乏这种人,有他的时候不觉得多,没他的时候还真玩不转。得,就留下吧!
“咱家……我还以为千户大人把我忘了呢!”庞通涨红着脸对朱一刀说道,他以前从来没有被人看得起过。
“怎么会呢?就算是一条底裤,一条裹脚布,都有它自己的用处嘛!你放心,忘不了地!”朱一刀如是说,完全没有在意庞通那显得有些紫红的脸庞。
身后的小屁孩朱常询吃吃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个朱千户说话简直是太有趣了,比起宫里那些每天都是一副死人脸的宫女太监们,要强了太多太多,而且对他也和别人的刻意谄媚不同,总是能让自己感觉到一种浓浓的亲情,和另外一种特别的感觉,这就是所谓的朋友吗?可父皇说过,天家无亲情,天家无朋友的啊!每当和朱千户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觉得特别轻松,特别开心,特别舒服,在父皇的身边却永远只能感觉到压抑,冰冷到刺骨的压抑。
况且这个朱千户知道很多连帝师都不知道的东西,三山五岳,天地经纬,似乎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在晚上,看着朱一刀指手画脚地讲故事的时候,朱常询总是想起三国中,那个指点江山无所不能的诸葛亮。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自己的诸葛亮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