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何为真相

或许那把那黑窟窿称为右眼并不那么恰当。看着那瘆人的黑窟窿君歌这才回过味来, 他方才所说的‘一颗纳入眼中’是个什么意思。腹诽着莫不是这疯道士也有个惨烈的曾经被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剜去了右目这才导致心灵扭曲,在城中剜人双眸寻求心里平衡。

但这想法很快被否决,原来他天生盲一目。

只见凤阳说着曲了两指探入那黑窟窿, “我只是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何不用, 结果叫人彻底失望, 里面什么都没有。”右眼上的狰狞伤痕竟然是丧心病狂的他自己造成的。

凤阳的指尖轻轻绕上君歌的眉眼, 俯着身子挨近, “我生来没有右目,而你们却能拥有这样美丽的眼眸,你说是不是不公平?”

过近的距离令君歌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苏衍强忍恶心, 为安抚他的情绪正打算叠声说是。

他突然哈哈笑着站起身,回身来到案前, 扯落身侧一段白纱粗粗缠绕掌心, 而后自说自话着, “当然不公平,这世间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所以我想要你们的眼睛也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两人覆手的麻绳在拖延中已尽除去,脚上的麻绳也成松松缠绕的状态。

小呆拖着苏衍藏在袖里的飞刀塞进君歌手里。同一时间凤阳举着玉勾回身逼近,嘴里呢喃着君歌听不懂的话朝苏衍迫近,“自是有始有终,还是从你开始。”

看着玉勾寸寸迫近阿兄, 君歌的心几乎从嗓子眼蹦出, 身后的双手紧紧交握调整呼吸等待最佳时机。

当玉勾距离眼球不及一寸之时, 苏衍突然出声, “等一下!”

趁凤阳分神的刹那, 苏衍一个偏头躲过,而君歌双手自身后挣脱, 在凤阳的错愕之中,右手猛得将飞刀扎入凤阳的左眼之中。

“啊——!”

一声痛极的惊呼,凤阳向后仰去。

苏衍一手扯过君歌撒腿就跑,可刚跨过门槛,左边脚腕被一只强健有力的手箍牢,恐惧再一次席卷全身,因身后的大力拖拽令君歌失去重心,狠狠向前跌去,两人皆被拖曳在地。君歌悚然回头大瞠着双目,见身后那把飞刀仍稳稳插在凤阳眼中,鲜血汩汩而流,可他却仍咧着嘴笑,画面诡异之至。向后拖拽的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人拖进无间地狱。

就在此时,长鞭袭来凤阳应声缩手,但仍被牢牢缠住手腕,向左用力一甩,将人狠狠甩向壁墙。

“别怕。”秦嫣飞身拦至两人身前,额上是细密薄汗,待见苏衍无碍,提至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凤阳抬手拭去,嗤笑出声:“怎么,这一回你还要藏在女人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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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衙门里外三层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交头接耳对着门前被捆做粽子的盲眼道士指指点点。

待寻回阿弥,与秦嫣在长亭辞别,君歌先行钻入了马车。

“要走了么?”秦嫣的双手在袖间紧紧相握,望着苏衍心中是强烈的不安。总觉得这一别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本也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只余一个字,“嗯。”

君歌看着阿兄面色复杂地钻入马车内。

“阿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君歌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少爷,借着送阿弥回彭山养伤的借口,暂时逃回彭山。可阿兄又是为了什么,若说是担心自己而执意相送,这或许是理由之一,但一定不是全部。昨夜之后他便一直不在状态。

苏衍眼中有一瞬茫然,可又不明心中的酸楚是为哪般,“歌儿,你说回忆是否一定可信?”

“大方向上应当错不了吧。”君歌答着挑帘向后远望,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郡阳城,心中不是没有不舍。

“歌儿……”苏衍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十年前阿兄回山的那一日吗?”

君歌点头,“大约是六月初八那日。”

“是吗?”苏衍面色渐白,“可我为何记得是四月初八?”

马车一路绝尘,待君歌三人回到彭山时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彼时他们前脚刚迈入彭山,消息便已传遍了,一时好不热闹。

“君歌,是君歌回来!”

“欧!是君歌回来了……”

“君歌将小夫君一块带回来了吗?”

众人的欢腾在望见阿弥后便都哑在了当场,阿弥眼上覆着白纱摸索着握上族长颤巍巍伸过来的手,满腔的委屈终于化作连珠泪如何也止不住了。

君歌被昔日的小姐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着山外的事。

而当夜,苏衍避开了所以人直径去找了大祭司。

“回来了?”神坛畔,大祭司放下手中的权杖,回身看来,像是早已知晓他会来寻自己。

苏衍目光灼灼,“告诉我真相,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祭司抬眸望向他,眼中有无限悲悯,他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比预期的提早了许多。

既然封存回忆的秘匣已经有了裂口,那么恢复记忆不过是迟早的事,大祭司望着他一声轻叹,“真相有时是很残忍的,你……当真准备好了?”

苏衍握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止不住颤抖,半晌低声道:“我有权知道真相。”

“那么……”大祭司昂首,“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