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蝴蝶, 虞襄什么虫子都怕,尤其是那些软趴趴的肉虫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更何况是被倒了满身?眼下, 那些虫子正顺着她的领口钻入亵衣里, 那触感不但可怕, 虫子身上比毛孔还细的绒毛一接触皮肤便钻入血管融入血液, 剧烈的毒性激发出一大片一大片疼痒难忍的小水泡。
虞襄吓呆了,僵坐在轮椅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头发上的虫子也落入衣领。
“桃红柳绿, 快快快,快帮我把这些虫子弄掉, 我好难受!”她嗓音里带上了浓烈的哭腔。
柳绿拿出帕子帮小姐拍抚肉虫, 桃红一把将从树上溜下来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推倒在地, 恶狠狠地质问:“你干什么呢!”
少年乃靖国公唯一的嫡子常琦,打小.便被宠坏了, 在外得了个“混世魔王”的称号。这日捏着一双竹筷在院里抓虫,凑够一瓶便拿去喂他那只画眉鸟,正准备下树呢,就见姐姐带着一个瘸子进来。他一时好奇躲在树上偷听,听到最后肺都要气炸了。
永乐侯那瘸了腿的妹妹在京中名声同样不好, 刁钻、刻薄、性情乖张, 说起话来像刀子一样锋利。今日一见才知, 她竟比传闻中更招人恨!舌根子都嚼到自己家来了!谁给她的胆子!
常琦打开瓶盖, 想也不想便将一整瓶虫子全倒了下去, 此时又被桃红推倒在地擦伤了手心,那仇恨也就越发深刻了, 爬起来一脚便将桃红踹翻,倒还有点理智没朝虞襄动手,只捡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兜头兜脑砸过去,嘴里骂骂咧咧很不干净。
常雅芙本欲拦阻,看见虞襄要哭不要的可怜样,心中升起巨大的快意,竟退后几步冷眼旁观。
柳绿拍掉衣服外面的虫子,却没法处理衣服里面的虫子,有心让桃红过来帮把手,将小姐推回去,却被常琦屡屡拦住,更挨了好几脚。
柳绿见势不妙,撇下主子和桃红跑出去了。
虫子在衣服里钻来钻去,背部起了一大片小水泡,难受的厉害,虞襄抑制住浑身的颤抖,咬牙道,“常雅芙,你还跟当年一样没长脑子。凭你姐弟今日的所作所为,这辈子都别想踏入我永乐侯府。”
常雅芙气懵了的脑子这才清醒过来,正欲上前拦阻往虞襄头上砸碎石子的弟弟,却见虞品言大步而来,身后跟着满头细汗的柳绿。
虞品言素有玉面阎罗之称,此时眼中翻搅着滔天煞气,直叫人退避三舍。他一把扼住常琦脖颈,远远扔出去,随即看向自家妹妹。
却见她闭着眼,咬着唇,脸色苍白如纸,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随着她颤抖的弧度轻轻晃动,头上身上沾满枯枝败叶,额头更被石子砸出点点红痕,模样可怜又狼狈。
虞品言心脏狠狠揪了一下,眼中煞气更重,弯腰就要抱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开,颤着声儿道,“手别压我后背,痒,疼,亵衣里还有好多虫子!”
虞品言柔声安抚道,“哥哥知道了,这便带你回去。莫怕,哥哥在呢。”
他一手搂住妹妹纤细的腰肢,一手托住她臀部,用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入臂弯,大步离开,全程未给常雅芙一个正眼。
柳绿向常雅芙蹲身行礼,假笑道,“常小姐,多谢您今日对主子的照顾,奴婢回去后一定如实回禀老夫人,让她亲自登门道谢!”话落拉上桃红抬腿便走。
常雅芙疾奔到院门口,一行人早就走得没影儿了,天上不知何时飘下细细密密如云似雾的春雨,落在皮肤上冷飕飕的,直冷进心底里去。
常琦捂着疼痛不已的屁股,怒气冲冲开口,“他们虞府算什么玩意儿,竟敢如此对待本世子!姐姐莫伤心,我定让父亲帮咱们讨回公道!”
常雅芙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他半晌,忽而惨然一笑,“虞府算什么玩意儿?我且告诉你,那是连诸位皇子都要敬上三分的玩意儿。你若不想被父亲请家法,这便与我上门赔罪去吧!”
常琦不肯,在常雅芙的威逼利诱下勉强点头,怀着满腹怨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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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品言一将妹妹放下,就见她飞快扯落头上的珠钗,解开发髻,不停抓挠发根,紧接着又脱掉罩衫、外袍、亵衣,眨眼功夫就只剩下一件粉红色的小肚兜。
虽然才十四岁,但少女的身材已发育得十分完美,正可谓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本就少得可怜的布料压根遮不住这撩人的风情。
偏她犹不自知,掀开衣摆直往里看,随即伸手探向背后,意欲解开绳结。
虞品言这才从火烧火燎的状态中回神,一把扣住她双手,大掌覆在她细腻光滑的后颈上,将这具美得令人发疯的躯体压入自己怀中。
靡丽的景致消失在眼底,但那柔软的触感却直抵胸口,隐隐还传来一股清淡却惑人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怎么也挥之不去,虞品言喉结上上下下耸动,完全不知该拿怀里的人怎么办,就像大冬天里抱着一团火,明知会烧死,却又舍不得放开,简直要命!
然而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妹妹背后大片大片的小水泡吸引过去。雪一般白腻的肌肤遍布红肿破溃的瘢痕,那画面委实触目惊心。想她打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伤害?
虞品言眸中瞬间翻涌出杀意。
柳绿拿着药膏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嗫嚅道,“侯爷,让奴婢帮小姐上药吧。”您能不能回避一下?虽说是兄妹,可也不能这样不避讳吧?
桃红倒是毫无所觉,正在清理掉落在床上的虫子。
虞品言咬咬牙,正欲放开妹妹,却被她搂住腰,带着哭腔喊道,“哥哥,你一定要帮我抽死常琦!还有常雅芙,她竟然任由她弟弟欺负我,要是今后你娶她进门,却不知要如何折磨我呢!有这样恶毒的嫂嫂,我趁早不用在家待了,你直接把我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
虞品言被她说的心如刀割,五指插-入她发中轻轻摩挲,语气温柔至极,表情却阴冷异常,“襄儿放心,哥哥一定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至于常雅芙,她这辈子都别想踏进我永乐侯府。”
虞襄这才满意了,抽抽噎噎的放手。
虞品言撇开头,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院子,在廊下站立许久,心里那团火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只得跨入霏霏细雨中,让冰凉的雨滴帮助自己清醒。
守在院外的两名龙鳞卫不放心,频频朝他看去,琢磨着是不是要给都统送一把油纸伞?雨虽然不大,却很密实,短短一刻钟便将都统的头发都打湿了,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发丝滑落,直往衣襟里灌。
正踌躇间,却听都统冷声下令,“找一筐小虫过来,无毒的。”
两人领命而去。在龙鳞卫刑房里呆过的人都知道,虞都统口中的小虫可跟寻常人口中的小虫完全不一样。
在雨中又站了片刻,胸口那烧灼的感觉才慢慢淡去,虞品言正欲举步,却见常雅芙带着常琦战战兢兢走过来。
“品言,我带琦儿来给你赔罪,望你大人大量莫与他计较。他还小,胡闹起来难免失了分寸,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虞大哥,我错了。”常琦低下头,不敢与虞品言对视,忽又觉得不甘,抬头大声嚷道,“可虞襄也有错!她羞辱我姐姐,说我姐姐不配嫁给你。她算什么,你与我姐姐的婚事也能由她做主?”
虞品言面无表情的点头,“我与你姐姐的婚事我们虞府确实做不得主,但凭你们靖国公府决定。你们说能嫁才嫁,你们说不能嫁随时都可以悔婚。这一点我们虞府早就知道,却是襄儿不知礼数了。”
常琦被他讽刺得哑口无言。当年那事儿真不能提,确实是靖国公府背信弃义在前。
常雅芙容色惨白,摇摇欲坠。
正当时,两名龙鳞卫抬着一个竹筐进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都统。
虞品言朝常琦指了指,随即脚步仓促的离开。
常琦摸不着头脑,正欲往竹筐里探看,却见两个龙鳞卫走到他跟前,兜头便将筐里的东西倒在他身上,却是一条条小指粗细的蛇,刚从冬眠里醒来颇有些懒散,有的盘在他头顶不肯动弹,有的直往他衣襟里钻,寻找温暖的去处。
常琦当即被吓的魂飞魄散,扯开嗓子惨嚎起来,那声量都快把天上厚重的乌云冲散了。常雅芙也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举起油纸伞又跳又叫的驱赶。
虞襄听见响动命桃红柳绿将自己抱到窗边查看,当即笑得前仰后合。
好在虞品言没下死手,找来的蛇都是无毒的,也就吓吓人而已。等姐弟两叫足两刻钟,眼看就要脱力晕倒了,两名龙鳞卫这才使人给靖国公递口信,让他来抬人。
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嫡子,靖国公夫妇恨不能将之时时刻刻揣在怀里含在口中。见儿子狼狈不堪的回来,裆部染了一大团尿渍,手脚不停打哆嗦,显然是吓得狠了,夫妇两心疼的似刀割一般,捉住女儿好一顿训斥,随即气势汹汹的去找虞老太君说理。
这虞品言也太娇惯虞襄了,小孩儿家家的玩闹他也如此不依不饶,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