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人相继无言的走回了排屋,进院门时,那朵粉色的小花摇摇欲坠了一路,最终还是落到了地上。
阎秋白站在那朵花跟前顿了顿,然后弯下腰将那花捡了起来,轻轻的捏在手上看。
于蓝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地上一个凸起的石包绊了一下,回头看完那个石包,她又去看阎秋白,看他正捏着一朵粉花,一股子下一刻就要别上头的娇柔之感朝她迎面扑来。
“让你再来干扰我!”于蓝说着,便回身蹲下来大力的去拔那石包。
阎秋白将那朵粉色小花用娟帕包了,放在袖笼里,抬头一看,于蓝一副与那地上的石头有什么深仇大恨,正卯足了劲要将它从地上拔起来的模样,摇了摇头。
于蓝将那个石包给硬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站起身朝屋外扔掉它后,她拍拍手上的尘土,拍了好一阵,仿佛是想借此拍走自己心头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于蓝,我饿。”猫大侠在于蓝推开门的时候,从笼子里站起来,扒着笼子叫道。
于蓝只看了他一眼,她依然还陷在自己的小情绪里,实在无暇理他。
阎秋白放下那篮子果子后,问了于蓝木榻要放在哪个房间,摆哪个位置。
“随便,你看着摆吧!”于蓝几乎是躲似的,钻进厨房去洗果子,隔着几间屋子应他道。
她想起自己以前在市集上见到的一对山鸡小夫妻,他们一同选家具,一同商量要怎么摆放的场景来,那种满是平凡细节的小日子,她曾羡慕过。那种有人商量有人陪伴的感觉,应是很美好的,她当时认为。
怎么现在她身边突然出现个陪她做这些事情的人,她心里却如此烦躁?
她不知为何,她一边渴望与他靠近,细细相处,又一边想要逃开,与他待在那一间屋子里,她都觉得呼吸难过,特别是他老冲她笑,他一笑,她就觉得晃眼,一晃眼,她就觉得烦躁,想立马赶他走却又有点舍不得。
这感觉陌生又奇怪,她是不是病了?于蓝苦着一张脸,自问道。
2
“好了,我不知道那木榻摆得合不合你的心意,你要不要去看看?”阎秋白来到厨房问她。
“不用看了,我挺随便的。”于蓝心不在焉的道。
“很随便是多随便?”阎秋白笑道。
“不是,我是说,那木榻随便怎么摆,我都觉得可以。”于蓝反应过来,解释道。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心事?”阎秋白来到于蓝身边关切的问道。
“没有啊,我很好啊!”于蓝故作轻松道。
“那你怎么又把洗了的果子拿出来又洗一遍,然后还放回那个装脏果子的篮子里?”阎秋白疑惑道。
“啊?”于蓝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左右各看一眼那两个分别装脏果子和干净果子的篮子后,随意将手上的果子往那装脏果子的篮子里一放,“那个,我去看看你摆的那个木榻的位置吧。”说完,于蓝便低着头逃离了那个让她浑身发热的现场。
不是说随便?阎秋白心道,想着她的种种表现,他撩起袖子边洗果子边裂了嘴笑。他忽然有些喜欢,这种洗手作羹汤的小日子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刚刚趁我不在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猫大侠在于蓝的脑子里问道。
“能发生什么?什么都没有。”于蓝坐下来准备泡茶。
“于蓝,”阎秋白洗完果子出来,看到于蓝加了满满一茶壶茶叶。
“啊?”于蓝反应慢半拍,抬起头看向他。
“茶叶,太多了。”阎秋白将洗好的果子放在关着猫大侠的笼子附近,在她对面坐下来。
“哦。”于蓝赶紧放下茶叶罐,一时间不知道该拿那个满是茶叶的茶壶怎么办,索性也不弄它,只丢在一边。
阎秋白看她这反常的模样,只笑,拿起她丢下的茶壶收拾收拾泡上茶。
猫大侠咬着果子,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
3
“你正经点,我问你,上次崦嵫山的石洞里,你忽然变成了另外一只褐色短耳猫,是怎么一回事?”于蓝等猫大侠小口嚼嚼嚼,嚼完嘴里的那块果肉后方问道。
“那是我冲破的第二种状态。”
“是因为漆实果的作用么?”于蓝眼睛睁大,好奇问道,
“我自己冲破就差一点了,漆实果的那点灵力刚好够用而已。”猫大侠嘴里含着果肉,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你给我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再说。”于蓝吼他。
“什么都管,脾气还差,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要你?”猫大侠不满她道。
“不劳您操心。”于蓝喝下一口茶睨他一眼道,停顿一下,她又正经问道,“那你到底有多少种状态?”
“九种。”猫大侠不甚在意的道。
“九种?”
“九种?”一直笑着听两人说话的阎秋白惊讶的插嘴,却是同于蓝异口同声道。
“难不成猫大侠你便是那传说中的九星灵猫?”阎秋白道出自己的猜测。
“总算有个识货的人了,没错,我就是九星灵猫。”猫大侠说着又咬下一口果子肉来。
“九星灵猫。”于蓝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很厉害么?”
“九星灵猫有九种状态,每一种状态下的猫所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且这九种状态之间又是可以自由切换的。”阎秋白解释道。
“原来如此。”于蓝想起那日猫大侠一跃而起劈那石蛇的模样,倒是真有就几分飒爽。
“告诉你,像我这样优秀的猫不多了,你要珍惜我,要加倍的珍惜我。”猫大侠咬一口果子,强调道。
“都是你自个儿说的,是不是有九种状态还未可知,还有待观察。”于蓝面色沉静,内里却是有些高兴的,她颇替仇果感到惋惜。想起仇果,她又不免担心起八月来,也不知道八月此时如何了?
4
龟背山学院遗址。
一女子跟在一飞天狸身后,在学院里奔跑,女子警惕的看向四周,只见院里四处杂草丛生,目之所及的几处花坛尽毁,现出久无人打理的萧条之态,
“八月,你怎么了?你认识这儿?”仇果疑惑道,她原本就是想来这里避一避风头,但一下地,八月却直奔一处旧房屋而去。
八月在那处院落里转了一圈,又盯着空空的门廊望了一阵儿,跟着他又奔出屋子,直奔那草已没过膝盖的旧仙牛场而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找不见他便现出狂暴的状态。
仇果见状,赶紧掏出带有她灵力的东西艰难的喂给八月吃下,他的狂暴这才平息下来。这偷来的灵宠,始终是喂不熟,她叹道,跟着便累得靠在已经乖下来的八月坐下来。
自打她给八月喂了带有自己灵力的事物,便能短暂的控制八月,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自离开于蓝,这八月出现狂暴状态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两次中间的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她只怕后面会越来越难控制他了。而且,与于蓝失去连接,这八月的个头也在逐渐变小。象征成熟的那对角和鼻头的颜色,也由原来的漆黑变为了如今的深灰。
这样下去,八月只怕要返灵,她叹气,心道,只怪自己修为不够,不能与八月签订灵契。
“大不了到时再回去,将你还给她,将我那猫再要回来,就当这些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谁也不损失什么。”仇果想当然道。
只是年少如她,还不懂这世上,能重来的事情并不多。
5
崦嵫山,子府。
“你走吧。”子深对送饭进屋来的倪尔香道。
“你好了,我会走的。”倪尔香布菜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的道。他伤好,她肯定会走,毕竟那『命定之人』的说法,本就不成立。
“我已经好了。”子深说着,丢下桌上的饭菜和她,走了出去。
“你去哪儿?”倪尔香转回身看向他。
除了一步未停的脚步声,无其他应答。
倪尔香当日便真的骑了马,告别了那子府。
骑马离开,她回想起这几日的相处,她才发现子深身上的毛病——不爱同人亲近,也不喜人触碰。
她好奇,便向子府的老管家和老的婢女打听此事,所有信息加起来,她才得知他这毛病是如何来的。
说起这个,还要从子深的娘亲邱莹婆说起。世人对邱莹婆知之甚少,不知她来自何处,是个什么,只知她年轻貌美,又是个在炼器大师消踪匿迹之后,首次出现的炼器高手,她炼出的武器,曾到了一器难求的地步。就连当年高傲的狐族女帝青西,都慕名而去,找她打过一把武器。
而邱莹婆自己的那把大刀斧,能削尽世间万物,可说是个奇物,曾引人争夺。邱莹婆因此便给它下了一道血咒,令那法器只有她还有与她血缘之人和她深爱之人能拿得起,这才平息了这场争夺。只是,不知为何后来这一点竟谣传成是邱莹婆的命定之人才能拿得起。
下血咒之时,邱莹婆已经同子胜老爷在一起了。孰湖族内极其讲究血统,邱莹婆是个一人族,不被族内人认可,子胜老爷碍于族内人的反对和阻止,无法明媒正娶邱莹婆便生下了子深。
原本子府的正夫人便容不下这邱莹婆,好几次下毒害她,却是未能成功,最后还不幸的搭上了自己的儿子。子夫人将之归罪于邱莹婆,最后一次对其痛下杀手时,成了功。
邱莹婆自知自己大限将至,逃出了子府,寻了处山洞躲起来,等待死亡来临。谁知邱莹婆化为绿水结成粉,那粉沾到活人身上,竟还能使人中毒。倪尔香的姥姥就是因为替倪尔香擦拭那大刀斧时,碰到了那毒粉才中了毒。
说来子深也是可怜,年幼丧母,若不是子胜老爷对其百般相护,怕是早就遭了子夫人的毒手了。
动不了他的命,子府的正夫人逮着机会便开始摧残他幼小的心灵。从他将知未知事起,她便总说些极为难听之话来打击他,说的最多的便是嫌子深是血统不纯之人,又总说他血脏,说被他碰晦气,久而久之在子深心里便留下了这样一个阴影,他从小便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晦气之人,能离人多远便多远。
那把大刀斧,她留给了他并未带走。无那『命定之人』之说,好像她还真的轻松了不少。之前自己上赶着似的绕着别人转,她现在想想竟觉得有些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