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邵慧敏铁青着脸两眼一眨不眨看着身后,好像身后存着某样令极度恐惧的东西。
可是回过头时却什么也没看到。
身后三四张桌子,坐着四五个轻声说笑的男女,灯光有些昏暗,音乐声细细的,一遍一遍循环着那几首耳熟能详的老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微微松了口气。
说实话刚才真有点被她说话的样子和眼神吓到了,以为她真的看到了什么,幸好什么也没有,看来私下还是希望她说的那些都是她的臆想而已。琢磨着,打算就此收回视线,谁知头刚一转,却突然一眼瞥见身后的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脚印是从后面第三排桌子开始的,到身后差不多半步的距离终止,印渍很模糊,如果不是光照变化的缘故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
原本有脚印也没什么奇怪的,怪就怪它们看上去很潮湿,好像刚从水里走出来似的,这同周围干燥的地砖形成了一种有些突兀的对比。而更奇怪的是这串脚印的两只脚一只穿了鞋子,一只却是赤足的,它们湿漉漉地以蛇形状蜿蜒显现身后那片地板上,似有若无,看不出最初来自哪里,更不知又是怎么突然终止并消失的。
怪了,之前根本就没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不是么?
“看到他了么……”就为此而发愣的时候,听见邵慧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回过神望向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目光依旧停留身后某个点,好像她刚才看到的东西仍存似的,与此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因此而受到了感染,突然感到一阵冰冷的感觉透过衣服朝后背的皮肤上钻了进来,黏糊糊湿漉漉,无声无息间将后背上的衣服慢慢吸附了的身上……
隐约可以闻到一股盐烧焦了的味道从身后传过来,伴着种无法名状的腐臭,咖啡厅经年积累的浓香里无比突兀地出现,这令不由得吃了一惊。
想再回头看看究竟是不是被疏忽掉了什么,可是突然间脖子不知怎的像被注了水泥似的,沉甸甸地僵硬,让一下子怎么也动弹不了了。多奇怪的感觉!只能凭着眼角一点余光,感觉到身旁那道玻璃上有团白乎乎的东西,它被玻璃的反光倒映着,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它离非常近,近得就像背上粘着似的……
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下意识捏住了手腕上的链子抬眼望向邵慧敏。
“慧敏……”刚一开口,却猛然发觉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憋了半天劲竟然只挤出沙沙一点声响,这让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此时邵慧敏应该是已经发觉到了的异常,她嘴唇动了动,定定看着身后某个点似乎想对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身体朝后靠了靠,两只微微发抖的手绞一起捏得指关节隐隐泛白。
显见身后那东西把她吓得不轻,可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江齐生的鬼魂吗?
努力想将头朝后扭,但依然做不到。很快感觉到那种潮湿粘腻的冰冷从后背蔓延到了的肩膀上,用力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再次用了点力,总算从喉咙里挤出了点声音:“它……是不是背上,慧敏?”
邵慧敏闻声迅速朝身后看了一眼,抿着发白的嘴唇点点头。
“能看到它?告诉它什么样子……是不是江齐生?”
“不知道……”再次匆匆朝身后看了一眼,她摇头回答。说话时两只眼却也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她两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肩膀,看上去已然惊惶失措:“不知道……看不清楚……”
此时整个后背越来越沉,心知不好。
多数鬼魂是不能靠太近的,能这样接近的必定是怨魂冤鬼,而姥姥曾经不止一次对说起过,大凡这种东西带着怨气,那么怨气有多重,它们也会有多重。这会儿沉甸甸背上,那东西活像座山似的,它到底得有多大的怨气?
“慧敏!”于是再用力叫了她一声,试图让她明白这会儿所处的困境:“帮一个忙好么…………”岂料话还没说完,她突然一把抓起身旁的包起身就朝咖啡店奔了出去。被她这举动给彻底懵住了,发了好一阵呆才回过神,急急抓起她留桌上的戒指试图追过去,岂料刚一起身就被后背上那股沉重的力量逼得险些跪倒地上。
幸好有所防备,一把撑住桌子勉强把身体稳住了,直到身体适应了这种潮湿的沉重,才慢慢开始松开桌子朝前挪。
这一过程真是无比艰难。
早听姥姥形容过这种被鬼压的感觉,它是梦魇之类的鬼压床所远远无法比拟的,而此刻却是头一次真正的尝到这种滋味,几度险些又跌倒,眼睁睁看着邵慧敏仓皇的身影蹬蹬磴推门而出,别说是追,就连出声叫住她都难。
脖子乃至整个后背上那种湿漉漉的沉很严重地影响到了的声带,连一点声音也都已经发不出来了,只能用尽力气一步步艰难地朝门口处挪去,一路上走的姿势可想而知有多怪异,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也看见他们朝投来的诧异目光。只是这种境况下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只一心想着能尽快走出这个地方,却就刚刚走到店门口的一瞬,一眼看到两扇玻璃门上被灯光清晰反射出来的的倒影,不禁猛地呆了呆。
一下子竟门口挪不动步了。
玻璃上,的影子像个脊椎不好的老似的佝偻着腰,头朝上使劲抬,却又不堪重负地微微耷拉着,因为歪斜的背脊上赫然压着一个“”。
那很胖,全身白乎乎的,如同之前座位旁的窗玻璃上用眼睛余光所窥见的那样。她整个头搁肩膀上,手和脚缠着的身体,远看像只肥大的白色蜘蛛。但蜘蛛身上没有那么多水,她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大量的水从她长得跟海藻似又粗又硬的头发和肥厚的身体里渗出来,滴滴答答淌背上和地上,于是额头上的冷汗也滴滴答答顺着脸颊挂了下来。
空气中充满了盐巴烧焦般的味道,以及不知名的腐臭。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刚才听邵慧敏说话时的语气,以为是她死去已有一年的丈夫出现了,的背后。但此时压背上的分明是个女,全身肿得好像水里给泡烂了的女。
为什么这个女会压身上……
犹疑间突然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跌掉地。头一低瞅见脚下一团黑糊糊细小的影子使劲拽的腿,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被它细小的手臂样的东西一碰到,两条腿一下子就麻了,几乎站也站不稳,却又不由自主跌跌撞撞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一头撞前方的玻璃门上,周围见着了纷纷惊呼:“喂!小心啊!!门!”
想停,但哪里停得下来?整个被一股大力牵着咚咚咚猛朝前几步一下子朝门上直撞了过去,幸而此时那门突然被拉开了,得以一头朝外扑了出去。
然后外面的行道上摔了个狗啃屎,但总好过脑门玻璃上撞开花。
开门那被的样子给吓坏了,匆匆跑过来想扶起身,但随即,也许是怕惹上麻烦,边上看了几眼后,他很快又退退缩缩地跑开了。此时咖啡店里亦有不少站起身窥望着,一边交头接耳。但同样也没有一个出来扶一把。
于是只能一个店外的大雨里躺着,想站却站不起来,雨水令后背上的东西变得更沉,并且更加腥臭难闻,忍不住扭头呕吐了起来,直吐到头昏眼花,这时一直淋身上的雨忽然停了。
一愣,因为周围雨还下着。
勉强抬起头,便看到一把黑伞头顶上斜撑着,撑伞那半身被雨淋得透湿,湿漉漉的长发紧贴苍白如纸的脸上,脸上那双墨黑的眼睛静幽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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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间直把从刚才半死不活的状态惊得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因为认出他就是刚才店里时曾一瞬见到,又一瞬消失的“尸”。
原以为那只是的错觉,没想到他真的这里,并且此时无比真实地站的面前。
当下也不知哪来的力量,猛一使力连滚带爬着倒退了数步,随后放开嗓门对着他慢慢又走近过来的身影尖叫:“!别过来!!”
手腕上的链子的叫声中喀拉拉一阵轻响,能感觉到那些细碎的骨头仿佛活过来般的颤动。与此同时四周突然一片死寂,只听到身后‘呀呀’一阵猫叫般的声响,后背和肩膀上那种灌了铅似的沉忽然蓦地消失了……
但这并没让好受多少,因为这时发觉到四周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以及咖啡店里坐着的客,似乎没有一个能留意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们自顾自地做着他们的事,说着他们的话,仿佛完全没听见的尖叫声似的。
明白对来说意味着什么。惊恐间正想寻机逃离,不料的腿却被一下给踩住了,那尸低头看着,用他那双细长幽黑的眼睛。随后蹲□将他细长的手指伸到了脸上,僵硬得一时仿佛石化了似的脸颊上慢慢划了一下:“梵天珠。”
“洛林。”这时身后忽然有道。
吃了一惊。面前这尸也是。
趁他一愣神的工夫迅速站了起来,转身想跑,不期然一道身影突然面前一挡蓦地堵住了的去路。
“蓝??”靠近的一瞬认出了那的脸,这让不由一愣。
没等反应过来,他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抓起的手一把扯住手腕上的链子,喀拉拉一声将它拉开,缠手指上朝着迅速逼近过来的尸方向蓦地一指:“咄!”
尸身体朝后猛一个踉跄,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
此时手腕上的骨链灼灼地烫了起来,通体迅速变红,仿佛正燃烧。
而随即发现,它的确真的烧,因为闻到缠它上面的蓝的手指正嗤嗤地冒出股焦臭味。他因此而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嘿嘿一声笑,伸手一把抱住,完全没有任何征兆地纵身朝尸方向直冲了过去!
“喂!蓝!”见状脱口惊叫。
眼看着就要同那‘尸’撞到一起,出乎意料,那‘尸’却突然不见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死寂倏然间被打破,汽车声路的脚步声,说话声,隐隐的音乐声……顷刻间那些原本如同被凝固了般的声音一下子又重新撞进了的耳膜。
真仿佛是场梦似的。
“靠……手指差点不保……”还没来得及从这一切变故中恢复过来,听见术士自言自语道。
他松开走到一边正抚着他的手。那只缠住骨链的手整个儿都发黑了,手指部分血肉模糊,卷缩着微微发抖,把给看得心惊肉跳的。
当下不由得赶紧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瞥了一眼。没回答,只低低哼了一声:“亏大了,陪钱的买卖,也不知道那老狐狸能还几个钱。”
“要去医院么……”
闻言他嘴角牵了牵,像是问了个多么滑稽的问题。
然后没吭声,他一转身似乎打算要走,却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的手看了一眼:“怎么会有豘戒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