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五
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别过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心里却打着鼓,因为没想到之前陵园里缠着的那个老鬼,现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墓地里的魂魄通常都是无法踏出陵园范围的,墓穴划定了它们的界限,如果能踏出,那么若非是无意中触动了它通往外界的介质,那就一定是让遇到了极其不愿意遇到的那种东西——厉魂。
如果是后者,那么此时别说护着林绢,只怕是连自保都难。
想着不由手微微抖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东西外头看着,似乎嗅到了心里头恐惧的味道,他身影倏地朝前靠近了过来,这叫不由大吃一惊!以为所做的一切防范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所禁忌,却见他离窗半步远的距离又停了下来,伸出枯瘦的手指,慢慢朝脚跟处指了指。
不由低下头,随即看到鞋上除了路上沾到的泥浆外,靠近脚跟处还粘着一些灰色的东西。
细看原来是锡箔灰,当下心里稍许定了定。显然脚上所沾的锡箔灰是从他坟头处踩到的,所以他能因此而跟随来到这里,看来不是之前所担心的东西,那也就不用太担心什么,于是起身站到窗前,用艾草拍了下窗对他道:“走开。”
他闻言咧嘴笑了笑,露出干巴巴一口褐色的牙龈:“就知道能看到,小姑娘……”
说话声细得像草丛里的蛇滑过,所谓鬼声啾啾,那些聊斋里所做的描述倒也形象。只是真实听着,还夹杂着种令极不舒服的感觉,当即学着姥姥过去的样子作势威吓了一声:“走开,不然要拍草灰了!”
老鬼见状后退了半步,不知是否的威吓起了作用,那黑瘦的身影看起来模糊了一点,只有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依旧是晶亮的,藏灰白的乱发下闪闪烁烁望着,带着种令莫测的神情。
想也许是嫌冬至收到的供品太少,所以他便借着踩到他锡箔灰的机会跟来这里企图讹食。这样的魂魄也不是没碰到过,危险性不大,只是姥姥曾强调过,不万不得已,轻易不能随了他们的意,否则有一便有二,会被牢牢缠上。因此,当下须赶紧想办法撵走他才是。
思忖间,不由自主将手摸住了腕上的锁麒麟。
很细微的动作,却很快就被他看见了,他目光一闪又朝后退了两步,摩挲着自己细长的手指缩到原先站的那个角落,对道:“莫怕……不是来害的,小姑娘……只是来托帮个忙……”
“不会帮做任何事,不要来缠。”冷声道。
这些东西伎俩最多,一忽儿吓,一忽儿装作无害的样子,所以,理会他才叫傻。
可是冷冷丢出那句话后,这老鬼既没有转怒过来吓,也没有装作无害的样子,只皱褶满脸的折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末了,一声不吭杵角落里,用他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
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忍耐了一阵后,见他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用力拍了下窗喝道:“到底要怎样才离开?!有什么需要就托梦找的子孙,缠着不相干的能替做什么??”
“子孙……”老鬼闻言黑暗处探出半张白森森的脸,慢吞吞地道:“就是来托帮那个孙子的,小姑娘。”
“不会帮做任何事。”
“天生一副阴阳眼,能看到们,能听们所说……有这天赋的能力却见死不救,姑娘,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
不由又是气又是好笑。这样缠着活不肯放的一只鬼,竟然跑来对说什么天谴,看他应该也是那墓地待了很久的了,这样一直一直地逃避着轮回往生,倒是不怕遭到天谴。
一时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推开窗抓起一把焦鸡骨就朝着那老鬼身上扔去。
他却也不躲不逼,由着那些漆黑的碎骨撒了他一身,身影随即更加模糊了,黑糊糊的如同团雾般那角落里隐现着,看来似乎是被打散了魂形。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魄必然是受到损伤了,想起以前姥姥做这些的时候,一般的魂魄是直接就灰飞烟灭的。这么一想,握手中的第二把鸡骨就没能丢出去,迟疑着看看那团黑雾,对他道:“走吧,天亮到坟上多烧点纸钱给。”
话音还未落,却见那原本已几乎全部散开的黑雾重新又聚拢了起来,渐渐成形,恢复成那老鬼瘦削佝偻的模样,他咧嘴朝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心肠软,把式却太差,碰到凶的东西就把弄死了,作孽啊……”
一惊。
手里的鸡骨想也没想就朝他再次丢了过去!却如同落入了黑洞洞的一张巨嘴里,不出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咯咯咯咯……
老鬼的大笑声外头回荡。一霎眼的功夫他自角落处已到了窗台下,只是仍抱有一丝忌惮,他离窗台半臂远的距离看着,朝咧了咧嘴:“小姑娘,不要对这么凶……凶也没办法……隔壁间那个好朋友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一点办法也没有,能怎么办?”
“胡说些什么!”听他出言诅咒林绢,不由恼怒起来:“以为没有办法治么??”说着便将从术士那里弄来的驱邪符从口袋里抓出,拆开正要朝窗外扔出去,抬手间却见窗外黑影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冰冷冷一股风从窗外扑了进来,夹杂着一道嘶嘶的话音:
“小姑娘……知道不会信,不如现去隔壁间看看,看好了们再谈……”
话音落,风散,面前这扇窗砰的声关上将从之前的惊滞中惊醒了过来。
回过神发觉自己一手心的汗,竟将手里的符纸都弄糊了,这样的符还能有什么用?也难怪会被一只老鬼所戏弄。
不由苦笑。
但想起刚才老鬼消失前对说的话,仍不由下意识朝林绢房间处看了眼。
那扇房门隐转角的阴影处,暗沉沉的,寂静得莫名让心里渗出一丝不安。想可能是受了老鬼话的影响,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感觉,却仍是忍不住朝那扇门处走了过去,尽管明知被鬼言诓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只是看一眼而已,想那总也没什么损失。
琢磨间到了门前,伸手将门拧开。
门里漆黑的光线令一度几乎像个瞎子,胡乱看了几眼,如预料什么也没发现,便要离开,转念想起里头放凉了还没动的点心,便重新折进去想将它端出来。
岂料刚刚靠近那张床,突然意识到床上不仅躺着林绢,还有别的什么!
当时脑里嗡的声响一下子便挪动不了步子,只直愣愣看着那方向,不出片刻,已彻底适应了屋内光线的双眼清晰见到一个女模样的东西正坐林绢的身上!
那东西黑糊糊一团,脸朝下似乎望着林绢,细看,却原来嘴对嘴吸着林绢呼吸出来的气。
听见开门声它一下子消失了,而林绢几乎是立时从床上直坐了起来,一双眼瞪得大大的紧盯着,全身瑟瑟发抖:“宝珠……为什么这么看着……”
一下子失语,呆呆不知如何反应。
“说啊!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是不是……床上有什么东西……”
这问话同她脸上惊惶的神情终于令镇定下来,忙摇摇头,撒谎道:“没有,只是看到做噩梦。”
“是吗,那就好……”她闻言松了口气,重新躺回到床上,自言自语般又咕哝了一句:“还以为刚才有坐身上,压得气也透不过来……”
随即忽地又望向,一脸严肃地问:“是真的吗,宝珠,说的是真的?”
用力点头:“真的,看做噩梦刚还想叫醒来着,却自己醒了。”
“哦……”她再次长出一口气,然后钻进被子将自己裹了裹严实:“好冷啊……宝珠……好像烧又高上去了……”
“那给倒点热开水。”道。一边迅速朝周围看了眼,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才转身出门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
到门外心跳仍是飞快,心事重重走回厨房正要倒水,却一眼望见厨房的窗户外,那老鬼黑糊糊的影子贴窗口处朝望着。
见到脸上的神色,似早有预料般咧嘴冲笑了笑:“那,们是不是可以谈了,小姑娘……”
“谈什么。”机械地问。
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窗口处轻轻划了一道线:“一个条件而已,帮救孙子,而,则会那之后告诉,那朋友即将死到临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