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出宫后,云舒也算了了一大心事,每日除了让灵燕去打听是否有小顺子传来的消息外,就是带着小狐狸在御花园中走动,有机会的话也会溜去聚寒宫看看。
看门的康九认得云舒,对她一向恭敬,云舒要进去,他也不会阻拦,装作老眼昏花蹲在门口晒太阳。
多去几次,云舒发现春秀的待遇比以前好多了,屋子似乎每日都有人打扫,吃食、茶水都恢复正常,以前时常给她的下毒的小太监也调走了,聚寒宫现在就康九一个人,云舒去看春秀非常方便。云舒大喜,这是不是意味着皇帝就要放春秀出来了呢?
果然,皇帝把秀女送出大半,又新封了几位宫女后,春秀便被放了出来。可惜依然没有名份,住的也是聚寒宫附近一个偏僻的小院儿,而康九也被调到那院子守门,每日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样子。
云舒得知消息立刻跑去看她,正好遇上太医把脉,太医的结论不容乐观,都说中毒太深,且不知为何毒,根本无从下手。
云舒过去看了春秀,当即便休书一封让瑛姑送去王府,回复来得很快,信中称徐三通已经找到,且愿意来看看,不过进宫这趟得由云舒自己跟皇帝提。
云舒稍稍一想便明白小顺子的意思,小顺子身为左相府嫡孙,又有官职,实在不便为春秀这样有朝廷背景的后宫嫔妃出面。虽然云舒不知朝中有何变动,但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大事,看后宫嫔妃个个闭门不出、宫女太监们人人自危的样子便可窥见一斑。
于是,当日傍晚,云舒趁着皇帝来找师傅的空挡,跟他提出要请大夫进宫为春秀解毒之事,当皇帝闻言那即将进宫之人就是徐三通时,很是惊喜,“师妹。朕寻那徐三通好些日子了,一点儿消息没有,你是如何寻到他的?”
云舒想了想道:“皇上,你找徐三通可是为春…贤妃娘娘解毒?”
皇帝环视一圈。德安赶紧识相的带着仆从退出院外,然后他呵呵一笑:“师妹,你跟贤妃之事,范明已经如实禀报,没想到你就是秀儿口中时常提到的那个小妹妹!秀儿果然没看错人,事隔十年,你居然会为她特地进宫。勇气可嘉啊!
唉,等秀儿清醒过来见到你,肯定很高兴吧!……”
皇帝开口一个秀儿,闭口一个秀儿,说话时表情忧伤而亲昵,感觉就像真的在说自己妻子一样!云舒心里直犯嘀咕,现在说得好听,当初春秀在冷宫中受苦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别说什么迫于无奈。迫于无奈就要女人为他牺牲,为他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云舒脸上的表情就好不起来。只是低着头淡淡的应着。
“云舒,以前每每听秀儿说起你是个聪明灵透、极其爱财又很会赚钱的小丫头,朕就非常好奇,几次想把你们一家招进宫来,却都被秀儿拦住了。没想到多年后的今日当真能见着,唉,要是秀儿能跟朕一起看到就好了!
对了,云舒,说说看,你为何那么爱财?又是如何赚钱的?”
云舒干笑两声:“皇上。春…娘娘不过几句玩笑话而已,云舒哪有那等能耐?
云舒并非天生爱财,不过是想方设法不让自己和家人挨饿受冻而已,那赚钱的本事更是无从说起了。云舒若真那么会赚钱,早就成为天下首富了。现在别说天下首富,就算咱们云雾县。云舒家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地主而已,完全上不得台面。
皇上,徐三通之事,不知何时才能进宫了?”
“这个简单,朕马上派人去宣旨,让他立刻进宫!云舒,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搬去秀儿院子陪她!”
云舒闻言自然高兴,不过想起圆空和可尘,还是有点儿为难,她犹豫道:“皇上,云舒…云舒本是跟师傅一起前来,理应留下来伺候师傅!”
“呵呵,朕每日前来,可从未见你伺候过大师啊!”
云舒脸上微微泛红,嗫嚅道:“其实…皇上,我不知道师傅何时离京,我也想…回家!”
“这个你不必担心,朕已经跟大师说好,他们至少会住到二月底才会离京。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你尽管安心陪着秀儿好了!”
云舒默然,次日一早便搬去了春秀的小院儿。半上午时徐三通也到了,这是个非常古怪傲慢的老头儿,他一进门就嚷嚷:“谁是安小子的徒弟?出来出来,跟老头子比试比试!”
正在屋里陪春秀的云舒出去,见那老爷子须发皆白,却面皮红润,皮肤细腻!一身青布衫干净整洁,如果不说话的话,倒像是个博学鸿儒。
老爷子见了云舒,将她打量一番,指着云舒道:“喂,丫头,是不是你?”
云舒见礼:“见过徐大夫!”
“哼,老头子不是大夫,别叫我大夫!”
“那……徐爷爷好!”
“徐爷爷?你说,姓安那小子是不是你师傅?”
“姓安的?您说安夫子?她是云舒的启蒙恩师!”
“哈哈,果然是你,好好,就叫徐爷爷,安小子是你师傅,我是你爷爷,如此老头子就比安小子高一截儿了,好啊好啊!”徐三通乐得拍掌称好。
云舒抽抽嘴角:“徐爷爷,您…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姐姐解毒!”
徐三通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又拉下脸来:“小孙女,是不是你说的安小子医术天下第一?”
云舒一怔,干笑两声道:“不是不是,我说…我说安夫子学识天下第一,若论医术,不过是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还是徐爷爷好,世上就没有徐爷爷解不了的毒,没有徐爷爷治不了的病!
徐爷爷,我家姐姐中毒极深,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来看过了,都不知道怎么办,不过徐爷爷医术天下第一,肯定没问题,对吧,徐爷爷?”
徐三通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小孙女会说话,走,带爷爷去看看!”
云舒听那话怎么那么别扭?自己爷爷长啥样儿都没见过,几句话就这么多出个爷爷来!不过算了,为了快点儿帮春秀解毒,让他口头上占点儿便宜也没什么。
云舒带着徐三通进了春秀的卧室,按规矩大夫给宫妃看病,须得挂上纱帐,再搭红线探脉!宫女们按规矩放下纱帐,正要去绑红线,徐三通不耐烦道:“撤了撤了,这玩意儿飘来飘去,看得我头痛!走开走开!”
徐三通赶走宫女,自个儿走到床前坐下,直接搭上春秀的脉搏。宫女们待要制止,云舒赶紧拦住她们,把她们全都赶了出去,屋里就剩自己和徐三通二人。
屋里很安静,徐三通闭着双眼,一手压住春秀的脉搏,一手缓缓抚摸胡须,似在细细品味!如此一致持续了两刻钟,云舒站得有些腿软了,徐三通才缓缓睁眼。
云舒立刻上前:“徐爷爷,怎样?有解吗?”
徐三通面色严肃,一句话不说,做到一旁,拿起笔刷刷刷连写几张药方扔给云舒:“一刻钟内五副药抓齐,第一副和第三幅同时煎熬,半个时辰后加入将第三幅加入第一幅中,第四幅加入第二幅中,熬至一碗水后速速端来!”
“啊?”云舒拿着药方还没反应过来,徐三通脸上一黑,骂道:“去啊,愣着干什么!”
云舒吓了一跳,赶紧拿着药方小跑出去,幸好刚才接药方时大概留意了一下,还没忘记顺序,她赶紧找笔墨标好,让宫女们速速去抓药。
徐三通果然脾气古怪,表面光鲜,说话粗鲁,平时大大咧咧,一旦面对病人或是谈到医术便异常严肃、一本正经,说不好就要被臭骂一顿!
不过有一点,他的医术当真不是吹的,春秀第一天服下药后,气色就好了许多。三日后,即便不用任何镇定药、宁神香之类的东西,她醒来也不会发狂,只是目光呆滞的望着床顶或者某样东西。
五日后,她恢复正常饮食,不过还需要人喂;十日后,面颊五官恢复了五分当日之神采,云舒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春秀。期间云舒天天守着她,时时跟她说话,说小时候的事,说二毛的事,说爹娘的事,说家里的事。
直到半个月后的早上,云舒照例给春秀喂药,等她收拾药碗准备出去叫宫女时,突闻身后一个弱弱的声音:“云~~舒~~~”
云舒一定,缓缓转身,见春秀正定定的望着自己,眼神依然呆滞!云舒立刻放了药碗,几步冲上去:“春秀,春秀姐姐,你醒了?你认得我了?快看看我是谁?”
等了好一阵,春秀才缓缓抬眼,瞳孔慢慢有了焦距,她嘴唇动了动,云舒眼含泪水鼓励的看着她直点头。
“云~~舒~~~~”
云舒一把抱住她:“是我,春秀姐,是我啊,我是云舒,你总算醒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云舒高兴得在床前直打转。
很快,春秀清醒的消息被传到皇上那里,同时也传到了各宫!皇上立刻跑来小院,拉着春秀的手一遍一遍深情的呼唤:“秀儿,秀儿…看看我,是我啊,我是你相公啊!”
皇上跟她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春秀依旧表情呆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到德安来催多次,他才失落的叹口气,嘱咐云舒多多照顾她,便匆匆离开小院。
等云舒上前时,却发现她呆滞的眼中何时沁出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