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陆家的门隔音并不好。
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潘蕾能清晰的听到苏珏的声音。
“蕾蕾,陆终没事吧？”
他当然没事。
有事的是她罢了。
潘蕾张张口,正准备答话,陆终的手却适时的伸了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巴。
潘蕾呜咽说不出声音，反而苏珏的敲门声越发的大了。
“小蕾,你没事吧？”
呜呜呜呜……
潘蕾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有事。
门口的苏珏在敲门,门内的陆终却捂着她的嘴巴，同时狠狠的加大了身下的动作。
苏珏敲了一会儿门,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估计是以为两人睡了,离开了。
潘蕾如释重负,靠在陆终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所幸,因为这么一闹,陆终终于出来了。
心里有很多责备的话,怎么喝醉酒了这个人就闹成这个样子,但是再多的话,潘蕾都没有说出来。
她累了,这一晚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从陆家回来之后,陆终又变成了那个呆萌鹿。平时都温顺如绵羊一般,只有遇到苏珏的事情,他似乎特别的激动。
潘蕾和他解释了很多次,不过陆终始终任性,久了潘蕾说了也没用,只能用行动来表示了。
她和苏珏见得少了,加上这段时间遇到了苏珊和陆续的订婚典礼,陆清扬和苏珏都忙着这件事情,也没空来找她。
潘蕾这边风平浪静了一阵子。
只是,让她很意外的是,就在陆续和苏珊的订婚宴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变故。
不知道是谁家来的宾客,在陆家喝酒喝得口吐白沫,送到医院就死了。
能来陆家订婚宴上的,非富即贵,死了这么一个身份的人,那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很快的公安机关检察机关都牵扯进来了。
不查还好,一查事情就闹大了。
首先,在陆家老宅的确查出了白粉,足足的两公斤。
陆清扬自然是极力否认,就在此时,媒体又爆料前段时间陆永的死有疑点。
于是,由宾客的死亡事件慢慢的发展到藏毒吸毒,最后到陆氏文化借着影视城的名义背地洗黑钱。
要说陆氏文化洗黑钱,还要说到陆续。
陆续接了影视城的案子后,一直就是亏损状态。他已经投入不少了,没有得到利益不说,还严重的亏损。
一般人肯定很快收手,但陆续没有。
出了陆永的事情后,陆清扬对他诸多不满。
他如果再做不出一番成绩来,势必在陆家就会失势。
洗黑钱,那个俄罗斯商人做的是军火生意,本来和陆家牵扯不大。
不过最近这几年,他在俄罗斯出了一点差错,所以想把资金都往这边投。
正好,他看上了陆续的影视城。
不赚钱,但很适合洗黑钱。
两人一拍即合,只是没有想到,陆家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会让他们满盘皆输。
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很大,陆清扬虽然极力的上下走动,但事情性质太严重,上面层层压下来,这边也保不住陆清扬。
订婚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陆氏的股票大跌。他手上有多部电影都停止了拍摄,一些旗下的文化公司更是纷纷破产。
一时间,陆家阴霾当空。
陆清扬愁得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他原来就对陆续多加不满,这会儿更是很多怨言。
潘蕾无数次看到父子两的争执。
最后一次争执的具体经过潘蕾不知道,等到她接到消息的时候,陆清扬已经被送到医院。
“医生,我……我爸他怎么样了？”
在医院,潘蕾得到了陆清扬中风的消息。
看见躺在床上半身不遂的人,潘蕾只觉得世事难料。
想来,陆清扬也算在这个城市中纵横了大半生的人,却没有想到到老却弄到这个地步。
不过作为儿女,就算陆清扬对她没几分喜欢,潘蕾作为一个媳妇,还是经常往医院跑。
陆清扬不能说话了,或者说话语言含糊。
偶尔潘蕾过去的时候,他总是碎碎念似乎要说什么,但潘蕾凑过去仔细一听,又什么都听不见。
或许,陆终对陆清扬也没有几分感情。
不过,陆清扬出事后,陆终经常还会去医院看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清扬病糊涂了吧,每次陆终过去,他都很激动。
似乎很愤怒的样子。
潘蕾表示不理解,如果说愤怒,陆清扬也应该对陆续表示愤怒吧。从出事后,陆续只来过医院一次。来了没几分钟,也就走了。
据说陆氏大乱,他现在要回去主持工作。
苏珊也来过,看见陆清扬那个样子,她似乎没有一点同情的样子,甚至还有种终于报复到了的感觉。
人走茶凉。
以前陆清扬得势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有人来看望他,巴结他。
现在,陆清扬倒下后,也来了人,但潘蕾能看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来看他。
就算过来,也不过是看他到底死没有死而已。
做人做到这个样子,潘蕾替陆清扬悲哀。
就这样,陆清扬渐渐的越来越颓废,潘蕾给他请了专门的护工,后来发现照顾不是很好。
潘蕾提出把陆清扬接回家照顾。
陆终点头了。
不过,不知道陆终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把陆家后面的阁楼打开了,稍微装修后,把陆清扬接了进去。
潘蕾去过一次后就发现,陆清扬住的房间正是原来她在梦中看到的陆菲雅的房间。
陆清扬对陆终的决定很是愤怒,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无法掌控自己人生的男人了。
潘蕾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不过陆终的有些决定,潘蕾发现她根本不能掌控。
“呆子鹿……”这天,潘蕾去阁楼后看了陆清扬回来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给陆终开口了。
“你爸爸似乎很不喜欢住在阁楼。”
陆清扬这段时间的气色越来越差,原来陆续的到来还是唯一让他有点开心的事情。
可从回来之后,陆续只看过他一次,后来干脆搬到陆氏去住了。
陆终和潘蕾倒是搬回来了,陆终还让翁管家去照顾了陆清扬,不过陆清扬的气色真是越发的差了下来。
“要不,我们还是让他住医院吧。”
陆终靠在窗台上,他们住在潘蕾的房间。潘蕾的房间是陆家最小的房间,也是装修最简陋的房间,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零零碎碎的一些小玩意。
在书柜下,还有一个大铁皮箱子,放着潘蕾从小到大得到的礼物,书本,还有最珍藏的东西。
陆终曾经翻出来看过,每次看到潘蕾用歪歪倒倒稚嫩的笔记写着少女的心思,都会莫名的冷笑。
那笑容看得潘蕾发憷,谁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她是暗恋过陆续,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现在还这么在乎干嘛。
久了,潘蕾也知道哪些东西不妥,于是找个日子,把里面的日记悄悄的藏了起来。
但,不管她藏到哪里,陆终都会轻易找到。
此刻,陆终的手上捏着她的日记本。潘蕾一阵羞涩,上前几步把日记抢了过来。
“都说了不要看了……谁都有过去！我那点小小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的陆续白送我我也不要……”潘蕾做了一个嫌弃的神色,低头发现陆终这厮报复心真重。
日记本里面其他事情他都没动,但关于暗恋的事情他都给撕了。
潘蕾好笑的看了一眼陆终,“真是的,这点醋也吃。你不就是看不爽,我年少的时候没暗恋过你么……”
潘蕾想笑,却发现陆终看的这一页是她记录的是她十五岁的生日。
潘蕾清晰的记得,那一年陆终外公因为急病去世了。以前,陆清扬对她很冷淡,生日潘蕾总是和陆终外公过。
在潘蕾的记忆中,外公是一个很好很慈祥的老人。
他的爱好是钓鱼,有时候坐在那边一坐就是一天。
潘蕾还记得老人烧得一手的红烧鱼,糖醋鱼。
几乎是鱼的做法,老人都做得不错。
他还说他妻子做鱼很好吃,女儿都很喜欢吃。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潘蕾都会想到死在陆家阁楼的陆菲雅,还有被送到国外单独求学的陆终。
那个时候,潘蕾对外公很同情,几乎没事的时候,都会跑过来陪陪这个老人。
所以每个生日,也是外公烧得一桌子鱼宴。
直到十五岁那年。
老人去世了。
摸着日记本淡黄的纸张,潘蕾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一边垂泪一边写的感觉。
第二天就是她十五岁的生日了,老人还说和以前一样会给她做一桌子的全鱼宴。
甚至,前几天他还去钓鱼了,但没有想到居然世事难料,前一晚上,老人就去了。
“外公最后一面我没有看到……不过,天亮的时候,我去的时候……他很安详……”
感觉陆终的手越抓越紧,潘蕾回握住他,“没关系,都过去了。我想,他最大的愿望是你过得好……”
陆终的手慢慢的松了下来,潘蕾抱了抱他,“好了,你饿了没有？我去叫他们送东西过来？”
陆终摇摇头,更加抱紧了潘蕾。
在他怀中,她忽然想到那天早上的事情。
其实她撒谎了,外公的死状很狰狞,甚至这些年她再度的回忆起来,都会吓得浑身发冷。
这么多年来,潘蕾总是潜意识把那些不好的东西抛到脑后。
比如外公的死。
那天早上,陆续匆忙的过来敲她的门。
他说老爷子死了。
潘蕾还坐着生日全鱼宴的美梦呢,瞬间被吓醒。
随即没有犹豫的跟着陆续跑去了主屋。
那是潘蕾第一次见到死人。
冰冷,没有描述的祥和,老爷子的眼睛甚至都没有闭上。
潘蕾被吓得当场就晕倒,后来还因此生病了几天,最后,她甚至敢都不敢想外公。
只怕一想,就接受不了他那个样子。
这晚上,潘蕾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好不容易被陆终哄着睡觉了,又梦见了老爷子。
他在梦中追着潘蕾绕了好多圈,最后潘蕾累的气喘吁吁,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陆终没有在床上。
他的位置一片冰冷,想来已经离开好久了。
潘蕾打开门,直觉让她走到了陆家阁楼。
一步一步,她踏上去。
心中似乎明白自己快要知道什么了,或许这些东西并不是她真正想知道的。
但她完全停不下来。
陆清扬的房间的灯光暗淡,有细碎的声音传了出来。
“少爷,这边已经搞定了。只不过……”是翁管家的声音。在潘蕾的心中,翁管家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此刻这个女人声音中却藏不住的森森的恨意。
“陆清扬真是运气好！居然只是中风了！有时候,一想到老爷子和大小姐死得那么惨,就不想这么便宜他……”
潘蕾站在门口,无法看清屋内人的模样。
但她看翁管家的态度,对方应该是陆终。
“少爷……这个药的分量,要不要提高？”翁管家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昏暗中传了出来,“当年大小姐不过是因为感情受过创伤,但一直都在好好的治疗,陆清扬那个人渣,我们陆家把他从那个老山中带了进来,结果根本就是白眼狼,居然在大小姐的每日针剂中下了药！害得我们小姐人不人,鬼不鬼,还害得小少爷你……”
屋内的翁管家抽泣了两声停顿了下来,想来她压抑了这么多年,大仇得抱,喜极而泣。
但这个真相却让潘蕾太过震惊。
原来,就有传言是陆终把她的母亲从阁楼上推了下来。
她在梦境中也见过陆菲雅,感觉是个变态的人,尤其对陆终的态度。
这么想来,她的精神不正常,不过是因为枕边人对她下了药么？
潘蕾的心难以平静,原来陆清扬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妻子的。这样想来,他现在落得如此程度,不过是报应。
翁管家抽泣了几声,宣泄了情绪,她似乎冷静多了。
“小少爷,你放心。大小姐和老爷子的仇……我不会让陆清扬这么轻易的死去的……另外……陆续那边已经快了……小少爷,潘小姐那边,你……”
或许是全神贯注的偷听着,潘蕾的身边钻来了半夜不睡觉爱溜达的小金她也没发现。
肉呼呼的东西从腿边爬过,潘蕾一声惊呼。
她这声惊呼也让屋内的两人停止了声音,半晌,陆终走了出来。
见到门口抱着小金的潘蕾,他顿了顿,然后把蹲□来,把潘蕾抱了起来。
“陆终,你是回来报仇么？”
潘蕾藏不住话,回房的路上她就忍不住问出声。
陆终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抱着她腰的手微微紧了紧。
“你妈妈真的是你爸……害死的？”
陆终仍然不为所动,潘蕾咬咬唇,有些犹豫,“可他还是你爸……你真的要……”
听翁管家的话,估计是让陆清扬生不如死吧。
不知道为何,潘蕾觉得陆清扬死有余辜,可是让作为儿子的陆终下手,她还是于心不忍。
陆终把她轻柔的放在了床上,人也没有离开。
他坐在床边,温柔的执起她的手亲了一口。
半晌,才揉着她的掌心写道：没关系。
潘蕾不知道没关系什么,心里乱糟糟的,很想说一些什么,可陆终那个样子,明显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什么都听不进去。
见潘蕾还一副担忧的样子,陆终最终让步。
我会留他一命。
潘蕾顿时松了一口气,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还有生不如死。
你一动不动,然后看着你所有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失去。
陆终喂了潘蕾喝了一杯热牛奶。
潘蕾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前她隐隐还记得陆续的事情还没问清楚。
不过,她太困了。眼皮上下的打颤,坚持不了一会儿,她抱着陆终的手慢慢的睡了过去。
见床上的女人沉沉的睡了过去,陆终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门口,陆斯已经等在那里。
“给,最后一道药。”
陆终接过,正准备一饮而尽,陆斯忽然伸手拦住。
“虽然这药副作用小,但不是没有。听地鼠说,吃了之后你会变得有些兴奋……当然,这只是委婉的说话,真实的是……你可能变得易怒。原本你苦苦压抑的情绪会千万倍扩大,这样……你也要赶时间尽快的开口说话么？”
陆斯的苦口婆心,陆终只是扬起头,一饮而尽。
片刻后,他接过陆斯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喉。
“怎么了？还是不能说话么？”
陆终看了一眼陆斯,继续的打字：进行计划。
潘蕾下半夜还睡得挺好。
一觉睡到大天亮。
陆终不在。
昨晚上的事情如梦境片段一般,从潘蕾的脑子中闪过。
奇怪,她似乎忘了一些什么东西。
总觉得有事情应该做,但忘了是什么事情。
吃了早餐,潘蕾本来想去阁楼看陆清扬,但走了几步又回来了。
她不想去了呢。
无所事事,潘蕾坐在客厅看新闻,都是一些网络早就播过的老段子,没有什么新意。
就在潘蕾准备关电视的时候,这会儿电视却插入了一条新闻。
陆氏文化集团的总裁陆续涉嫌吸毒藏毒,故意伤人,现已逃逸,正在被警方通缉。
潘蕾拿出手机看了看本地更新的新闻,才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整个事情都还原了。
原来,陆续昨晚在酒吧吸毒,并和人起了冲突,刺伤了一人,然后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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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的,被刺伤的人还是苏珊。
很多人把这件事情定义成桃色新闻,但潘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潘蕾苦思冥想那里不对的时候,苏珏来电话了。
他人在美国,可能还要一会儿才回来,他在电话中希望潘蕾去看看医院的苏珊。
潘蕾答应了。
虽然她不喜欢苏珊,但苏珏都这么说了,于情于理她也应该去看看。
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医院被层层封锁起来。
潘蕾在门口走了几圈,最后想到给陆终打电话的时候,陆斯出来了。
“嫂子,你怎么过来了？”
陆斯都在这里,那么陆终呢。
潘蕾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陆终呢？”
“那个……”
陆斯略有迟疑,潘蕾看在心底,心直直的往下掉。
“他也在？”
说完,推开陆斯,潘蕾大步的往里面走去。
潘蕾很快的找到了病房。
因为不少医生都聚集在门口。
“怎么办？不让我们进去人都快死透了？”
“怎么了？”潘蕾走上前去。
“谁知道怎么了……刚刚陆少进去了,死活拦着我们不让进……”
潘蕾一看,门口果然站着地鼠他们。见到她,两人恭敬的点点头。
“嫂子……”
潘蕾的心越发的慌乱,“陆终呢？”
地鼠和黑妞对望了一眼,还没给出答案,潘蕾已经推开他们大步的走了进去。
“陆终！”
病房中,苏珊面色惨白,一张美丽的容颜上全是泪水。
“我不想死……陆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苏珊满脸是泪,腹部一片殷红。
她的伤口被简单的包扎过,但是情况也不乐观。
她艰难的伸出手,试图想抓住陆终,“陆终……我……我不想……”
或许是苏珊太卑微,又或许是陆终给人的表情很恐怖。潘蕾走了过去,握住了陆终的手。
她看了一眼苏珊,低声的说道：“她快要死了。”
陆终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病床上的苏珊。
苏珊的力气已经慢慢的消失,整个人的理智也慢慢的模糊了。
眼泪迷了她的眼,她仅能发出声音。
“陆终……当年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听他们的话……不该给你下药……不该骗你……可我不想的……我只不过……不想什么都没有……”
苏珊说的断断续续的,嘴角还慢慢的溢出鲜血来。
可从头到尾,陆终都好像凝视着一个死人。
全副漠然不为所动的样子。
似乎是知道结局已经定了。
苏珊的眼眶大颗大颗的滚出眼泪来。
“可……陆终……你……你曾经……曾经爱过……爱过我对吗……你……你对我……残忍……潘蕾……她……她会是……第二个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有些虐了……恩。。。。
明天只有三千字了……因为姨妈来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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