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明思如今才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年来,虽装病装得不少,外间都知她体弱,可真正说是病还几乎未有。
而如今这一病,却很折腾了她些日子。
脚上的伤在秋池每日三回的准点莅临下,过了三日便消了肿。
明思已经自觉无事了,可秋池还是坚持多上了两天的药,这才作罢。
但身上的病却有些麻烦,虽是早早退了热,但总是有些畏寒和精神易倦。
明思从不知这副身体会如此的麻烦。
她并不知晓的是,当初送到四老爷四夫人手中的明思几乎是奄奄一息的,全靠四夫人从元国寻来的秘药才救回一条小命。
而后,若不是那两颗“归女丸”,她后来是身子绝不会那般健康。
而四夫人也并非大夫,自然也不知明思身体有如此隐忧。
眼下明思缠绵病榻之余只暗下决心,等此番病好之后,定要好生锻炼身体。
好在自那夜大雪后,天就慢慢放了些晴,虽还是寒冷,但雪却下得少了。
秋池依旧是每日都来静湪院探望明思,自太子大婚后,他也无甚紧要的差事,但上朝也还是要的。
只是不知不觉的成了一个习惯,每日上朝之前,下朝回来都定会到静湪院来看一遭,方才安心。
那日纳兰笙让他莫心急,他也听了进去,故而每回来,也是坐一坐,喝盏茶,闲聊几句。
可看到明思每每疲倦的模样,心里便是怜惜心疼。
大夫让明思用虫草驱寒调养,偏生明思却喝不下,秋池心中也有些着急。
这日同太子议事完毕,秋池向太子告假三日。
司马陵看了他一眼。笑道,“有何缘由。说来听听?”
秋池道,“臣想去白头岭一趟。”
白头岭在松澜河边,离大京快马约一日路程,乃是一座绵延极深的高山,山上莽林百里。人迹罕至。
司马陵“哦”了一声,“怎突然想到去白头岭?”
秋池笑了笑,“臣想去猎几头雪狐。”
司马陵微微一怔,笑道。“左右这几日也无你帮手处,便准了你吧。”
待秋池离去后,司马陵站了半晌。唤了玉兰来,蹙眉道,“王老御医那药还需几日?”
玉兰道,“还差一味药引,奴婢已经发了令下去。眼下已经在路上,约还有三日便能到。”
司马陵皱了皱眉,“发令下去,让他们人马双换,尽量快些。”
玉兰颔首。司马陵垂眸片刻,又坐回案前。“退下吧,召丁先生、程先生进来。”
玉兰朝书案上望了一眼,迟疑片刻,“殿下这几日都未曾歇息几个时辰……”
司马陵淡淡扫她一眼,玉兰顿住口,行礼退下。
转身方走到门口,外间传来王栓的声音,“奴才参见太子妃。”
玉兰脚步一停,转身朝太子望去,只见太子眉头蹙起,眸中满满都是厌恶。
又听外间传来明汐的声音,温柔甜美,“本宫熬了参汤,殿下可在里面?”
王栓毕恭毕敬道,“殿下正忙公务,就让奴才替太子妃送进去吧。”
声息稍稍一停,明汐的声音有些压抑的隐怒,“本宫熬的汤岂是你一个奴才能随意碰的——还不快进去向殿下禀报!”
“你去处置了!”司马陵冷冷道。
玉兰颔了颔首,走了出去。
王栓见玉兰出来,面上顿露出松气的神情。
殿下可是重重交待了,任何人不进许可都不得入内。
他虽不如玉兰,但跟了太子这么久,多少也会看些眼色,揣摩些。
这太子妃不得殿下的心,这大婚五日,殿下连太子妃的寝殿也未踏入过一步。
太子以往都未这般交待过,只大婚后才这般交待,他心里自然领会。
可这差事也难办了些。
这几日太子妃每日都要来这么两三回,他实在有些不堪应付。
玉兰走到门外站定,朝明汐行了个礼,“殿下正在写折子,奴婢替太子妃送进去吧。”
说完,含笑伸出手来。
玉兰不同王栓,明汐忍了口气,扯出一抹笑意,示意紫茹将托盘奉上,“如此有劳玉兰尚仪了。”
玉兰噙笑接过,转身朝内走。
明汐望了一眼玉兰的背影,一甩水袖,眼底掠过一抹阴沉,“走!”
言毕转身,带着紫茹离去。
玉兰端着托盘进去,司马陵抬眸淡淡瞥了一眼,又埋首下去。
玉兰笑了笑,开窗将参汤倒了,转身过来,“皇后娘娘昨日召奴婢去问了话。”
司马陵抬首。
玉兰抿唇,“大婚第二日太子妃同皇后娘娘说,太子熬夜太过辛劳,当注意身子。”
司马陵挑了挑眉,唇角讥诮,“母后如何说?”
新婚第二日便向母后抱怨冷落,凭他对母后的了解,心里只怕不会是高兴的。
“皇后娘娘问奴婢,奴婢说殿下这几日忙着写改制的折子,”玉兰笑道,“皇后娘娘也未说什么,只让奴婢看着殿下莫要熬夜太过,注意身子,其他的未提。”
司马陵冷冷嗤笑,“心思歹毒也就罢了,还这般愚蠢!”
玉兰笑了笑,又沉吟道,“不过如此下去也不是法子,皇后娘娘如今虽是不提,但日子一长只怕也是会规劝殿下的。”
司马陵垂眸淡淡一笑“你放心,母后知我不喜,眼下政务也紧要,暂且不会如何逼迫我的。”顿了顿,又勾唇轻笑,“即便母后要逼,我若不愿幸她,难不成还能强迫?”
玉兰一噎,忽又想起那回召伺寝的事,看着太子的目光便带了些犹疑。
司马陵懒懒挑眉,“可有事?”
玉兰看了太子一眼,垂眸。“殿下的身子可好?”
司马陵微愣,盯了玉兰半晌。遂明白过来,噎了噎,面上便浮起些羞怒,一字一顿,“本太子好得很!”
玉兰忙垂首。“奴婢僭越了!”
司马陵缓缓吐了口气,“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谁都不要?
玉兰蓦地心中一惊,“殿下……”
司马陵垂眸。“她父母恩爱和谐,她又岂会愿意同他人分宠?”稍停了停,淡淡一笑。“再则,我对其他人也生不出兴致。”
玉兰怔然半晌,“可这……皇后娘娘只怕不会许……”
只宠一人,司马皇室还未出过这样的先例。
玉兰未想到太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思。
“只要她愿意,其他的。我心里自有数。”司马陵淡然道。
玉兰默然片刻,行礼退下。
两日后,纳兰笙引了王老御医到北将军府替明思看诊。
诊脉之后,王老御医命人从自己府中取来一匣药丸,“夫人此乃寒入肺腑。加之根元不固,因而大发。此药共三十丸。每日睡前一丸,一月后,寒症可消。不过夫人体质特殊,切记日后不可再受寒凉。”
听得明思的寒症可消,纳兰笙和蓝彩几人自是喜不自胜。
纳兰笙笑道,“秋池那家伙这下该放心了。”
蓝彩抿唇一笑,又看向纳兰笙,“秋将军这两日可是去办差了?”
纳兰笙抬了抬眉梢,瞟了明思一眼,一本正经的点头,“他去办极重要的差事。”
明思看了他一眼,垂了垂眸,未有言语。
而这厢王老御医回宫后,玉兰闻讯前去,低声问得几句后,面上遂露出笑意。
回到仁和宫,玉兰向司马陵低声禀报了一番,除了禀告了司马陵交待过要问的问题,最后还小声的说了一句。
“多事!”司马陵斜睨她一眼,语声虽有责,但眼底却是笑意淡淡,“记得让王御医过几日再去看看。”
玉兰抿笑,“奴婢理会得,方才已经交待了。”
又过了两日,秋池才回府。
王老御医的药丸甚是有效,明思才服用了三丸,已经可以下床,精神也好了许多。
虽是有些倦色,但听明思寒症可除,秋池顿时心下大安,当下备了礼去王老御医府上道谢,第二日又请了纳兰笙过来同饮。
纳兰笙前脚到北将军府,司马陵车驾紧跟着便到了。
秋池迎了出来,司马陵笑道,“上回说到你这里喝酒没喝成,这回补上。”
秋池笑道,“好。”
纳兰笙从静湪院出来,笑嘻嘻道,“六妹妹已经差人去唤蓝灵了,今儿个咱们可算是有口福了。”
不多时,帽儿同蓝灵便到了。
回了静湪院去见明思,帽儿直冲着蓝灵嘻嘻笑。
蓝灵却有些面红,“小姐你身子如何了?方师长这几日一直都在念着。”
前些日子听明思出事,方师长心里也挂着,但因明思说过要避讳些,故而她们也不好上门探望。
明思的目光在帽儿同她身上一转,顿时猜到了几分,随即含笑,“我已经好多了,放心就是。”说着,转首看着蓝彩帽儿,“你们去帮手,莫让蓝灵累着。”
蓝灵红脸道,“哪有那么娇气?我娘生我弟弟时还在田里做活呢。”
蓝彩也明白过来,忍不住喜色,“几个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