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了解,所以荣眉的这个答案才让她无比的恐惧和心凉。"
恐惧是因为在荣眉说出这个答案后,她仔细的回想,愈是回想便愈是觉得荣眉这四字回答的精确。而心凉是因为,正因为觉得荣眉回答的精确。
青黛心底发寒。
荣眉望着窗外的一株桂花树,此际春寒间,桂花树枝叶繁茂密密,没有香味便毫不起眼。
荣眉眸光静静的轻声道,“便是没有其他缘由,我也不会喜欢上他。这样的人,即便是再真心也是有限的。何况,他这样的身份,自然有万般算计。我虽有几分聪明也断断是算计不过,何苦去螳臂当车同他较量?我不愿去费这个心,也不必去费这个心。如今我也没其他意思,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就算日后和亲过去,日子久了,他这几分心淡了,觉得没意思了,自然会让我清静。我总归有这个身份在,只要我不争不抢,想护住自个儿,想必也不会很难。”
青黛怔怔无言,良久后,眼底浮起一丝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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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静无波的过,转瞬又是二十来日过去,到了元帝二年的四月下旬。
明思的孕期也到了八月中期,离计算出的临产日不足一月。
早一月间明思还能走两刻钟才休息,如今走不了一刻钟便觉得腰酸。荣烈担心得紧,本打算向荣安上折子请假,但明思却知晓如今朝廷银会的事进行到第二期紧要关头,尤其是同几家民间大钱庄的合作正是要尘埃落地之际,荣安也颇为关注。故而,明思执意不同意荣烈放下手中的事相陪,明思种种理由一列,荣烈也无法,再加上他也明白明思说的在理,只能每日加紧功夫将必要的差事办完。其他的事便尽量拿回府中办理。
好在明思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得力的,且如今这特殊时刻,四夫人蓝星同纳兰笙也不必顾虑其他,基本三人都是轮流间隔着上门陪明思,也让荣烈能多放些心下来。"
纳兰笙在宫学任职,但并非只他一人教学。自年初起课程也有更改,几位皇子并其他几位皇族子弟一日学文一日练武,故而纳兰笙也空闲了许多。
明思临近产期。纳兰笙便同四夫人蓝星两人达成默契,三人每日轮流过来陪明思。
这样的安排明思自然心里也喜欢,虽是经历两世,但真正怀孕生产却是头遭。要说一点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有亲人相伴,心里到底多一分安稳踏实。
同四夫人和蓝星一起时,大多是聊一些同生产和孩子相关的话题,作为一个即将迎接孩子出生的母亲,这样的话题总是说不腻的。每每时间过得轻快。
同纳兰笙一起时,两人更多的是聊一些同纳兰府父兄前程相关的事,其他的便是早几年兄妹二人分别后各自的一些见闻。
两人都有些不少阅历见闻,因此话题也不缺。
看着如今这个沉稳内敛得同数年前截然不同的五哥,明思偶尔也会走神。在回神后。也数次想提起别的话题。想提起的话题中,有那些逝去的人,也有那些远去的人,还有如今还在眼前的人……可无数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默默退了回去。
如今岁月静好,明思没有勇气去打破这样的气氛。
逝去的人是心中的痛和遗憾,无论如今的日子多么美好也无法让心中的那道伤痕消失无踪。
明思明白。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活。
她也不想遗忘,深刻的铭记同时努力的生活才是对逝去的人最好的祭奠和尊重。
而那些远去的人,她惟有深深祝福。
她也清楚,对那两个人,纳兰笙此刻心中定然也是一般的想法。
因此,也只有在面对纳兰笙的时候,那些过往便会愈发清晰。" 感受也愈加深刻。所以,她才有想开口,想提及,想倾谈的**。
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因为她也明白,若是真的开了口。对纳兰笙而言,心里只怕比她更觉旧痛难言。
这一年多来,纳兰笙从未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那两人,即便明思知道,纳兰笙同荣烈之间有过不少关于那两人的交谈。
既然纳兰笙不想在她面前提及,那她也没有必要去提。
更何况,即便提了那两人,明思也没有勇气提及那第三个人。
哪怕这三月的相处下来,她已经隐隐地察觉到了一些纳兰笙的不同。
那一日纳兰笙进屋时,正值青黛送了荣眉这些年收藏的各种人偶娃娃过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屋子,全部都用精致的盒子包装齐整。
几个丫鬟都围着看,菱花兰儿两个小丫头尤其兴奋,挨个打开欣赏,欣喜惊赞不绝于耳。
纳兰笙进门时,明思正当同青黛说,让青黛将其中几个荣眉最喜爱的娃娃带回宫让荣眉自己留着。
青黛背着门并不知纳兰笙进来,在明思说完后,她低声道,“王妃还是留着吧,公主连奴婢也不想带走,这些东西就更不会带走了。”顿了顿,她又轻声道,“王妃放心,公主如今已许久不玩这些了,每日大半时候都在书房练字。”
明思怔了怔,只见纳兰笙迈了一步后一步愣住,就那样立在门槛上。青黛说完后,他才察觉到明思的视线,却没说话,轻轻退了出去。
青黛告退离去后,隔了近两刻钟,纳兰笙才再度迈进院子。
那日纳兰笙离去后,明思故作无意地问几个丫鬟,兰儿才说,纳兰笙之前在小花园的海棠前站了一刻多钟。
兰儿很是奇怪,“海棠没开花一点都不好看,舅老爷很喜欢海棠么?”
几个丫鬟听得兰儿的童言只觉好笑,只灵珊悄悄望了明思一眼,没有出声。
明思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接下来这几日,再见到纳兰笙,她心中便有些欲开口的冲动。
但每次话到嘴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将这种冲动脱口问出。
是真的又能如何?
荣眉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纳兰笙的沉默何尝又不是一种选择。
挑破这层纸,对荣眉,对纳兰笙,对所有人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明思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可是,兄妹二人再相处时,纳兰笙走神的时候却开始多了起来。
纳兰笙这样的变化让明思心中愈发的茫然起来。
这日送走了纳兰笙,明思回到寝房没有让丫鬟相陪,只静静躺在床上闭目。
荣烈回来便见得明思在床上静静闭目的神情,对于明思的情绪,荣烈总是本能的敏感。
“怎么了?”察觉到明思眉宇间的那抹怅然,荣烈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在床边坐下相望,“有心事?”
明思睁开眼,默然少顷,将手伸向荣烈。荣烈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出了什么事儿?”
明思露出一丝茫然,语声低低,“我心里不踏实……”
荣烈愣了愣,噙笑揽过明思,习惯性的伸手按揉她的腰背,“有烦心事?说来听听——”
明思靠在他胸膛,沉默了一会儿,“你早前问过我眉儿的心上人。”
“嗯。”荣烈应了一声。
明思叹息一声,抬眼同荣烈的视线相接,“你早就知道了,是么?”
荣烈唇角扬起,点了点头,没有回避,“是你五哥。”
明思咬了咬唇,“你为何一直不提?”
荣烈笑着摇了摇首,却未接话。
可荣烈即便不说,明思也明白他的意思。
荣烈没有问过那是因为她一直以来也刻意不提。
她都没有提,荣烈更没有提的义务和必要。
而她不提的缘由,她心里明白,荣烈也更加清楚。
明思有些颓然,心底也有些闷闷的难受。
“荣烈,”她靠在荣烈胸前低声道,“前天五哥走神了三回,今日走神了五回……荣烈,五哥他心里恐怕是有眉儿的……这些年,五哥没收过房里人,也没对女子上过心。荣烈,我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
“思思,如今此事干系的不仅仅只纳兰府和粮种一事,你明白么?”荣烈叹了口气,他早放了耳目在此事上,其中关键也早已清明,“眉儿身份特殊,眼下事已几成定局,纳兰府并不在皇兄眼中,关键是咱们府上和右柱国府。皇兄就算如今不疑心,不担保日后不生疑心。你五哥是聪明人,这其中关节早已想明白。眉儿只怕也想到了,故而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二人已经做了选择,此事咱们没有插手的余地。”
明思低头不语。
道理都明白,可最难的便是这种正因为什么都看清楚,什么都明白,没有选择的选择。
能怎么做?
这种有心无力的憋闷感,最让人难受。、
“要不后日五哥来,我问问?”良久,明思轻声问。
就这样漠视,装着看不见,她实在没办法装到最后。
荣烈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心中却叹息,“行吧,问问也好。好了,早些安歇,这两日没睡好,莫要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