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轻声笑了笑,也不过多解释,只道,“其他的咱们先莫管。反正这日子能过咱们就过,实在过不下去。这白玉楼也不是非开不可。这天下这般大,咱们汉人的人数是西胡人十倍有多,大不了,咱们寻个西胡人少的地方,也能过日子。”
不是不想解释,而是解释了,袁掌柜只怕也未必能领会。
两种文化的融合,并非是看谁当权。而是看哪种文化更先进,力量更大。
满清统治了中国三百多年,可最后被同化的不是汉族,却是有过康乾盛世的满族!
听明思这般说,袁掌柜也点了点头,“那倒也是,西胡人总不能将咱们都杀光吧!这么大的地方,就凭他们那点人,也不能全占着。”
总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再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也活了半辈子,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
此番西胡之所以这般顺当,便是元帝那不扰民之策。
要真把老百姓逼得没活路了,他那皇帝的位置也未必坐得安稳。
可是,却还是忧心,留恋地瞅了屋子四周一眼,袁掌柜叹息道,“这世道……也不知能安稳多久?”
这个问题,方师长也担心过。
明思理解他们的忧虑,却无法作答。
如今,她也是忧思重重。方师长和袁掌柜担心的是能否安稳生活下去,可她却远不止只担心这么多。
如今两族的关系不仅是关系到老百姓的生活,更迫在眉睫的,是老侯爷、纳兰笙和四老爷的生死!
如果胡人要扬眉吐气发泄这数百年的怨气,这几十年的仇恨,那定是要扬刀立威的。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四老爷他们这些率众顽抗的官员!
当年秋柏全灭了三十万胡兵,俘虏全被坑杀,胡人真要算这笔血账,那元帝只怕也是难以力排众议。
明思默然片刻,抬首噙笑,“先看着吧,这些事儿也不是咱们担心就能担心过来的。还不如先放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实在不得已了,再说下文。”
袁掌柜也只能叹气颔首。
静默须臾,袁掌柜抬眼起来看着明思,有些欲言又止。
明思笑了笑,“什么事儿?”
袁掌柜瞅了明思一眼,低声道,“少东家可听说了纳兰五少爷的事儿?”
他虽不知明思身份,但明思同纳兰笙关系匪浅,他却是知晓的。
此言一提及,便见明思面色随即黯淡了下来,心里也知明思定然是已经知道了消息。
强笑着安慰道,“少东家也不必忧虑,小的瞧着纳兰五少爷面相贵气,定然会吉人天相的。”
话虽如此说,但他心里也没多少底气,不过是宽慰。
明思自然听得出,勉力笑了笑,想起正事,“对了,这几月,你在楼里可还听了些什么关于这西胡朝堂上的消息?”
袁掌柜想了想,“消息倒有一些,最近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两制之事。”
“两制?”明思面色一变,“胡汉两制?”
“正是此事。”袁掌柜脸色也不大好,“听说那些个西胡贵族大多都赞成此制。说是咱们原先说他们是蛮夷,看不起他们。现在也是时候让咱们明白,谁是主子。”又叹了口气,“这两制若定下,咱们汉人日后见了胡人得绕道,还得先行礼。住的地方不能比胡人大,用的东西也得限制。汉人不得为官,如今的国学要罢黜,日后汉人只能经官署准许才能进学……若真是这样,这大京真的也不能呆了。”
明思蹙紧眉头,“此事议了多久?”
“两个来月了吧。”袁掌柜想了想。
明思垂下眸子,若有所悟。
既然这么久都未定下,又是在大多西胡贵族都支持的情况下,这样悬而未决,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那元帝心中另有想法!
明思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点——也许就是曙光!
可是,只有这点情报是远远不够的。
先不说元帝究竟是否如是想,就算是,即便他真是另有主张,也不代表他就能将自己的主张实行出来。很可能,他会选择一种折衷的方式,先缓冲一段时间。
再有可能,他会先实行一些举措,用来平复些臣子的情绪。例如,此番押解进京的首脑人物……
明思的心紧了起来……
自己该怎么做?
自己能怎么做?
看着四周熟悉的装潢,明思生出一种无力感。
无论自己的决心有多么大,愿望有多么迫切,可面对如今的情形,却是真正的蚍蜉撼树!
垂下眸子,明思面上浮起几许疲惫,淡淡笑了笑,“好了,没事儿了。送几壶酒上来。”
袁掌柜也看出她情绪不高,心里低低一叹,点头退下。
不多时,酒便送了上来。
雅致的酒壶中,倒出来的却是深红色的酒液。
见帽儿惊异的目光,伙计笑道,“这是西胡的葡萄酒,口感醇甜,味儿也香得紧。小的送了三种,少东家若喜欢哪种,小的待会儿再送来。”
明思点了点头,未曾多言。
什么酒有甚关系?
她此刻只是想喝酒。人家说一醉解千愁。她只希望喝一些酒,能让她心里不那么无力难过。
不能让自己再沉浸在那种情绪中,再想下去,她害怕自己会生出一种叫“无望”,甚至“绝望”的情绪。
既然暂时想不出办法,就让自己什么都别去想。
伙计退下后,明思便开始自斟自饮。
伙计说得不错,这葡萄酒还真是味道不错。比起她前世所喝过的那些干红干白的世界名品,也不逞多让。
还另有一种风味在其中。
帽儿忧虑地看着明思,咬紧了下唇不说话。
明思看她一眼,笑道,“过来陪我坐,你也喝一点儿。”
帽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姐喝,我看着就是。”
说着,还是过来在明思身畔坐下。
明思也不劝她,垂眸淡笑着,慢慢地饮着,只叫帽儿自己用饭菜。
帽儿便一边用膳,一边忧心忡忡地看着明思。
明思半垂着眸子,喝完了一种后,又换了一个杯子,倒了另一种在杯中。
举起摇了摇,凑近鼻翼嗅了嗅,看了看酒液挂壁的情形,低低一笑,垂眸自语道,“这是新酒。”
帽儿一怔,睁大了眼睛,“小姐怎知道?”
明思笑了笑,未曾回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又换了杯子,倒那第三种,倒出来的酒液却透明无色,细看才微微带着些几不可见的碧色。
明思一笑,“原来还有干白。”
帽儿不明所以,瞅了一眼,好奇道,“这也是新酒么?”
明思摇杯嗅闻片刻,看了看,又尝了一口,“这是十年份左右的,”顿住,笑了笑,“还不错。”
帽儿“哦”了一声,明思如何知晓这葡萄酒,明思不解释,她也不问了,只道,“那是年份久的酒便愈好么?”
明思摇首,“并非。这要看当年葡萄收成的情形。雨水少,光照时间适宜,葡萄品种好,这酒便好。”
帽儿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酒是用葡萄酿的啊。”
明思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看了帽儿一眼,“快些吃吧,凉了吃了对身子不好。”
帽儿点了点头,也明白明思此刻只怕是不想说话,便低头老老实实地用膳。
雅致的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杯盏声,偶尔轻响。
等帽儿用完两碗饭,明思已经喝了十来杯,只见双颊酡颜若粉,一双秋水双眸却愈加水汪汪的晶亮。
帽儿放下碗箸,犹豫了片刻,还是未有出言阻止。
只唤了伙计来,将凉了的菜肴撤下,换了些下酒的热菜凉盘上来。
明思自然是无甚胃口,但也未出声,由得帽儿做主,自己依旧端着白玉杯慢慢饮着。
身子暖暖发热,心里满满也升起一种熏熏然之感,似乎,真是舒服了些。
伙计方才退下,还未将门带拢,就听外面传来喧哗声。
下一刻,那活计就被推到了一边,只听包厢的门“呯”地一声被推开,一个傲慢的女声在门前响起,“本郡主倒要看看,这三楼包厢是不是真是全满了?”
明思端杯的手一顿,须臾,又继续,置若未闻。
帽儿心里一颤,面上有些紧张,但见明思未动,她也僵着身子坐着未动。
紧接着,袁掌柜赔笑的声音响起,似挪了步子挡在门前,“晴容郡主,小的如何会骗您?今日这三楼,真是全满了。”
只听那女声冷哼道,“全满了?本郡主就不信了?难道全是胡人,没有汉人?”
“郡主见谅,”袁掌柜强笑道,“这几月,都未有汉人上过这三楼包厢,您也来过小店几回,也是知道的。”
那晴容郡主冷冷一笑,“是不是,本郡主看过就知!你挡住作甚?还不滚开!”说着,似有人上来推搡袁掌柜,袁掌柜哀求道,“这间包厢并非待客所用,乃是鄙店东家自用——”
“东家?”那晴容郡主蓦地一笑,语气懒懒倨傲,“你们东家也是汉人,这间房本郡主要用,也是看得起他。”说着一顿,“这么说,眼下你们那东家也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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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写好就会传上来~~
这几天77就不确定每天几更了,除了休息时间,反正写好了,就会传上来。
明年的时间也许会紧,77趁有空,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就尽量多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