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皇城,共有三条大街,分别为承天门大街、安上门街、含光门街。
其中承天门大街为皇城南北中轴线,将太极宫承天门与皇城朱雀门相连,故而这条街又被誉为天街,街边两侧有御沟,上覆以青石板,因为两旁还种有槐树,所以又被称作槐街。
天街小雨润如酥,其中的天街,指的便是这条承天门大街。
此刻。
在这条宽达上百米的天街之上,李象骑着一匹白马纵横疾驰着,而在这李象纵马的身影之后,是十几号靠着双脚狂奔紧随的百骑司百骑。
‘承天门。’
映入李象眼中的是太极宫正门,承天门。
“我乃敦煌郡公,欲入宫觐见陛下,速速开门!”
吼声之际,马匹速度不歇,单手高高扬起二凤赐给他的那枚羊脂龙凤玉。
承天门上的军士原本还想呵斥来人,可是当听见‘敦煌郡公’四个字,当看到李象手中高举的那枚羊脂龙凤玉的刹那,皆是不敢阻拦。
而且早就有天子口谕传至承天门,凡敦煌郡公入朝觐见,不得有丝毫阻拦。
不过紧随而来的百骑司百骑,则是一个个尽数驻停承天门外,纷纷是拄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入了太极宫,便是不再需要他们护卫了。
‘只剩十分钟了。’
入了承天门,策马而过嘉德门,来到太极门前,李象终于是下了马。
按照礼仪而言,未得天子明诏,太极宫中不得骑马,更别说纵马。
其实李象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没办法,他实在是赶时间,但就算是再赶时间,到了太极门还是得下马步行了。
…………………
两仪殿。
群臣跪坐两侧,唯有承乾植物一人站在殿中央。
哪怕是大位之上的李世民,都是保持着沉默,这個静默保持了足足一刻多钟。
殿中之死寂,连搁置于殿尾的漏刻滴水之声都能清晰入耳。
大多人的目光都是落在这平日里丝毫不起眼的浮箭漏刻之上,当浮箭上升到「酉」位之时,便是意味着限定的十二个时辰结束。
现在距离「酉」位,只剩下不足一刻钟了。
魏王李泰跪坐于殿中右一位置,脸色表情看起来极为凝重,可实际上内心已经快要笑疯了,因为在他看来,李象绝对不可能破案,莫说一刻钟,再给十二时辰也无济于事,眼眸余光扫向站在殿中的李承乾,眼底泛着得意之色。
‘凶手被囚在芙蓉园,就算你儿子把长安城给掀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到凶手。’
‘一会廷议结束,我就私下去向父皇举荐欣儿来接手主办此案。’
‘李承乾,你一个瘸子,根本就不配做大唐的太子,储君的位置,终究还是我李泰的!’
在李泰的身边,晋王李治的小脸也表现的很是严肃,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左一跪坐着的长孙无忌。
原因很简单。
一旦李象失宠,太子被圈禁,那便是意味着李承乾的储君之位极度不稳,魏王党必定全力攻讦,让李承乾顺利下台,而现在的晋王党还没有完全做好与魏王党直接争锋的准备。
原本是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没想到事态一下子发展的这般迅速。
‘倘若太子在近段时间被废,舅舅会怎么做?’
李治心中焦急,他和魏王李泰的情况不同,李泰很早就与李承乾一般参政议事了,在朝中有着属于自己的党羽班底,这些党羽都以魏王为中心。
而他这个晋王党的党羽则是不同,他去年才开始上朝,参政议事满打满算才半年时间,晋王党的核心并不是他这个晋王,而是长孙无忌,并且他每一次想要从这个舅舅口中得知一些安排的时候,都会被长孙无忌以各种理由敷衍,只让他做好天子的乖儿子,其他一概不管。
这种船舵完全不在自己手中握着的感觉,让李治小野鸡总是心神不安。
再看长孙无忌、房玄龄、高士廉、杨师道、岑文本、刘洎等一干朝廷重臣,脸上神色都是统一的凝重锁眉,毕竟天子都一副愁容,你又岂敢轻松。
每一个人都是心有所思,每一个人都是在心中噼里啪啦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无不皆是老狐狸。
国本将移,风云自起。
唯一将心事表现在脸上的,只有狄仁杰的爷爷狄孝绪,他可以说是在场唯一一个将宝压在李象身上的重臣,基本上被当成另类存在。
如果这一波敦煌郡公赢了,他或许有进入政事堂的机会,可若是敦煌郡公跪了,三个月内,他必定会被调离尚书省左丞,随便安排个闲散官,收拾收拾就可以准备养老了。
‘还没来吗?’
‘象儿啊象儿,为父可是把老本都押上了!’
因为磕头太用力而导致额头肿了个红肿大包,脸上有着马鞭血痕的承乾植物在殿中站的笔直,但心头也是有些慌了起来。
主要是承乾植物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是他刚才发癫时没有想到的。
如果自己被二凤圈禁在东宫丽正殿,那意味着他将失去施行玄武门继承法的机会,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大位之上,李世民扶着额头,眉宇紧锁,他先前顺着狄孝绪的请允,终究是出于对李象的信任,没有开口下诏中断。
‘头痛欲裂——!’
‘象儿,祖父已经为你做的够多了。’
‘或许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不应该册你为敦煌郡公,不该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这时。
漏刻壶中的浮箭已经到了「酉」处。
‘嗡~!’
负责计时的内侍,以小杵轻敲铜钟。
这意味着,规定的十二个时辰,到了。
一道钟音,落入不同人耳中,代表着不同。
落入李泰等魏王党耳中,这就是胜利的锣鼓,筹谋数年,距离那终极目标,终于只剩下了最后的临门一脚。
落入李治等晋王党耳中,这便是冲锋的号角,接下来将不得不由暗转明,开始与魏王党血战。
落入李承乾和狄孝绪的耳中,这无异于是宣布了他们的政治生命终结,一切都算是彻底完蛋了。
而落入二凤的耳中,则是击碎了他对李象残存的最后一丝期望。
这一刻。
或许是因为兴奋,或许是因为激动,魏王李肥四脸上的肥肉抑制不住的颤了起来,那即将歪起的嘴角,已经是连AK都快压不住了,第一个率然站起。
”父皇,十二个时辰到了,敦煌郡公还未入宫…”
声音刚脱口。
一道唱名之音从殿外传来,这唱名的内侍似是比任何一次都要叫的卖力,差些破音。
“敦煌郡公、检校大理寺卿、检校左右侯卫大将军、检校雍州牧李象,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