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伟民确实气愤,他没想到一个县委书记的秘书都敢不买他的面子,作为市纪委的实权人物,他金伟民走到哪里单位领导不是远接高迎的?且不论他的官职大小,单单是把纪委这块金字招牌亮出来,就能吓死一批人。
纪委的人是那么好得罪的么?让纪委的人记住你这张脸,都不需要找什么正当理由,随便出个幺蛾子查你一番,你就受不了。
优越感极强的金伟民在李逸风面前碰了一鼻子灰,见人家不拿自己当回事,只能把顶头上司郑南山抬出来压人,他心说,你不给我面子,总不能连市纪委副书记的面子都不给吧?小子,你牛!今儿我算是记住你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李逸风见金伟民被自己一句话就气的面红耳赤,稍稍一想便琢磨过味道来了,这些人恐怕也没有拿到什么过硬的证据,来沂南初核张书记的问题,不过是猴子请来的救兵!至于猴子是谁,还用问么?
李逸风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请各位领导稍后,我马上跟张书记汇报一下。”说完,冲着几人点头笑了笑,敲响了张文华办公室的门。
张文华见李逸风进来了,抬头一笑,问道:“外面谁在喧哗?”
敢情这位在里面全都听见了,真沉着啊!李逸风笑着解释:“市纪委郑副书记带着工作组过来了,说是要找您落实些情况,您看?”
张文华一愣,眉头跟着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屑,又有些鄙视的味道,反正李逸风弄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张文华坐在桌子后面没有起身,淡然说道:“哦,那就请郑书记和工作组的同志们进来吧。”
李逸风点头称是,但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张了张嘴,想和张文华说些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就那么尴尬地站在旁边。
张文华冲他笑了笑,随手扔了包大中华给他,笑骂道:“臭小子,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和老何背着我干的勾当?赶紧给我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李逸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嘿嘿笑了起来:“领导英明!”他不着痕迹的拍了一把,说完后,拿着张文华犒赏的烟美嗞嗞退了出去。
有时候领导当面批评你,并不见得是坏事,反而是领导对你的一种别样的信任,这种信任通过嬉笑怒骂表达出来更显的领导与下属之间关系的亲近。
李逸风自然明白张文华的意思,在他看来,这是自己在通往张文华完全信任的道路上迈出的坚实一步。
关上门的李逸风,脸上的表情迅疾变的古波不惊,他微笑着走上前来,在郑南山跟前站定,不卑不亢地说道:“郑书记,张书记请您和工作组的领导们里屋就坐。”
郑南山一张老脸迅速阴沉下来,强忍着满腔愤怒,郑南山冷哼一声,倒背着手一言不发的向张文华办公室走去。
郑南山的不快,是因为按照规矩,张文华对他这个上级领导屈尊前来,应该亲自出门迎接才对,他倒好,不仅没有亲自迎接,反而稳如泰山般连面都不露,这能让一贯心高气傲的郑南山情何以堪?
原本郑南山就是奉了纪委书记的命令前来找茬的,是纪委书记黄震派到沂南县收拾张文华的急先锋,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张文华这个“戴罪之人”必定会对他恭谦有加,甚至会为了摆脱“罪行”而求助于他,礼下于他那是应当应分的事情。
可没想到张文华根本不在乎,似乎举报信中反映他的那些情况压根就不存在一样,郑南山有些猜不透了,不知道张文华是有所依仗根本不在乎工作组的调查,还是人家真就心底无私,没有干那些道德丧失、贪赃枉法的勾当。
金伟民怒气冲冲地瞪了李逸风一眼,挥挥手,示意工作组的几人全部跟上,紧随郑南山的脚步进了张文华办公室。
李逸风无可无不可的耸了下肩膀,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
“张书记,你好大的架子啊!”刚步入办公室的们,郑南山便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脸上黑的都能刮下一层霜来。
张文华毫不在乎地站起身,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前向走了三步,定在原地不动了,他笑了笑,等郑南山走过来后,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随即迅速抽回,像郑南山手上沾染了剧毒一般:“抱歉啊郑书记,事前也没得到通知,不知道你要过来,所以没去迎接你,勿怪勿怪!”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是:你来之前招呼都不打一个,还能指望我给你好脸色么?另一层意思是:真当我不知道你是干吗来的?
郑南山被张文华一番话呛白地满脸通红,心里的愤怒就不用说了,从他阴沉的脸色上就能看出,这老家伙憋得跟便秘一样,太阳穴上的青筋汩汩跳动,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郑南山转过头来一想,且不管你张文华心虚也好,故作姿态也罢,今天你犯到我手里了,不弄得你脱层皮,算我老郑对不起你!
“哼!张书记,那些个繁文缛节还是算了吧,这次下来,是代表市纪委对反映你的一些问题进行初核,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包涵。”郑南山严肃地说道。
张文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指着沙发说道:“理解,都是为了工作嘛,郑书记请坐!各位同志也都坐吧。逸风上茶!”随即,张文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看着张文华有恃无恐的表情,郑南山第一次感觉这趟沂南或许是来错了,如果张文华真的存在问题,人家能表现的这么平静么?早就慌神了。
郑南山毕竟是老纪检干部,对于违纪干部们的心态研究的比较透彻,后一想,张文华越是表现的大义凛然、毫不在乎,就越是证明他在心虚,他不过是故作平静给大家看的罢了。许多违法乱纪的干部刚被纪委带走接受调查时,不也是这样一幅表情吗?最后还不是没抗住我的审讯,该交代的全交代了。
打死我郑南山也不相信你张文华为官多年屁股底下一点屎都不沾!
郑南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李逸风赶紧给几位领导奉上香茗,悄悄地退了出去,在外面关上了门,但稍微留了一丝缝隙,以备不可预知的事情发生时有个缓冲的时间。
“张文华同志,市纪委最近接到群众寄来的举报材料,称你在沂南县委书记任上大肆收受贿赂,可有这个情况发生?”刚一落座,郑南山便直言不讳道。
张文华听出了郑南山对他称呼上的改变,笑了笑,抽出支烟来点燃,抽了一口道:“郑书记,既然市纪委接到了群众举报,举报信中又是反应我的问题,那么,市纪委不会一点调查都没有,就直接来找我谈话的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郑南山对张文华的反问弄得颜面全无,忍不住心中的怒气,呵斥道:“张文华同志,请你注意自己的用词,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干部了,纪委的办案程序你不会不了解吧?我们既然来询问你,就是拿到了相关证据,我劝你还是有啥说啥的好,免得等我们亮出了证据,你后悔都来不及!”
“呵呵,郑书记是在威胁我么?作为党的干部,我肯定清楚纪委的办案流程,但是,没有根据的事情也不能任你们捕风捉影的对我进行诬蔑吧?既然你说掌握了我受贿的证据,那好,只要你能把证据拿出来,我二话不说就跟你们走。”张文华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目光冷厉的看着郑南山,现在已经确定了郑南山几人到自己办公室来目的不纯了,张文华再忍下去,自己都觉得丢人。同时,他对吴胜利等人的卑劣行径感到愤怒,张文华心说,如果不是李逸风提前知晓了吴胜利等人的阴谋诡计,这次能不能过关真难说了。
郑南山咬着牙瞪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话,金伟民沉不住气了,怒气冲冲地指责张文华说:“张文华你是个什么态度?!组织纪律性还要不要了?难道你以为没凭没据的我们吃饱了撑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么?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你的问题,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张文华刀子般的目光瞬间扫向金伟民,令金伟民有一种寒气直入骨髓的感觉,张文华突然笑了笑,摇头说道:“这位同志,我不知道你是奉了谁的命令来对我进行调查,但我有理由怀疑你的调查是没有事实依据的,并且你说的话很不值得推敲,第一,我不是被你们纪委双规的干部,你们约谈我是为了向我询问有关情况,对于我是不是有受贿的行为,你们本身也不确定,我不需要向你们交代什么问题。别否认,还是那句话,有证据的话拿出来。第二,至于组织纪律性这个问题,我想在座的各位恐怕没人不会要,所谓的争取组织上的宽大处理,那更是无稽之谈,我反问一句,这位同志你能代表组织跟我谈话么?你有什么资格代表组织跟我谈?”张文华的语气冷淡下来,句句珠玑驳的金伟民哑口无言。
“还有,鉴于你这种利用武断之言诽谤党员领导干部的恶劣行为,我保留向上级领导追究你责任的权利!”张文华语气冷森的补了一句。
“啪!”地一声响,金伟民狠劲拍了下桌子,气急败坏地站起来道:“张文华!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