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锦一直在想,十年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个早上。
天晴晴好的寒冬清晨,阳光从地平线升起,一点点从林立的高楼缝隙间露出自己的面孔,湛蓝的天空被朝阳染成别样的颜色,和傍晚那沉闷的黄色不同,明亮绚丽的金色洒向大地,带来独属于早晨的朝气蓬勃。
可这些景象和往常并没有区别,凌锦站在教学楼的顶端,俯瞰着已经完全披上冬装的校园心想,就和自己死的那晚一样。
除了她,真的还会有人觉得这个早上很特别吗?
太阳东升西落,日月轮回交替。
城市随着时间的推移飞速发展,h市的成长令人惊讶,不但是城市,住在这座城里的人,也因为时间,而逐渐改变着。
“我怎么没看到你说的接机的人?”穿着普通牛仔裤和后大衣的女人推着行李车从出站口走出来,她拿着手机四处张望,头发简单的扎在脑后,“哦哦,我看到了,先挂了哈。”
挂断电话,她兴奋的朝着不远处穿着黑色西服套装的男人挥挥手,男人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张清女士’。
“张清女士是吗?”
“叫小姐,我还没到被称为女士的年龄好嘛。”张清皱皱眉,虽然脸上已经留下些岁月的痕迹,可眼角眉梢依旧流露出少许往日的单纯。
“额……好的,司总让我来接您去酒店。”接机的青年来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张清的行李车。大步迈着在前面带路。
“是明悦大酒店吗?”
“是的,司总特别吩咐,他说别的地方您也不会去住。”
“切,明明就是他贪图便宜。”
“司总还说您要是这么说。就带您去希尔顿。”
“我就随便说一下,客随主便,客随主便。”没想到自己轻易被将了一军,张清有些气闷。默默跟在青年身后不再说话。
“我说,你们司总现在是不是还有戏人间,处处风流啊。”安静了大约有二十多分钟,上了车之后,张清又有些按捺不住,开始同青年搭话。
“司总已经结婚了。”青年微微皱了眉,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这个女人这么说自己的老板,声音变得有些僵硬。
“结婚!这不可能!他什么时候结的婚?”听到这个消息,张清有些接受无能。当年那个风流成性的公子哥居然结婚了。太不可思议了吧。
三天前她接到已经快十年没联络的司若韬的电话。电话里,变得稳重的男声问她是否要回国一趟,张清想都没想。当时答应,随即就开始收拾东西订机票。
“司总五年前就结婚了。在荷兰。”想到当时作为一个新进公司的小职员,也有幸目睹那场婚礼,青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荷兰?那你们的总经理夫人是不是叫李佳木?”
“李总喜欢人称他总经理先生。”
“哈……没想到他俩居然真成了。”张清忍不住一拍掌,“我当年还以为你们司总是跟他玩玩而已,想不到这俩人居然就这么走下去了。”
“对了,这两天你除了接我,还有没有接一个叫葛白的男——人?”原想称呼对方为男生,一想到时间眨眼过去了十年,她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丫头,对方估计也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打男人。
“葛白先生吗?”青年点点头,“他昨天到的,跟您是同一班飞机。”
“哈,他也从纽约过来?”
“是的。”青年点点头,这个女人和昨天接得男人略显不同,那个男人一路几乎一句话未说。
“臭小子,还说请我去他们家过圣诞节,十年过去了,居然连在纽约都不告诉我。”张清正在忿忿不平时,安静躺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屏幕张清直接接通电话,’“hello ~”
“小清,你回来啦。”带着点冰凉感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出,张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抑制不住的尖叫着,“啊!小舞!是你吧小舞!你现在还在h市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联络你,可是怎么都联络不到,这么多年你死哪去了。”
“我一直在h市,不过想重新开始,所以就把之前的联系方式全换了,我听若韬哥说你回来了,就想着给你打个电话。”
“知道给我打电话,还算你有良心。”虽然对方的声音听着感觉凉凉的,有些清冷,张清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抽空见一面吧。”
“好。”
收了电话,张清的心中突然升起无限感慨,她也不再找开车的青年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车窗外,看着繁华的街道和街道上往来的行人。
有些后知后觉的她这时才意识到,她已经离开这片土地十年了。
她已经习惯了面包牛奶的生活,可以用刀叉优雅的吃任何东西,不仅可以用流利的英语交谈,甚至能用英语写诗歌。
十年时间,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么其他人呢?
还未惆怅完,这边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从青年那里拿了房卡和钥匙,张清把东西都丢给青年,而后自己领着包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报上许雪舞提供的地址,出租车司机转动方向盘,朝着目的地开去。
在冬天依旧穿着曳地长裙的女人默默走在吧台后面,上身是一件翻领蕾丝边雪纺衫,领口想着夺目耀眼的水晶,衬得她细长的脖颈更加优雅。
“这里很不错啊。”张清的声音突然从许雪舞背后响起,她转过头,看见左顾右盼打量这间由废弃旧厂房改造而成的画廊的女人。
从高脚椅上下来,许雪舞嘴角含着笑,走向张清,“其实这间画廊的设计,十几年前我和我哥就开始构思了。”
“他想的东西必然很好。”张清点点头,语气是毋庸置疑,“他是我见过最有才的人。”
“司叔叔说过,我们父母的优良基因,传给了我哥六成,传给了我四成。”时隔十年之后的再相见,两人一句寒暄都没有,却直接开始谈论起了另一个男人,“所以有段时间我很嫉妒我哥,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为什么小一岁,就差这么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嫉妒,是你对一个人最大的肯定。”张清同许雪舞肩并肩朝画廊中央的吧台方向踱步,“其实我也很嫉妒他,作为一个男人,他甚至比女人还漂亮真让我无法理解。不过在长相这一方面,你确实不用再嫉妒他了,你一点不逊色于他。”
“我现在经常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走神,然后庆幸自己这张脸和他长得还有些相似,至少我还可以透过这张脸看到他。”
“把当时的情况仔仔细细跟我说一遍。”刚才还嬉笑的女人忽然收敛起笑容,眼中露出和之前的率性完全相反的凌厉,“我想知道他死那天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