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穆岚才敢稍稍的放松了一下。
就像原本一直绷着的人,现在突然有一个机会能垮下身子,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有些久违,又有些奢侈。
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明明同是大学老师,她为什么看起来和别人的待遇如此不同?
一方面总觉得心心念念的东西太多了,在学校还要对那个人渣千防万防,另外一方面,每天还要和学生周旋,就像是在打仗一样,腹背受敌的感觉确实不太好。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她才向着学校附近一家不远的咖啡厅走去,那里是她以前就发现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人应该很少,很清静。
那时,她总喜欢一个人跑到那里呆着,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看看书,玩玩手机,甚至写一些东西都可以。没有人打扰,就好像独属于一个人的世界。
但是回国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那里。原本一直想方设法的在回避着许多过往的东西,就好像是只要不去想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才不过半年时间,这家店有些地方的装修就不同了,可能是越做越好的原因,这里的客人比平常要多一些。但是她喜欢的那个角落,此刻仍然空着。
服务员仍然是以前的那个姐姐,只可惜以前她来到店里的时候,这位服务员总是会以最热情的笑容来欢迎她。甚至偶尔还会趁有空的时候寒暄几句,毕竟年龄相差不大,很多话可以聊到一起。
但是此刻,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和看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带着格式化的僵硬。刚刚好露八颗牙齿,可是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这位小姐,你好,请问你几位?”
以前是:微微同学,今天怎么又有空过来?
“一位。”
“好的,那不知道你想坐在哪,今天店里的客人要比平时稍稍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客人从来没有见过,但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穆岚明明心里已经有些酸楚了,可是还要装作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着那个熟悉的椅子,说道:“就这里吧,这个位置看起来还挺安静的。”
其实这里之所以没有人选择的原因,是因为这个角落的光线有些暗,而且空间不是很大,就相当于是一个独立的拐角。那个时候她不想在家待着的时候,就总是喜欢在这个角落里窝着,就好像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听到她说话,那名服务员似乎犹豫了一下,“这……”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秒,她便立刻改了话,“嗯,好的,请坐。”
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停顿,穆岚还是捕捉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服务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没什么,只不过以前认识一个小女孩,她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来我们这,然后每次都会选择坐在这里,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下午。只是不知道这半年来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或者是工作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来了,毕竟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想一想还挺想她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这种类似于带着些许的怀念,还有眷恋的声音,让穆岚一瞬间身体僵硬,她几乎都要叫出姐姐来,可是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如今的这个人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程微了,她没有任性的资本,有时候走一步错一步,她不能够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听你这样说,你应该对那个小女孩还挺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到现在都记挂在嘴上。”穆岚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在不安的搅动着衣服的下摆,如果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她此时的不安和局促。
服务员笑了笑,“是啊,那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又十分机灵,平时来的时候,偶尔还会给我们带一些她做的小玩意儿,所以这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只不过这孩子命不太好,家里出了挺多的事情,我们都为她觉得很可惜,其实我们还好,最挂念她的要求店长了。”
脸上的可惜和惋惜之情显而易见,穆岚看着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她当初确实喜欢往这里跑,和这里的人关系都不错,那时候的她,活泼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太阳,也难怪能够在这些人的心里留下这样的印象。
看着对方忽然笑了,服务员有些不明所以,“小姐不知为何发笑?”
“没什么,只不过有些可惜,要是能够早点遇见她就好了,想必这样的小女孩应该很讨人喜欢吧。”穆岚听到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此刻她只是一张用着别人的脸庞的人,她忽然想在这里做回一刻的程微。
“嗨,要是她知道一个不认识的人听到都夸她的话,肯定很高兴。”
感觉自己也确实不能再说下去了,穆岚害怕会暴露些什么,便直接转移了话题,“行了,不说这些了,给我来一杯冰美式吧。”
“好。”对这位新来的客人印象十分之好,服务员也变得勤奋起来,手脚自然利落了不少。不过在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对方并没有这个意思,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穆岚并不是想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只不过特害怕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会暴露。
其实有时候想想觉得还有些可惜,半年的时光听起来没有多久,但是总会改变很多东西。就像是她那也没有办法变回程微,甚至连最开始自己的那张脸都找不回来。
自从换了一个身份之后,她就一直处于适应期当中,连伤风悲秋的时间都没有。身边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督促着她,就好像一直在推着她往前走。
所以她没有办法懈怠,今天好不容易能够将那个人应付过去,如今她也想稍微的休息一下,给自己一个喘口气的空间。
因为有了第一好感,所以服务员总会时不时的打量坐在角落里的穆岚,但是总感觉她和我刚进来时的气场不一样了。可是要说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又说不出来,总而言之看起来十分矛盾。
冰美式独有的味道,从口腔一直弥漫到胃里,因为有些凉意,所以让她在虚幻之中又清醒了不少。
回忆有时候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他总是在你觉得十分脆弱的时候,在你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突然从某个地方冒出来。就像是月经一样,总是会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来临,让你痛不欲生。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这个店员的反应,她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忍不住怀念当初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过她,羡慕着她有一对开明的父母,有一个十分完整的家庭,在难过或伤心的时候,还有一个很好的闺蜜,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是年少,觉得这一切皆是福,可是现在想来,福祸相依这个词倒却真真是没说错的。
她忽然想来一罐冰可乐了,曾经有一个人告诉她,如果心里觉得不痛快,或者是难过的时候,可以偶尔尝试一下,有奇效。
可是在这样的场景,谁又会迁就她这种特殊的癖好呢?
这个地方坐着没有以前舒服了,毕竟心里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在穆岚彻底清醒的那一刻,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失去了,终究是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