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何真挚热烈的感情遭遇到连番的暴风雪,都会变得脆弱,变的不堪一击。面对苏莫一次次的冷漠和拒绝,蒋慕白真的感到了从来未有的疲惫,爱情不怕遇到艰难险阻,他愿意去挑战那百分之一的可能,可是他爱的人呢?
显然他并不是令苏莫可以义无反顾的对象,之所以犹疑,之所以披上成全的外衣,无非都只是因为还不够爱。虽然有些理智迷失,但是蒋慕白仍然清楚的相信,苏莫绝对是最纯真最善良的姑娘,她这样做必然是为了什么,只是这原由很明显并不是出于他。失望的瞳孔仿佛蒙上一层稀薄雾气的星辰,蒋慕白麻木的踩下了刹车,无神的看着毫无方向的前方,好似一个丢掉了灵魂的孤儿一般,蓦地,他微微的垂下眉眼,悲凉的语气依然的藏着不知名的期许,缓缓的询问道,
“苏莫,如果我今天问你,你是否爱过我,你是否想和我在一起,你会给我如何的回答?”
紧接着,还没等苏莫回答,蒋慕白似是忽然的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的阻止她道,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苏莫似乎一直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安静到恍若感觉不到她微弱的存在感,只要蒋慕白不说话,这场对话,也许早已经湮没在这场无声的沉默中。
少顷,蒋慕白飞快的整理下紊乱的思绪,态度极其认真谨慎的一字一顿的顺着刚才的话继续道,
“我希望你告诉我的是你内心最真实的答案,无论什么结果,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想见到我,我都会远离你,不会再来纠缠你,这样可以了吗,我只想知道你爱过我吗?”
他把全部的重心都压在了最后的那一句“我只想知道你爱过我吗”,言辞之间的恳切和一片令人动容发的赤子之心全然的落在了苏莫纠结的眼底。爱与不爱又如何,他们之间注定了只能在既定的剧情里,各自的分别散场。他无法给自己安定平静的温馨未来,自己也没有冲破自我固步的勇气,选择退出于两个人才是最好的结果。挣扎良久,她最终下定决心,颔首低语道,
“我没爱过你,也不会爱上你。我一向最注重承诺,我既然答应了你父亲,必然不会再与你产生任何纠葛了,你也不需要再来找我了,现在,以后,都不需要了。”
声音不大,却有着毁灭性的坚定。蒋慕白木然的回过神,满面笑容的接过话道,
“我知道了,再见。”
关掉手机,拔掉电池,蒋慕白趴在黑色的圆形方向盘上,牙齿咬的声声作响,干涩的眼睛也因为缺水涨的生疼,这感觉通过条条相连的血脉,蔓延至全身,直到巨大的痛感终于彻底的流窜入骨缝中,斗大的眼泪终于顺利的湿了他洁白色的柔软衬衫,同时湿了的还有那交易结束的爱情。霎时之间,他湿润的眼角滑过一抹冷笑,冷冷的自嘲道,
“在自己心中无与伦比的爱情,只不过是别人眼中一场可笑的镜花水月罢了。”
他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苏莫那么的像只周身布满针尖的刺猬,只要自己一靠近,就会被扎的遍体鳞伤,现在的他,再也提不起一丝丝的力气了。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脸皮,他无力的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半空,娴熟快速的调转过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折了回去。
清新朴实的卧室里,苏莫侧身的蜷缩在自己从小到大依偎在上的大床上,径自的把它幻想为最温暖的怀抱,也许在这里,才能找到真正的安全感。她就是没办法的控制自己,喜欢把所有的事物作出最糟糕的断论,她惧怕爱上之后又要分离的场面,有徐言司一个就够了。蒋慕白太好了,他对自己是超越所有人的疼爱,但是这么一个近乎完美的人,也许只有那种传说的奇女子才可以与他相配吧。自己只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灰姑娘,不可以为了一瞬间的感动,而造成两个人的悲剧。她紧咬着下唇,却还是不知觉的泪流满面,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刻,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原来这么深爱着那个冷酷霸道,却又温柔深情的蒋慕白,为什么总是要在快要抓住幸福尾巴的时候给自己最残忍的当头棒喝呢。
到达别墅的蒋慕白,神情颓废,一言不发的径直朝着房间内走去。出门迎接的仆人看到少爷的反应,犹豫的不知道挂在嘴边的话可不可以说出口,不过为了等会不受少爷的责骂,他还是唯唯诺诺的开口道,
“那个,少爷,老爷他来这里等您好一会儿了。”
本来无精打采的拖着步子的蒋慕白,一听说父亲正在此处,立刻加快了动作,每一个脚印仿佛都更加的掷地有声。大手一推,房门彻底的向内大开,偌大空荡客厅里,蒋宗文背影威严的站在正中央,周围流动的空气也似是在他的身畔凝滞了一般,蒋慕白浑身不爽。带着对父亲所有的怨气和难以理解,他恨恨的愤言道,
“现在你得意了,你终于如愿以偿的达到了目的了,是吗,还顺带的证明了你以前说的都是对的,金钱是万能的,什么感情都是毫无物质基础的虚假戏码罢了,我才是个失败的人渣,我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赢了,你彻底的赢了,哈哈,真是恭喜你啊,蒋总裁!”
蒋慕白两手向上的对着父亲,看上去是在表面的恭维,漆黑的眸间却是分明深深的敌意,他看不起父亲那套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思想,如今自己却实实在在了败给了那张五百万,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恨父亲,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强大到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面对母亲的自杀,他无能为力,面对苏莫的放弃,他也一样的无能为力。
“你早知道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早晚要分开,你可以撇开集团的利益全然不顾,我可做不到,只要你还是我蒋宗文的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你随便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因为你是蒋慕白!”
蒋宗文面无表情僵硬的背着双手,两只几乎看不见的细缝小眼睛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厉声说道。蒋宗文对于蒋慕白的反应也并不感到意外,倘若他能沉静睿智的同自己像平日里那样斗志盎然,他才会奇怪了,他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最了解的,一旦遇到感情的事情,就会顿时的方寸大乱,在他看来,这是最没出息的表现。他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其实那位苏莫小姐比你聪明多了,我一句话她就可以完全明白了,连她都可以想清楚的事情,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呢?我真会怀疑你在公司里那种果断都去了哪里了!”
蒋慕白闻言,懒散的勾动了下冰冷的唇角,眸间同样凉气逼人的说道,
“你说的对,她的确聪明,你们就是太聪明了,我才变成了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我妈的死能唤回你尚存的良知,可是你还是这个样子,还是除了你的公司什么都不会在乎的天下第一无情人,我从来就不想成为你的儿子,从来也不,若不是你当初非要找到我妈,非要让我做这个所谓的大少爷,你以为我还会真的稀罕吗,我恨这个身份,我更恨你,为了你的金钱,你摧毁了我美好的童年,我只能伪装的冷血,只能伪装成对所有事物的不在乎,才能不被你轻视,不被你瞧不起,而我真正需要什么你懂吗,你永远也不会懂。”
蒋慕白把这些年压抑在心底里的话语一股脑的全数倾倒的咆哮了出来,没有人可以嘲笑他的歇斯底里,正如同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成长的路上所缺失的人生之中最宝贵的东西。
蒋宗文痴痴的看着儿子第一次爆发似的冲着自己嘶吼,竟然无言以对的心里莫名的失落了起来,这些年,他也确实的忽略了作为父亲的指责,他略带惭愧的转过身,对视着儿子憎恶的眼底,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铁青,自己的儿子又如何,他蒋宗文这辈子是不会对任何人低头的。
蒋慕白见状,呵呵的讥笑了两声,顿了顿,继而认真的讲道,
“蒋宗文,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不是你儿子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也再不需要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蒋慕白说着,把手上拿着的汽车的钥匙甩手的扔在了蒋宗文不远处的桌子上,噼啪的摩擦声犹如带着火星的闪电划破长空,也在父子之间划下了一道始终不能跨越的楚汉分界线。蒋慕白决心已定,这次他一定要让父亲看看,离开他的庇佑,自己一样过的精彩。他大义凛然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奢华无比的宫殿,他不再是高傲的王子,他也终于能够自由的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了,想到这里,他突然的想起了那个野蛮的小丫头苏莫,身体不由的再次撕裂的疼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