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西跨院都沉浸在一股暧昧而安逸的气氛之中,但罗府之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对于他们来说,今夜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宾客离开后,宴席需要打扫,庭院里的尸体需要处理。罗子修手下那几百伤痛家将需要照顾,其窗前门旁的深坑,需要填平。还有蒋惊天与罗寸等人在罗府之内,争执恶斗之处的几百具尸体,和那挖了一半的深坑。
光这一切就已经够忙的了,怎知午夜时分,罗府上下还未将这一切都处理妥当。昏迷不醒的罗子修,便被人给抬了回来。照顾他到并不需要多少的人手,但其醒过来后,却在府中大吵大闹,折腾不休。
罗子修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消停了下来,回房休息去了。但那逃走的七位地阶强者,却在此时回来了,他们一回罗府便开始各回住处,搜罗钱物,一副着急远遁的样子,将半个罗府都闹得鸡飞狗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七个地阶强者收拾好行囊,还未等离开。罗寸就被蒋惊天扔到了府门之前,这自然又引起了一番波澜。假若罗寸身死,在死无对证的情况下,他们七个倒是可以胡编乱造一番,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已经失踪了的耿冲。
但如今罗寸未死,他们临阵弃主的罪行将无法掩盖。届时就算是罗寸优柔寡断,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罗方也不会放过这个削弱罗寸势力的机会。所以这七人又怎敢在罗府多做逗留,立即带着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当,连夜逃出了府邸。
但可笑的是,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这火急火燎离开罗府的七人,竟然又火急火燎的回来了。他们回来的也算及时,刚好赶上罗寸醒来,于是在罗府深宅中,便上演了一场负荆请罪的好戏。
罗寸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派人寻找耿冲,第二件事就是下令捉拿他们七个。这七人心中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而且还将戏份做得十足。他们七个一字排开,全都赤膊上身,背负荆棘,跪行至罗寸榻前。
罗寸见此情景,当时就蒙了,两方对持之下,他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七人只是诈败逃走,其实一直潜伏在一旁。在蒋惊天挥剑要将罗寸斩杀之时,正是他们七个舍生忘死的扑了上去,将罗寸救了下来。至于耿冲,则是在蒋惊天杀罗寸未果之后,被其泄愤杀死。
罗寸一开始并不相信他们的话,但这七人所说,与他的记忆正好相符,若不是亲眼所见,定然不可以将假话说得如此天衣无缝。最关键的是,这七人还拿出了一件证物,是半截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袖子。以他们的说法,这半截袖子是他们在与蒋惊天争夺耿冲尸体之时,硬扯下来的。
罗寸仔细查看了一番,这还真是耿冲之前穿的那件衣服,如今铁证如山,他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却由得不得他不相信面前的一切。罗寸在得知了这七人版本的事情真相之后,立即就要点齐人马,到石府去寻仇,就算与石府全面开战,他也要向“石龙”讨回公道。
这七人一听急忙劝阻,陈其利害。言明敌人不但势大,己方还并不证据,空口白牙,难以服众。为今之计,只有与罗方言和,和双方之力,才可与石府匹敌。罗寸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如今一冷静下来,立马就打起了退堂鼓,答应七人一切从长计议,而且还采纳了他们的“连兄抗石”之计。不过有一件事,罗寸却一直都没有松口,那就是尽快从蒋惊天那里,将耿冲的尸体夺回了。
这七人去而复返,而且编出的谎话还天衣无缝,自然是有人将他们截住,并点播了他们一番。这个在暗中操控之人,正是罗方手下第一高手,“活太岁”冯长达。其实他含怒离开石府之后,便悄悄的潜伏到了南城之外。蒋惊天与耿冲、罗寸等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全都被他一丝不落的收入眼底。那在蒋惊天离开之后,悄悄追向耿冲之人,也是他。
冯长达将耿冲掳了回来,并在回府的途中遇到了为求自保,逃离罗府的七位地阶强者。他们七个还以为冯长达是罗方派来的,目的就是将他们赶尽杀绝,所以一见此人全都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冯长达在心中早有定计,软硬兼施的将此七人策反,投归罗方麾下。然后便将自己编好的谎话,告诉了他们七个,还给了他们一截耿冲的袖子,作为证物。
……
罗府深宅,罗方住处。
“长达,回来了呀,进来吧。”
听闻罗方懒洋洋的声音,冯长达“咯吱”一声,推门而入。他进屋之后,埋首立于桌前,恭声道“大爷,长达回来了。”
罗方扭动了一下肥硕的身躯,摆手道,“坐吧,都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见外。”
冯长达闻声坐在罗方的对面。罗方则在替他斟茶之后,缓缓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说说看。”
冯长达端起茶水,象征意义的抿了一口,然后将他今晚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罗方。罗方听闻之后,沉思良久,将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后,然后对冯长达道,“从头开始说吧,对于掳走许婉怡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冯长达斟酌一二,然后恭敬的道,“长达认为,掳走许婉怡的并非子修,他应该全不知情。”
罗方眼珠一转,继续问道,“那是上官龙天干的?”蒋惊天上官龙天之名,罗方是从罗神通处得知的。
冯长达闻言摇头道,“以长达之见,扰乱宴会、灭杀子修门客之事,都是上官龙天干的,但这掳走许婉怡之事,却与他毫无关系。”
罗方眉头一挑,试探的道,“你的意思是,这事是罗寸干的?”
冯长达点头道,“二爷的嫌疑最大,而且子修与许婉怡私通之事,也可能是二爷嫁祸石家之举。长达在暗中查到,散布大爷不举谣言之人,其实大部分都是二爷手下假扮的。”
罗寸若是在场,他一定会后悔的吐血,他当时只是想落井下石,才派人冒充石府之人,推波助澜,大肆散布罗方不举的谣言。可没想到,此时却成为了他背黑锅的佐证。
罗方也早就有了此种猜想,但他却一直没有想到罗寸如此之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便继续追问冯长达,想听听他的想法。
“你说说,罗寸到底想要干什么?整件事情对他好像都没有丝毫好处,丢脸的不光是我罗方,还有他罗寸,如此百害无利之事,他到底意欲何为?”
冯长达抬头正视,异常严肃的道,“事关二爷清誉,长达不敢说。”
罗方摇头苦笑,“咱们俩都是十几年的老搭档了,你还是这么见外。这只是咱们两个之间的闲聊而已,但说无妨。”
冯长达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主仆有别,大爷可以不在意,长达却一刻都不敢忘记。”
说完此话,冯长达停顿了少许,然后侃侃而谈道,“二爷虽然颇有野心,但智谋和胆色,都要照大爷逊色不止一筹,这些年若是没有耿冲在旁辅佐,这罗府恐怕早就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大爷之所以没有揣测到二爷到底想要干什么,就是因为你将他的计策想得过于高深了。”
罗方闻言提起了兴趣,插嘴道,“说的不无道理,继续说。”
冯长达清了一下嗓子,继续谈道,“二爷的目的只是想污蔑大爷不举,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巧成拙,让子修无法脱身。所以他才苦心积虑的又设下了,掳走许婉怡的金蚕脱壳之计,目的就是为了给子修开脱,将私通伯母之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罗方此时还没有明白,继续追问道,“我不举又如何?对他有什么好处?”
冯长达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一步一步的引导着罗方,将自己大胆的猜想说出来,“假若大爷不举的事情传入族中,老祖宗会怎么想?”
罗方皱眉沉思,然后恍然大悟,“老祖宗定然会以为我的两个儿子并非亲生,那下任罗家之主的位置,便会落到罗子修的头上!”
冯长达继续分析道,“最关键的是,老祖宗在听到传言之后,表面上会一笑了之,斥其为谣言。但在心中却必然会生起疑虑,而且这种事情他又不好直接向大爷求证。况且一旦老祖宗心生怀疑,大爷就算是对天盟誓,他也不会相信。难道大爷还能当着老祖宗的面,行那男女之事,以攻破那莫须有的谣言?”
罗方眉头紧皱,喃喃的道,“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依长达之建,我应该怎样做呢?”
冯长达面色一冷,然后森然的道,“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
罗方闻言惊呼一声,然后眯着眼睛缓缓的道,“此事就照你说的办,一定要做的漂亮,不要露出马脚。”
冯长达眼珠一转,然后提议道,“嫁祸给上官龙天怎么样?”
罗方一拍桌案,赞同道,“好,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