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衡州府往东北一千馀里,至饶州府。
仲秋桂月,赵荣已在饶州之东。
再过此处,心中难免生出感慨。
这黑木崖到饶州关山迢递,当初一个饶州分舵便让他忌惮无比,不肯与恶为邻。
现如今,这处分舵已人去楼空,移迁长江以北。
南部武林中的魔教边缘人马,也都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将什么“神教部属”挂在嘴边。
仗着这种身份在南部武林恣意妄为的日子已经过去。
从衡州府一路走来,赵荣默默听着那些江湖事。
近来武风盛烈,论武学者众,可得有所悟者寡之又寡。
听闻一些痴迷武学之人强练功诀走火入魔,更有无鸡练功者身心空洞,整日买醉。
路边的茶楼酒馆热闹之极,聊着这些传闻偶让他们哈哈大笑,也有的叫武林人感同身受,唏嘘不已。
“来,喝酒!”
德兴花桥镇口几株高大马尾松下酒旗招展,道旁客栈两层坐满客人。
二楼窗口耳听唰啦啦枝叶响动,有秋风送爽,大涨酒意。
一名酒槽鼻汉子向同桌举杯,几人互相示意干了一碗。
“城西龙魂镖局的侯总镖头也练功失败,拿了几句口诀就当了真,这下真是晚节不保。”
旁边背后挂着斗笠的同伴笑道:
“这话倒也不假,不过侯安止应该也知道那是假的,听说几位镖头都劝过他,他却固执非要去练,这一刀下去,那痴痴一梦也该醒了。”
最靠窗户携带两柄短刀的江湖人闻言举碗示意他们再干。
“休说旁人痴痴一梦,我们兄弟三人初入江湖时,又何尝没有梦过呢。哪个不想天下无敌,名动四方?”
“这侯总镖头执念太深,但他的胆气倒是叫人佩服,至少咱们就不会这么干。”
“不错。”
酒槽鼻汉子笑道:“我若犯了执念,早就花钱买上一醉,这一醉,醉梦痴梦也都一样了。”
“有理有理,还是老哥看得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潇湘剑神也到福州,怎没听过他去抢夺剑谱?”
双刀汉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他要剑谱作甚,就是你拿到完整剑谱练会上面的武功,恐怕也不是剑神的对手。”
“啧啧,那可是一剑震慑天下各大派,将林家从必死局面中救回来的惊艳人物。”
“可惜无缘见那剑气,不知何等锋芒。”
双刀汉子说这话时,楼下响起了店小二“客官慢走”的声音。
跟着嘚嘚嘚马蹄声响,双刀汉子的目光错过秋风下飞舞的酒旗,看到一名青衣人骑马东进。
他微微出神,一直凝望。
忽然青衣人回过脸来,一眼看向他所在方向。
只是一瞬间,双刀汉子像是被锋芒刺目,赶紧移开视线,他面露惊诧之色,两名同伴一头雾水。
“怎么了?”
“我我好像看到了不得了的人物”
双刀汉子愣愣一声,他又拿起碗喝酒,却有一半不觉间湿在了胸口麻衣上。
……
临近中秋,赵荣骑马到了绍兴边沿。
过一村镇,当地正在演一出社戏,春社祈求五谷丰登,秋社庆贺一年丰收。
这一段时间,小儿郎早起,呼朋唤友,取田中稻草扎成龙形,糊以色纸。
等中秋那晚,夜间插烛于龙身,游玩街市。十数人用竹竿撑之,佐以锣鼓,喧哗闹天。
入了城内,赵荣更是感受到节日氛围。
满街游人花灯,路边还有人叫卖塘鱼,中秋塘鱼格外滋养,是学生送先生的好节礼。
不曾在满街繁华中逗留,赵荣骑马到会稽山下。
顾恺之说会稽山千岩竟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恺之兄所言果然不假。
不过,中秋时节层林尽染,更添山色。
此时赏玩会稽山的游客不少,赵荣登山,寻到了一条武林人把守的小径,便知道怎么去见表妹了。
那些把守之人眼神犀利,极为投入。
可等赵荣到了他们身后时,这几人依然盯着山道,毫无察觉。
顺着溪畔一路往上,溪上有栈桥,溪岸有石屋。
栈桥腐朽,石屋攀藤,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物。
古道石阶上,有两人正一边下山一边闲聊。
“圣姑今日像是不太高兴,大家来拜会,一个个都被撵下山去。”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听令办事,让我们下山,那便下山,正好去城中喝一杯。”
“行,但你先陪我去找药,我的药快凑齐了,马上就能炼出续命八丸救我女儿。”
“走走走”
黄河老祖正往山下走,狭窄山道前有一处石壁拦路,视线被遮挡。
他们拐弯绕开石壁,忽见一青衣人正漫步上山,一路流连溪畔,目映山野石国,悠然游玩赏景。
正要出声询问甚至喝止,二人细细朝来人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像是被人施加了定身术一般,动也不动。
祖千秋与老头子用眼神交流,不断朝来人示意。
一个在说“这人怎么到这来了。”
另一人回应“我哪里知道。”
祖千秋肚子大,老头子长得胖,两人自觉堵住了山道,在青衣人靠近时,全都朝旁边膝盖深的溪流中跳去。
扑通扑通两声,让开了道路。
赵荣看了他们一眼,不再理会。
黄河老祖一个人看水,一个人看天,像是没有发现他一样。
直到赵荣连拐过几个石壁,听不到脚步声,他们才从溪水中走上来。
老头子吃惊问道:“这人怎么寻到此地的?”
“圣姑还在上面,这可如何是好,赶紧喊人过来帮忙!”
祖千秋瞪了他一眼:“伱疯了。”
“你要喊多少人来才够?这人.这人强的吓人,除非把东方教主也喊来。”
“那圣姑在上面岂不危险?”
听了老头子的话,祖千秋到底更机灵一些,忽然睁大眼睛,像是明白过来了。
“难怪圣姑今日突然将大家赶下山,原来是在等.等这位。”
“嗯??”
老头子闻言一惊:“不可能吧,圣姑与这位没听说有什么来往。”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只能这样理解。
“这”
老头子“这”了半天,又道:“难道少年少女之间的事?”
祖千秋心虚道:“别多嘴!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快走,快走!”
黄河老祖发足狂奔,狼狈逃下山去。
赵荣再往前走,不多时步入竹林,入眼是道不尽的明翠。
天光撒泄在漠漠竹林中,秋风一吹飒飒声入耳,又叫竹枝摇曳,在明翠中勾画出婀娜风情。
一袭青衣溶溶在竹林中,踩在窄窄的落叶上,停下脚步,朝前方观望。
不远处,正有一少女身着白裙,轻盈踩弯翠竹,横空道上。
她面罩黑纱,朦朦胧胧,瞧不见是什么表情。
赵荣脚下一点,也踩上她那根翠竹。
竹子又往下一弯。
他不及说话便听到一声娇喝。
“看剑!”
这一剑刺来,赵荣脚下一点,人影飞掠而出。
一剑斩空,听到身后簌簌声响,原来赵荣已来到她身后,又踩弯另外一棵翠竹。
这份轻功着实惊人。
任盈盈晓得他功力又进,再挺剑追上去。
赵荣还是躲,他们在竹林中一追一逃,青影白影翻飞,将那些翠竹踩得咯吱作响,偶尔一些倒霉的竹子被生气的少女一剑削断竹头。
她出了三十多剑,连赵荣的衣角都没有碰上。
这比斗剑一招败北还叫人沮丧。
任盈盈微微喘气,一双妙目隔着面纱瞪在对面少年身上,心中有些生气,想着他是不是在用高明武功戏弄自己。
忽然
“怎么样,有没有当初的感觉?”
听了这话,那黑纱下传来清脆声音:“什么当初的感觉?”
“那时在白马庄,我们也是在树上各展轻功,现在只是换了片竹园。”
她眼睛一亮,颇有感触,心想原来是这般。
却又问:“那你怎么不拔剑?”
“哦”
“一来中秋佳节,对表妹动剑实在不美。二来我担心又和那时一样,丢了剑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任盈盈顿时笑了,又呸了一声:
“我哪还有那个本事赢你的剑,早知有今日,当时该把握机会多赢你几次,叫你多丢几次剑。”
她稍有埋汰,脸上却挂着笑意。
站在竹头上,她将黑纱摘了去,露出清丽绝伦的俏脸。
随着黑纱一摘此地再没了圣姑,只有同年表妹。
那一叶柳眉细细,下方瞳仁中晃荡着一点秋波,某个青影在里间涟漪上摆动。
她收剑下了翠竹,在前方引路。
赵荣紧随其后,来到一栋竹屋。
地上有篾刀、破开的竹片、一堆堆竹屑,还有几个竹编花篮座椅,样式精致。
屋前非常整洁,有几片落叶也是新落的。
赵荣在院中坐下,又听到竹林间飒飒声响。
让他没想到是,任盈盈进屋出来后,直接将一本浅蓝色古籍的递到他手中。
上面写“玄天指”三字。
竟然是原本。
期待了许久的东西,本以为颇费周折,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拿到手了。
赵荣不禁看向那张发丝轻动的清丽脸蛋。
“你看什么!”她微含羞怒,眼睛睁得很大。
“表妹,你这么轻易就给我了?”
“你能来如约而来”她说到一半又不愿这样回应,转而道:“这玄天指我又不稀罕,唯你将它当宝。”
赵荣笑了笑:“多谢,既然已拿到秘籍,那我可要告辞了。”
任盈盈闻言一窒,垂眸不再看他:“你若想走,现在便可以走了。”
“天下间谁能拦得住潇湘剑神呀。”
听她语气清冷,又见她俏脸飞霜。
赵荣笑道:
“妄言妄言,开个玩笑。”
“此次特意上会稽山与表妹过中秋,当一道赏月,饮桂花佳酿。”
若是旁人与她开这样的玩笑,早就冷着脸赶人了。
此时心中也想将这可恶小子赶走,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物,赶走了恐怕就再难回来,心中又有点舍不得。
又想着这小子本就可恶,说些可恶的话确实正常。
任盈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原来这竹屋之后另有乾坤。
穿过竹林往深处走别有盛景,溪流的源头是一片水杉林,那水浅处不及三尺,深处约摸丈许,中间是一条栈道。
栈道最前方已浸泡在水中,上方有个小木屋,前后通透,顶盖茅草。
与任盈盈一道进了木屋中,前边是一方抻出水面的木台,上方有一火炉,旁边搁着木炭,几坛酒密封着,坛有新泥,与白玉莲花温酒器放在一排。
侧边有个花架,顶上是花,下面竹格中摆着早就准备好的吃食。
更有一把瑶琴,一管玉箫。
小香炉中燃着熏球,一股淡淡草药香味能将蚊蝇驱走。
此时日光穿过秋日水杉,落在杉林下的湖面上。
赵荣一眼望去,棕红的杉林与湛蓝的湖水交织,宛如天上清池,偶尔鸟雀飞掠,抄水而过。
这画面绝美,乃隐者所求,更是诗人流连忘返之地。
棕红山林倒映水中如火。
正有一湖倒影一湖诗,半湖火焰半湖蓝。
“坐。”
让赵荣没想到的是,任盈盈从木屋中取来两把小竹椅,还有两根钓竿。
她那柳眉轻轻一挑,颇有挑衅意味。
赵荣笑着接了过来,坐下来与她一道垂钓。
两钩香饵,钓这山湖杉国。
不多时,表妹频频中鱼,竹篓中鱼儿欢跳。
姑苏表哥亦有渔获,一条小鲫,柳叶宽大,两寸长短。
少女眉眼笑意更浓。
“你在黑木崖也经常垂钓?”
“那又怎么可能。”
“黑木崖是打打杀杀,互相算计的地方,哪会垂钓,今日我是第一次钓鱼。”
她笑道:“不过,某位剑神水性极佳,更在潭湖湘水上纵横,怎么钓技如此稀松。”
赵荣没好气地说道:“我撒网的。”
“哗啦”一声水响,任盈盈又钓起一只手长宽鲫。
赵荣察觉到不对。
“我们换一个位置。”
“不钓了,你又输了。”
“比琴曲不是我的对手,钓技更不如我,潇湘剑神不过如此。”
她笑着收起鱼篓,都说中秋鱼美,便将小鱼放走,大鱼留下做菜。
赵荣朝她方才的位置抛杆,很快一条大鱼就尾拍水面,被他钓了上来。
“你使诈,定是昨夜在此做过窝底。”
任盈盈哼了一声:“谁叫你方才说什么拿了秘籍就走的话戏弄我。”
“本来这个位置是让你钓的,你惹我生气,我就不想叫你高兴了。”
赵荣笑了笑,不与她计较。
木屋旁的菜都是早间做好的,此时热一下就能吃,就连那鱼也早调好汤汁,丢入其中煮熟便可入味。
午时用了饭菜。
他们又喝了不少桂花酒。
任盈盈将那玉箫送与他,又弹奏起那一曲沧海一声笑。
她知道这一曲,赵荣是可以合奏的。
琴箫之声,回荡在杉林湖水之间。
时间过得极快,他们聊聊江湖事,谈谈曲子,任盈盈又纠正他的《梅花三弄》,转眼晚饭都已用过。
回到前方竹屋,月亮正圆。
新酒再开两坛,他们坐在竹屋的屋顶上。
任盈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感觉江湖离自己很远,她从未有过这般轻松疏朗的时刻。
清辉让那绝色容颜更加清丽,眼眸之中清光平铺。
她幽幽看向一旁躺在屋顶、头枕双臂的少年。
忽然间又想到什么,感觉江湖抛也抛不开,不由将整坛桂花酒抱起来,连续喝了几口下去。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
“那”
“只是江湖浪涌,由不得人。”
赵荣能体会她的话:“东方不败待你如何?”
“极好。”
任盈盈道:“东方叔叔叫人佩服,他将仇人培养在身边,给予高位,指点武艺,这便是天下第一的气魄。”
她侧目看来:“你那样聪明,又与曲洋相熟,肯定猜到我要去干什么。”
赵荣没有否认,望了她一眼:“你要我帮忙?”
“不要。”
她把酒坛放下,也看向夜空:“你只认识表妹,又不识圣姑,更何况江南四友与你交好。”
“他们四人虽然隐居梅庄,但对神教只是失望,却比你想象中要忠心。”
“你想带他们回衡山,多半是很难很难的。”
赵荣正思索她的话,又听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其实也有办法。”
“等我爹重出江湖,黑木崖必然要到梅庄问罪,那是死罪,杨莲亭也不会因为他们看守多年而念旧情。”
“你等这些人上门问罪,这四人最后的念想便没了,这时出手,他们一定会随你去衡山。”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你的目的就达成了。”
“上次我去梅庄,这四人对我也极为有礼,可他们看押我爹十多年,我对他们难生感激,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叮嘱手下人,不会打杀他们。”
赵荣没想到她已经考虑得这般周到。
“那岂不是叫你处处为难?”
她还是躺着瞧月亮,眼睛却稍稍斜向他这边:
“你上次说过什么话,可还记得?”
赵荣的大脑飞速运转,笑道:“表哥与表妹的关系,自然极好。”
任盈盈露出一丝笑意:“既然如此,这有什么为难的。”
“衡山派的底蕴到底差了这一些,梅庄这四人与你派志趣相投,他们实力不差,又能带些传承过去。”
“倒是好归宿。”
“我也能知晓黑木崖何时派人南下,若你没有足够的人手打探消息,那就在临安等着,我会告诉你。”
赵荣笑着起身,拿起旁边的酒坛子:“来,敬这轮明月,也敬你。”
“砰~”
那清脆的酒坛碰响,似乎再多用一分力气,酒坛就要裂开。
任盈盈与他同饮,放下酒又道:“若江湖事了”
她停顿一下,赵荣顺势问:“江湖事了,又如何?”
“我就找个地方退出江湖,不再理会什么正邪两道。”
赵荣又问:“会是哪里?就在此地吗?”
她摇了摇头。
赵荣又猜:“洛阳绿竹巷?”
少女微带薄怒瞪了他一眼,觉得他其实也很笨,又马上扭过头来,不去看他。
“那是哪里?”赵荣反而好奇了。
她对着月亮,脑海中闪过那天梅庄前的风雪,她还背着那把瑶琴,手中还有油纸伞。
心中有一丝羞怯,却又徐徐念着:
“江南偏乡,太湖之畔,姑苏燕子坞。”
赵荣没有再回话,又邀请月亮共饮一杯。
风雪山神庙的记忆再度涌现。
这一晚,赵荣又在竹屋外院落中的竹椅上对付了整夜。
当然,他多了一张柔软靠被,怎么都要比山神庙舒服。
皎洁的月光如同银河洒落,清辉如被,怀抱秋风,倒也有几分惬意。
竹屋中的少女很晚很晚才睡着,几次猫着步子到窗边瞧,看他有没有睡下。
偏偏月亮那般明亮。
月下少年总是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心中忆起一些可恶叫人恼恨的事,可是朝他一瞧,又能让人欢喜,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果然
第二日一早等任盈盈醒来时,外边哪里还有人影。
她看到竹椅上有几片竹叶,上面刻着字:
“表妹,有人来探望你,我就不与你打招呼了。”
“我先去临安,还是上次住过的地方。”
这一天.赶着中秋之后上山拜见圣姑之人,一个个都狼狈下山。
……
赵荣下会稽山后第一日便朝着临安去。
他一路走一路研究玄天指,在夕阳落山时便来到靠近临安的小镇上。
表妹要对梅庄动手,那就省得多跑一趟。
到了夏履镇西,至栖山,接近越王勾践栖兵的地方。
此地有一佛寺,名曰深远寺。
寺中塑有越王、欧兜祖师、夏仙师等像。
“咚咚咚~~!”
这深远寺原本平静,今日却有急促马蹄声响,赵荣远远听到喊杀声,不由收好秘籍,催马赶路上前查探。
“师兄,这是阴谱!”
“竟然与我们所收集的大不一样,好得很啦。如此一来,师父又能将剑谱完善。”
“哈哈哈,不错!”
两名衣着鲜艳的青城弟子笑着踏出深远寺大门,望着那些逃跑的江湖人,他们更是得意。
以往遇到这些江湖人,他们还要斗上一斗。
如今遇上,敢和他们抢东西,那真是随意打杀。
青城派所图甚大,余沧海已经不满足整理得到的剑谱,派出数名得力弟子下山搜寻。
这些得力弟子,无不是切割过后的强人。
即便剑谱不完整,那也是今非昔比。
池人椿与毕人信在深远寺打杀一通抢到袈裟碎片后,那些放弃剑谱逃走之人他们不屑再追,可是却有一不知好歹的青衣人骑马过来。
上深远寺是一条岔道,过路之人不必途径此地,这只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当日余沧海登门福威镖局时,他们还不够资格跟在余沧海身边,故而并不熟悉赵荣的长相。
青衣执剑的少年,江湖上多了去了。
此地细算还在绍兴,与衡阳足有两千里地。
在衡州府看到青衣人那还要避一避,在绍兴这边,他们的胆子可就大多了。
尤其近来武功大进,他们心下膨胀。
赵荣听到那川西口音,再看这二人打扮,不禁微微失神。
难道余沧海现在也是这个模样?
“龟儿子,你在看什么!”
池人椿喝骂一声,觉得来人的目光颇为冒犯。
“听说你们得了剑谱,拿来我瞧瞧。”
赵荣话音才落,那毕人信已经抽出宝剑:“我看你是找死!”
他大吼一声,一剑朝赵荣刺来!
青城剑法讲究的一是快,二是密,那种大开大阖,以慢打快的招式基本没有。
毕人信用的依然是松风剑法。
但这阵松风在旁人看来那是迅捷无比,端是把“风之迅”这三字演绎到青城派的极致!
嵩山小太保来应付,那也要小心翼翼。
只因这人不仅剑快,身法也是极快。
可叫毕人信没有想到是,他的剑快,这青衣人的剑更快!
他每刺出一剑,其后都是“叮”的一声!
剑尖碰剑尖,是那样的精准。
他平削一剑,对方总能快速招架。
毕人信以快剑连攻二十多招,全都被接下。
“师兄,我们一起动手!”
“这龟儿子一定也练了辟邪剑法,身上肯定有剑谱!”
“好!”
池人椿也大吼一声,拔剑出鞘。
两柄快剑在身前本该是危险至极,又让二人惊悚的是,接连二十招过去,这少年抵挡一个人与抵挡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分别。
赵荣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已经把两人的剑法全部看透。
这青城派剑谱不全,于是将本派剑法与所练的辟邪心法结合。
眼前这两名青城弟子根据残缺功诀运燥气行任督提速,这才让松风剑法威力大增。
他失去了兴趣,下一剑与对方长剑再次撞在一起。
这一次,其中一名青城弟子立时虎口迸裂,长剑脱手!
“啊~!”
毕人信吃痛惨叫一声。
他的身法快,剑也快,只是内力依然和原来一样差。
碰到高手以剑撞剑,登时长剑就拿不稳。
面对赵荣,他们根本做不到避剑而攻。
一旁的池人椿大吃一惊,猛地朝后退去!
师父与他们讲过剑法弊端,此时也知晓对方与自己并不一样。
忽然一道青影扑来,他眼睛一花,跟着喉咙骤痛。
完了~~!
他剑还没抬起来,心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毕人信紧随师兄动作,他不顾虎口崩裂之痛捂着喉咙。
刹那间心中只余一个念头:好快的剑!
“咚咚~~!”
两人接连倒地,赵荣的剑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
“看来余沧海的剑谱挺全。”
赵荣嘀咕一声,从其中一人胸口翻出一块破碎袈裟。
上面果然是辟邪剑谱内容。
他看了一眼,便放在手中发劲一搓,碎成渣的袈裟被他随手扬掉。
余观主胡闹啊。
赵荣抬眼看向川西松风观方向。
从衡州府一路走来,所见所听多是某某有些感悟,或者是谁切割练功失败。
切割练功练成的,目前只看到这两个,还都是青城派的。
仔细一想,当日在林家祖宅的青城弟子确实多。
旁人记了阳谱,又记阴谱,记个几句糊里糊涂,可能记阳谱的人更多一些。
这些青城弟子一人记一句,大占便宜。
青城弟子也是疯狂,这残谱练出来距离无敌天下远得很,怎么舍得说切就切的。
青城四秀青城四姐妹?
赵荣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有点不忍直视。
一路想着青城派的事,赵荣又奔着临安去了。
他的记忆不算差,上次来回两趟。
这会儿城中虽然被花灯彩带点缀覆盖,那些望风露台、飞廊高楼还好生生屹立在那里。
落脚地是约定好的,还在西湖附近的悦来客栈。
入临安第二日,赵荣所在的客栈就有人敲门。
“大师兄!”
三名衡山弟子入了房间恭敬问候。
赵荣笑了笑:“你们可曾拜会过梅庄?”
“去过,中秋时还去送了两坛桂花酒,都说是大师兄所赠。”
“可有收下?”
“收下了,只是问大师兄你何时再去梅庄,我们只道不知,他们也不为难,又送回一些果品。”
赵荣微微点头:“除此之外,可有给你们传过什么讯息?”
“没有。”三位弟子都摇头。
赵荣想了想道:“近来注意一些,若有消息即刻通知我。”
“我若不在,会在这桌上给你们留书,一看便知。”
“是!”
三人应了一声,激动地退去。
他们是衡山外门弟子,虽然办事机灵,但武艺稀松。
能面见掌门大师兄且说的上话的机会,那可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掌门大师兄可是江湖人敬仰的潇湘剑神.!
赵荣朝梅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想着现在要不要去拜访。
还是算了此时不太合适。
若四友能入衡山,那自然极妙。
虽然门中弟子都在练剑,又练剑阵。
可是能单独拿出来称得上太保级高手的,寥寥无几。
多半只能算嵩山黑道高手或者是天河帮的某把交椅。
毕竟,练新剑法的时日还是太短。
衡山派有光明的未来,却需要时间。
赵荣不能拿自己的标准衡量在普通弟子身上。
不过,几位庄主一来那就不一样了。
且不谈传承如何,明面上的战力底蕴便能多出这几位。
就按照姑苏表妹说的来吧,届时四友彻底放弃黑木崖,我才好带他们回衡山。
赵荣仅在临安待到第五日,就收到表妹传信。
任大教主,终于要重见天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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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ゞ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