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嘿嘿,呼呼……哦哈哈哈哈!”
衣衫褴褛的薛春林呆立了会儿,慢慢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如此诡异,让翠雨觉得毛骨悚然。
翠雨与轩辕望都不知道为什么薛春林会发出这样诡异的笑声,在一旁观看的那几个剑会的人却一清二楚。那个曾剑师皱起眉头:“不好,春林要发狂了。”
“没事,没事,醉云在这里,即使他发狂,也有人能与他抗衡。”
年轻——与轩辕望有过一面之缘的沈醉云苦笑了一下,当轩辕望施展出那融会贯通了新创剑式的招术之时,他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麻烦……”
几乎在沈醉云在心里嘟哝的同时,薛春林突然间挺身而起,他站直身躯,象一杆标枪一样立在那儿,用轻蔑的眼光睨视了轩辕望一眼:“你是什么东西!”
轩辕望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这人真是不知死活,如果自己乘胜追击,他只怕已经毙命当场了。自己对斗剑的兴趣远远胜过杀人,因此与他开始交手之后,先前那种怕不得立刻将他杀死的仇恨之心已经淡了,但现在又被撩了起来。
“今天,我要破那杀戒?”
这个念头在轩辕望脑子里一闪,与此同时,薛春林胡乱挥动着剑,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他疯狂地向轩辕望扑了过来,虽然他的剑式杂乱无章,但正是因为如此,轩辕望无法判断他的剑将会刺向哪儿,轩辕望不得不选择退却。
“虽然他的剑式散乱,但是,为何这剑式之后有股强大的剑意?”一面退,轩辕望一面想:“有剑意,证明了这些剑式并非毫无目的,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薛春林上扑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防御,如果轩辕望一剑刺中他的话,立刻能让他失去战斗力,但是,轩辕望发觉,自己刺中他必然要付出同等代价,也许逢己能让他失去战斗力,可他却能要了自己性命。
“就是这样的……没有任何防御,全力进攻,因为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御!”
沈醉云再次苦笑,轩辕望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这个薛春林是少有的双重个性的人物,每当他受到剧烈刺激的时候,他的另一个性格就会表露出来,那种近于猛兽的危险性格,每次都会惹来极大的麻烦。
如果轩辕望无法对付他,那就只有自己去面对这个猛兽了……伤脑筋啊,以那天在骆鹏那儿与展长歌一战他展示的实力,轩辕望应该能撑过一段时间吧……
“去吧!”
正当他在猜测轩辕望能支撑多久的时候,轩辕望的吼声突然响了起来,只看见轩辕望腾空旋起,手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圈,无数剑芒龙卷风一样向四周扩大。所有的人都惊呼出来:“飞龙在天!”
不,不是飞龙在天。沈醉云立刻否认了这一点,飞龙在天是诸葛眠风的绝技,那人远渡扶英,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轩辕望或者在扶英与他交过手,所以这一剑明显受到“飞龙在天”的启发,但在骨子里,这一剑仍是轩辕望见到那无边的红叶所悟出来的剑式。面对疯狂了的薛春林,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攻击,轩辕望竟然还敢用新悟的剑式,他的疯狂,只怕不在薛春林之下吧。
但他的疯狂,是一种对剑的疯狂,是对精妙绝伦的剑式与博大深幽的剑理的疯狂追求呵……
剑芒袭出的风让薛春林有些睁不开眼,但他没有退缩,相反,在他那颗已经疯狂了的心中,对于血与痛苦有着某种执着的快意。无论这血与痛苦是来自对手还是来自自己,都让他觉得兴奋,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精气神。他的狂吼有如狼嚎,在这狂吼声中,他的剑荡起无数黑影,象是一群疯狂的狼在嘶咬自己的猎物,袭象罩在轩辕望身边的剑圈。
“这是攻守之战,轩辕望这一剑式,主要目的还是用于防守,如果对手避开他,他这一剑式用处不会很大——但疯了的薛春林不会管这个,他只知道进攻、进攻,这样看来,这一剑就要分出胜负了!”念头如电在沈醉云脑中闪过,他迅速判断出了结果:“至锐之矛对至坚之盾,结果必然是盾穿矛折,这两人一定是两败俱伤!”
“铮铮铮!”
连绝的剑击声响成一片,象是一连串的瓷器碎裂,翠雨已经掐破了自己的手,但她却浑然不觉。她不懂剑,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明白她所迁挂的人正处在生死一线的边缘。
比起他们,轩辕望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知道薛春林有这种特殊性格,因此他的判断是基于自己此前斗剑的经验,以此前的经验,自己施展出这样凌厉的剑式,对方只会等待自己这一式的精气神衰竭之后才会进攻,但是,眼前这对手却不要命一样扑了过来,与此前的冷静截然相反,这让他大吃一惊。
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会选择杀死薛春林,他的剑式虽然具有极大的防守威力,却并不意味着没有攻击之力,相反,薛春林不顾死活地攻击,正好能让剑式之中的攻击之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是,轩辕望不想杀人,即使面对的是这样让他憎恨与厌恶的一个对手,他也不想杀人。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方式,如果因为厌恶憎恨别人的生存方式,便要剥夺别人的生命,那么每个人都有取死之处。自己既非天上的命运主宰,也不是人间的执法者,自己的生存方式绝对不是取人性命!
轩辕望在半空中收住了剑,那漫天的剑影消失无踪,象天罗地网一样的防御也完全不存在,轩辕望在那极短的一瞬间,也象薛春林一样毫不设防!
“怎么会这样!”
沈醉云大惊失色,在这样激烈的斗剑中,毫不设防也就意味着将自己的生命白白地送给对手,已经疯了的薛春林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
出乎他意料的是,薛春林在轩辕望荡起的剑芒消失之时短短地怔了一下,这并不是薛春林的理智重新控制住了身体,而是因为,薛春林那疯狂的进攻是向轩辕望漫天的剑芒发出的,当漫天的剑芒消失之后,在很短的时间里,薛春林失去了攻击的对象!
轩辕望需要的就是这短暂的一瞬,虽然出现这样的结果也不是他能预料的,但凭借对剑的那超凡脱俗的感悟,他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他在落下的同时,剑探了出去,粘住了薛春林乱舞的剑。他并没有发力崩开薛春林的剑,那样的结果无非是薛春林回手再次攻击,他选择了顺着薛春林用力的方向跟着用力,薛春林的剑速因为这双重力量的推动下快了一倍。这样的速度,是薛春林手臂无法承受的,他只觉得手一软,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嗷?”
失去了剑,薛春林迷茫的神志恢复了一些,他纵身想去捡回剑,但轩辕望的剑毫不客气地伸了过来,平平拍在他的后颈之上,轩辕望没有用太大的力量,但薛春林仍是全身一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没有杀他。”
回过头来,略带着一丝倦意的轩辕望看了看奔出的曾剑师,用非常平淡的、甚至可以说平淡得近于冷漠的语气说道。
曾剑师脚一停,轩辕望的语气让他觉到某种前所未有的畏惧。他家大业大,虽然剑技也还可以,但还从来没有与人生死相搏,获得剑师的称号,一大半是因为多年来没少给剑会资助,只有很小的原因才是自身剑技,因此,虽然与薛春林有舅甥关系,面对着轩辕望他还是迟疑起来。
“诸位!”
他的反应并不慢,只一转眼就想到了同来者,回过头时,发现同来者没有一个跟来,这让他更加心慌,因此他顾不得泄露众人的本来面目,回头向同行者求助:“替我拦住这小子,我要去看看春林的伤势!”
“为什么不是你拦住那家伙,让我们去看看薛春林的伤势?”
剑会的同行者们几乎都如此想,但是,这位曾剑师既然已经出言求助,他们就不得不站出来。
只有沈醉云仍停留在原地,诚然,这样有可能得罪心胸算不得宽广的曾剑师,这对于他的生计会有影响,但这个时候去面对轩辕望,更会影响他在剑圣战中的表现,如果能在剑圣战中获得优胜,自己的前途便有了保证,甚至剑技的振兴都有了保证,为此,得罪一个曾剑师又算得了什么?
曾剑师倒没有注意这些,他看到小丘上有人奔来,心就放下了大半。即使这个轩辕望再强,也不会强过剑会的这些管理者吧,这些管理者可都是京城剑技界的名宿,虽然没有剑宗在,但大都拥有剑师身份,即使那个年轻的沈醉云没有,但他的剑技可不弱于这里面任何一人呢。
而且,轩辕望真想杀死薛春林,刚才那一拍只要稍稍侧腕,薛春林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原来是你,曾大爷,剑会的主持……”
翠雨虽然不懂剑,但对于常逛含烟阁的熟客还是认识的,况且这位曾剑师没少吹嘘过自己的身份,不但家财万贯有财有势,而且是剑会主持之一。剑会虽然衰微,但剑会的主持在普通人眼里仍是神秘而强大的存在,对于曾剑师纵横风月之所倒颇有助益。
曾剑师微怔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原本只是在暗中观看轩辕望的剑式,以此推断出华闲之剑道门下剑式的特点,好在将来的剑圣战中料敌先机,但被认了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们成为华闲之的正面敌人,原先藏在暗处的优势就不存在了。
心中念头转来转去,他没有选择杀人灭口,一来轩辕望的剑技让他觉得不能冒险,二则想到如果失手即将面对的不仅是华闲之的利剑,还有可能是泰武帝陛下的愤怒,这让他什么勇气也没有了。
“幸好,没有什么大碍。”装模做样在薛春林头上摸了摸,曾剑师架起了薛春林,他想不到该同轩辕望说什么好,于是干脆装作没看到,他召呼了同伴一声,就快步离开这里,扔下有些愕然的轩辕望与翠雨。
在他们走远之后,轩辕望才转向翠雨:“翠儿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没事……”翠雨想起轩辕望这次斗剑面临的后果,声音再次哽咽起来。
“谢谢。”
虽然是泰武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但是华闲之仍然没有什么仆人,更没有轿夫与马车夫,因此,他每次上朝都是雇上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他将钱付给车夫,还道了一声谢,这让那车夫极为意外,等他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
“老师,这些朝臣顽固如此,就算是用魔石之枪也打不穿他们的脑袋呵。”
抱着华闲之的东西,崔远钟紧紧跟在华闲之身后,半是玩笑半是当真地说道。这一天朝堂之上,泰武帝与那些保守派大臣又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一个开掘矿山的问题,保守派大臣们先是说破坏风水,接着是切断大余国国脉,为此与新党争执不下。陛下召华闲之商讨对策时,难得地发了大脾气,这使得华闲之的心情也极不好。这个国家,几乎病入膏肓,而这些所谓的士人君子清流贤者,却一个个以为只要学习数千年前的君王行仁政复古礼就自然天下大治了。难道说,关上屋门,门外的盗贼就不存在了么?
愚蠢。
在心中痛斥了一声,华闲之跨进了门。眼前看到的情形让他心跳了一下,但表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
“咦,阿望……”
崔远钟也看到了,赤袒着上身跪在庭院中的轩辕望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头,深深地跪着。崔远钟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那里新生的伤痕证明了一切。
“你与人斗剑了?”
华闲之什么都没有说,崔远钟看了他一眼,大着胆子向轩辕望问道。
“是。”
“哦……”
崔远钟突然觉得心情更为压抑了,以他对华闲之的了解,如果轩辕望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情会很严重。
“唔……”
华闲之淡淡地哼了一声,他看了崔远钟一眼:“远钟,跟我进来吧。”
他没有理会轩辕望,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虽然他没有什么表情,但弟子们却都知道,他非常生气。崔远钟跟随华闲之时间最久,他也从未见过华闲之这么愤怒。
轩辕望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华闲之进了里院,没多久他听到了屋门砰一声关上。
夜深了,人静了,轩辕望依然没有站起,他也拒绝了给他送来的晚饭。做错了事情,就必须付出代价,就象斗剑时用错了剑式就会失败一样天经地义。
他只希望,自己付出的代价能挽回自己的错误。
月光透过小树,将斑驳的影子洒在他的身上,他袒露的肌肤在夜风上微微颤抖,冬天即至,夜凉如水啊。
这一晚无人安眠,第二天早上,华闲之将轩辕望叫进了自己的书房。
“我说过禁止与人斗剑,你还记得么?”
华闲之的问话证明他余怒未消,轩辕望深深垂头:“记得。”
“五个弟子中,你最懂事,你明白我为什么禁止你们斗剑么?”
“明白。”
轩辕望当然明白,华闲之禁止他们与人交手,一方面是怕别人在交手中施展阴损的招数,另一方面也是避免被别人过早地摸清底细。剑圣战不仅仅关系到他们个人的命运与荣辱,也寄托了华闲之对未来大余国国势走向的希望,在这个问题上,他当然会慎之又慎。
“你记得你明白,你还这样……”华闲之深深看着这个弟子,他叹了一口气:“阿望,我知道你做事不可能没有理由,但现在没有什么理由比禁战更重要,因此,你必须受到惩罚,以免其他人也象你一样犯错。”
对此轩辕望没有任何意见,事实上,那些剑会的人可以用翠雨来挑得自己与人斗剑,那么自然也可以找到其他方法让崔远钟柳孤寒石铁山与阳春雪出手,只有重罚自己,才能让他们吸取教训。
“所以,我决定了。”见到轩辕望没有为自己辩护,华闲之脸色又沉了下去:“你可以从这离开了。”
轩辕望猛然抬头,他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又不敢相信这个结果。自己长跪一夜,华闲之仍然没有改变主意,他虽然没有直说,但是,他让自己离开,就是将自己逐出门墙了呵!
“老师!”
“阿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起来吧,我送你离开。”
华闲之语调很平静,平静得象什么都不曾发生,但轩辕望心里却惊涛汹涌,他几乎想放声痛哭,但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起来,又被这只手拉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失魂落魄地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拜入华闲之门下后的事情一一在他脑子里浮现,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记忆竟然如此好。他动作很慢,希望能多逗留一会,多回忆一会,多在幸福之中沉浸一会。
但是,世界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少得可怜的行囊终于收拾好。他混混噩噩地接过华闲之给他的银两——尽管陛下在策划改用银元,但现在银两还是最常用的钱币。
当他被送出门时,其他的四个剑道弟子都默默来送行,华闲之决定的事情,他们也无力改变。
“记住,阿望,你可以以无门派剑士身份参加剑圣战,但是,在剑圣战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与任何人斗剑。”
华闲之最后对轩辕望说道,他不知道轩辕望是否听进去了,但看到轩辕望点头,他还是觉得有些欣慰。
望着轩辕望离去,崔远钟觉得鼻子里酸酸的,虽然一步三回头,但轩辕望的背影终究还是消失在长街的人群之中。被抛入这茫茫人海里,失去华闲之羽翼庇护的轩辕望,他会何去从?
“老师……”
正当他们准备转身回去时,轩辕望的声音远远传来,华闲之转回身去,看到轩辕望在人群之中,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又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华闲之摆了摆手,终于回屋了。轩辕望看着依依不舍的师兄妹们,泪水突然间夺眶而出。
天地之大,何处是自己安身之所?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穿行在人群之中,轩辕望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只是本能地迈动双腿而矣。听到有人在如此高唱,他的神志才稍稍清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那唱的人反反复复吟着这一句,声音苍凉,象是有着无究无尽的心思与愁绪。轩辕望突然间觉得这人心情与自己相似,他想见一见这个人,因此就踏进了这间酒楼的门。
没有理会上来献殷勤的伙计,轩辕望目光在店一转,这店不大,因此一目了然,他看到靠墙角的位置,有个老人一面用筷子敲打着酒壶,一面放声高唱,他旁若无人,而那些酒客似乎也见怪不怪。
轩辕望来到老人面前,老人抬起眼光瞄了他一眼,大大咧咧地用筷子一指对面的座位:“坐!”
轩辕望也不觉得突兀,他放下包裹坐了下来,老人将酒杯向他身前一推:“喝!”
在华闲之那儿,轩辕望只在逢年过节才偶尔接触酒,丁垂云的事情让他对酒敬而远之。但此刻他心中积蓄着一股郁闷,让他想也不想将那酒一饮而尽。老人点了点头,又一指酒壶:“倒!”
轩辕望倒了一满杯酒,刚喝下去的那杯酒酒力这时上来,让他觉得喉咙里象火烧过一样,他想把这杯酒再倒入自己喉中,以熄灭那股烈火,但老人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杯子:“是我的!”
老人将杯中酒也是一饮而尽,接着他又开始敲那酒壶:“五花马,千斤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万古愁……嘿嘿……”轩辕望多少有些酒意,忍不住插了一句,见那老人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他,显然认为他并不懂得什么是万古愁,轩辕望从老人手中抢过一根筷子,也敲着酒壶:“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老人先是轻蔑,接着冷笑,再然后笑容渐敛,慢慢变成了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他拍了拍轩辕望的肩,仿佛理解了轩辕望的心事。轩辕望只觉得心潮汹涌,险些热泪盈眶,为了掩饰自己,他一把夺过了那酒壶,也顾不上礼仪,嘴对嘴便将酒壶里的烈酒喝得精光。
“伙计,上酒!”
看到老人用略带苦笑的目光看着自己,轩辕望一拍桌子,大声嚷道。
“我想见阿旺,还请为我通禀一声。”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些东都味道,这让崔远钟不由得仔细打量了她几眼。这个女子素面朝天,神色有些憔悴,但可以看出她资色相当出众。
“你是……”
“我是翠儿,我想见阿旺。”
翠雨认识眼前的男子,在东都时见过他与轩辕望在一起,现在细细想来,自己在轩辕望身上寄托了那么多情思,却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清楚,只是阿旺阿旺的叫他,自己还真是有些粗心呢。
崔远钟叹了口气:“你来晚了,阿望已经不在这儿了……”
“那么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女子的回答很坚定,显然有不见到轩辕望便不回去的念头,崔远钟苦笑了一下:“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翠雨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想起薛春林的疯言疯语,他说如果轩辕望与他斗剑,那么就会被逐出师门,她颤声问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虽然猜测这女子与轩辕望很熟悉,但崔远钟还是不愿意解释这件事情,他甚至有些固执地认为,只要不提这件事情,那么这件事情象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轩辕望仍然是剑道之诗中的第二个字,华闲之门下仍然有五个弟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在五弟子中年纪最大,最远不及轩辕望与柳孤寒成熟。
因此,他没有回答翠雨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他不会回来了。”
“是不是华闲之大人因为他与人动手斗剑,将他逐出门墙了?”
翠雨的声音有些发颤,这句话让崔远钟表情大变:“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阿望是因为……”
翠雨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他是为了我与人斗剑的。”
崔远钟对于轩辕望剑中的秘密略有所知,因此有些诧异地看着翠雨,翠雨微微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沉思,接着她坚定地向崔远钟说道:“请问,华闲之大人在么?”
“你要见我老师?”
“是的,我要见华闲之大人。”
心底深处那股泼辣劲儿涌了上来,翠雨大声宣告,全然不管自己的声音引来了路人的目光。崔远钟有些受不了这些注视,也希望由一个不畏华闲之权威的外人来说服华闲之,因此将翠雨引进了院门。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请老师。”
崔远钟匆匆离开客厅,翠雨一个人留在屋里,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客厅里的摆设,以这客厅的规模与样式而言,这里的陈设原本应比较豪奢的,但现在看来,却朴素得有些不协调。
大约等了一会儿,崔远钟陪着一个三十多头的英俊男子走了进来,翠雨估计这就是华闲之,因此端端正正地向华闲之下跪行礼:“华大人万安。”
“我记得陛下已经下令废止这跪礼了,我也不是什么华大人。”华闲之的目光非常敏锐,虽然翠雨没有任何打扮,但还是带有一丝风尘之味。他想起轩辕望曾经提到的事情,大致推断出了翠雨的身份:“你叫我华先生即可。”
“华先生,阿旺是因为我而与人斗剑的。”回到座侠的翠雨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决定将事情合盘托出,她抬头直视华闲之:“华先生,请不要将阿旺逐出门墙!”
“唔?”
华闲之轻轻唔了声,这女子有风尘之味不错,但她看自己时是很坦然的,目光清澈。阿望结识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倒也算是一件好事。他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么,你将事情经过说一遍。”
翠雨将事情源源本本说了起来,从那一年大年三十与轩辕望认识开始,说到当初自己希望能借轩辕望之手脱离风尘,说到自己最终还是落入苦海,说到自己从东都辗转来到京城。她说自己的事情时,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遭遇怨天尤人,甚至有一种麻木了的冷淡,但当她说到在京城又遇上轩辕望时,她的语气就完全不同了。
“华先生,重阳那天阿旺到了我那儿,他说了一些在你门下的事情,对你极为敬重,说你是这世上最智慧的师父。你所想所念,往往只是别人而忘了自己,你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的剑永远不沾上别人的性命……”
华闲之摆了一下手,打断了翠雨的话:“这些暂且不提,你说说阿望为何会与人斗剑。”
翠雨怨毒地说道:“是薛春林那疯子以我胁迫阿旺,逼得阿旺不得不出剑……”
她将在枫岭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也略微提及薛春林对她的折磨,这让站在华闲之身后的崔远钟怒发冲冠,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个名字:“薛春林,薛春林!”
“原来如此……”华闲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垂下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