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水,光阴似梭,几个月时间对于轩辕望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罢了。
这几个月,他在京城和京城附近州府游历,拜访了不少剑技名家,也见了不少在华闲之身边见不到的事情。这些事情让轩辕望深思,也让他极为忧虑,对于华闲之的“大道”,他从未曾这么怀疑过。
老师的“大道”,对于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百姓而言,实在是相距甚远。他想以剑道精神复兴古代圣人的智慧,但那些自以为禀承圣人微言大义的儒者却对此毫不认同;他想以泰西之制重振大余帝国的国力,但那些高居庙堂的官僚大多对此反对;他想以魔石之技带动平民百姓富裕,但那些习惯了千百年来简单生活的人们却此却有种莫名的恐惧。他几乎找不到理解者,也几乎找不到支持者,放眼天下,除了泰武帝,他一无所恃。而泰武帝虽然现在对他信任有加,但谁能保证这信任能一直持续下去?
更何况,在千百年形成了的固有模式之下,泰武帝任何想突破这模式的举动都受到掣肘,甚至将变革的希望寄托在一次斗剑大会上……老师能从泰武帝那儿得到多少实质性的支持,还真很难说呢。
这个让人束手无策的时代啊……
无论轩辕望怎么想,剑圣战还是一天天临近,京城也越发地热闹,三天两头有斗剑之事发生。左思敛身为京城三剑宗之一,自然少不了来讨教的人物,左思敛却从不出手,也没有让轩辕望代他出战,任那挑战的人如何冷言冷语,他都置之不理。轩辕望在左思敛家还遇上了沈醉云,对于轩辕望出现在左思敛这儿,沈醉云似乎不觉意外,倒是轩辕望颇有些尴尬。
“轩辕望,你报了名么?”
在剑圣战即将开始的前一天,左思敛突然在院子里问道。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与轩辕望谈过剑圣战的事情,轩辕望觉得他似乎有心事,却又不好出言询问,这回他起了头,轩辕望乘机答道:“报了,明天第一日我就要参与斗剑,左剑宗是否也会参与?”
左思敛抬头望天,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向轩辕望:“我学剑至今,大大小小数百战,仅输过一回,你知道么?”
轩辕望垂下头:“略有所闻。”
“你见过阴阳剑门的骆鹏,他与我一样,也仅输过一回,你想必也知道吧。”谈起自己的败绩,左思敛倒没有显出什么难过的表情来,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两个是败在同一人手中,不仅是我们,几乎与我们同一时代的剑宗、剑师,都败给过那个人。”
轩辕望心中一动,那个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击败骆鹏与左思敛这样的剑宗!
“傅苦禅?”
他忍不住吐出了这三个字,左思敛缓缓点头:“不错,就是傅苦禅。虽然我们三人并称京城三剑宗,但我与骆鹏都知道,我们与傅苦禅相差甚远。如果不是我们的根基都在京城,当初战败之后我们就会远遁他乡,象是被傅苦禅击败的京城十大剑门一样……这么大一个京城,竟然只剩下我与骆鹏、傅苦禅三位剑宗,原因就在此。”
对于这件事情,轩辕望记忆里是有的,当初丁垂云之所以找傅苦禅挑战,为的就是报师门之仇。轩辕望几乎可以想到,二三十年前的傅苦禅风华正茂,挟一剑横扫天下剑士,那时他年青年盛,做事免不了有些不留余地。
“傅苦禅是我见过的最有天份的剑士,轩辕望,你的天份也不错,但与他相比仍然相差甚远。他不但有学剑的天份,而且为人多才多智,我甚至可以断言,他无论选择哪一条路,都能在那条路上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来。”
说到这里,左思敛似乎又陷入了深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正是因为天纵之才,所以傅苦禅野心极大,他不仅仅想做一个剑宗,更想做数千年来剑艺第一人。这次剑圣战,如果不出意外,他一定会来参战,虽然从上次败在他手中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年,但我仔细思量,我的剑技或者可以同二十年前的他一较短长,但这二十年来他难道就没有进展么?以他的天份,他的进展应比我更大,如果遇上他,我除了弃剑认输几乎毫无胜机。”
从他的口气中,隐隐吐出他也报名参加了剑圣战,轩辕望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忧。高兴的是左思敛消沉已久这次重又振作起来,担忧的是如果他遇上了华闲之必然要吃平生第二场败仗,这对于这位好不容易重整旗鼓的剑宗来说可能会是致命一击。
“傅苦禅虽然厉害,但却也未必无懈可击。他的沧海月明之剑……他的沧海月明之剑……”口中宽慰着左思敛,轩辕望望又想起丁垂云与赵冰翼之战,沧海月明之剑并不是在傅苦禅手中施展出来,但那气势那威力,自己究竟能不能接下来?如果自己遇上了傅苦禅,自己该怎么办?
“你见过沧海月明之剑?”
左思敛语气中很有些怀疑,以轩辕望的年纪,不大可能看到傅苦禅出手,这十年来傅苦禅出手的次数极少,少得让左思敛觉得不太正常。
“我见过他的弟子赵冰翼与人斗剑。”轩辕望咽下了到嘴的半句话,改口回答左思敛的问题。
“赵冰翼那小丫头?”左思敛双眉紧紧皱起:“你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她的对手是谁?”
“有好几年了,赵冰翼的对手是厚土剑门的剑匠丁垂云丁大叔。”
轩辕望将当年的事情详细说给左思敛听,左思敛苦笑着摇头:“十二岁……那时赵冰翼才十二岁,就能得沧海月明之剑的真谛,看来傅苦禅不但是个好的剑士,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剑艺师傅。如果赵冰翼这次随傅苦禅回来,少不得又来找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麻烦了。”
虽然对赵冰翼的了解不算多,但想起当年那张幼小却满是跃跃欲试神情的脸,想起在扶英听到的赵冰翼横扫扶英剑技的事,轩辕望微微点了一下头,那个女孩确实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
“如果她回来,一定也会参与剑圣战的,她的年纪让她只能在二十五以下组中出战,轩辕望,很有可能会遇上你呵。”
左思敛看着轩辕望,微微露出了笑意,年轻一代的剑士正在成长,他们有的是激情,有的是活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的是好对手。
这次剑圣战准备得相当充分,因为事前大肆宣扬,所以参与的剑士多达千余人,而赶来看热闹的更是不计其数。借着这个机会,泰武帝不顾国库空虚,狠狠地操办了一回。对此朝野都颇有非议,但以魔石之术为魂魄的剑圣战开幕式,让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大开眼界直呼过瘾。站在高台之上的陛下听到百姓们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心中就觉得自己这大笔的钱没有白花。
这些人来自大余国各地,他们回去之后,这次剑圣战的开幕式必然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魔石之技也将随着他们嘴巴传播出去,让那些对魔石感到恐惧与仇恨的百姓也知道,魔石之技除去夺走他们的工作之外,更能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好处与便利。
轩辕望前两战的对手都算不上强,他很迅速地击败了对手,因为想仔细思考一下华闲之的问题,他有意避开了崔远钟等人,故此虽然崔远钟在剑赛处找过他几回,却都扑了个空。
第三天轩辕望没有斗剑,为了避免遇上熟人,他也没有去斗剑之所,而是留在了左思敛的家中。虽然混沌剑门与阴阳剑门一样已经凋落,但左思敛在持家方面明显要强过骆鹏,因此他的住处虽然简单,却还没有显出破坏的样子。左思敛也有不少藏书,在他这儿,轩辕望至少不觉得寂寞。
“轩辕兄,轩辕兄!”
正当他饶有兴趣地翻看着一本古书时,外头传来一个声音叫他,轩辕望听出是沈醉云的声音,对于这个年青的剑士,轩辕望总觉得他有些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老练与事故,比起骄傲的诸葛眠风要成熟得多。他将沈醉云迎了进来:“今天你没有斗剑么?”
“已经结束了。”沈醉云口气很淡然,但轩辕望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一丝自负,他应该是很轻松地击败了对手吧。
“轩辕兄为什么没去看斗剑呢?”
看到轩辕望摊在桌上的书,沈醉云心中有些不以为然,身为剑士,涉猎别的学识固然必要,但放着剑圣战不看缩在屋子里看书,这未免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嫌疑。
“唔,沈兄不也是没有留在斗剑场嘛。”轩辕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以退为进。
“哈哈,轩辕兄说的也是,这前七天的斗剑,大多强弱悬殊,没有什么意思。”
这次剑圣战在规则上与陛下在东都开的英雄会一样,都采取的按实力分组的方式。剑会来安排赛程,自然少不了私心,他们深知华闲之门下的实力,因此有意在安排时将剑道师徒与京城各剑门的参战者错开来。按这个赛程,最初几场华闲之与五弟子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但当他们从小组之中出线后,对手都是外地来的高手,几乎每前进一步,都将遭遇苦战。
对此沈醉云当然心中有数,虽然他有自信凭自己的实力可以击败华闲之门下任何一个弟子,即使对上华闲之他也自认为不会落于下风,但是,以他的性格,能省心省力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不过,轩辕兄要当心了,你下一个对手可不象前两个那样差劲。”念头一闪而过,沈醉云从容地笑着又说道。
“是么?来自大漠的白泰和……我看了他的资料,是狂沙剑门的弟子吧。”
“嗯,大漠环境恶劣民风剽悍,这些年来很不太平,马贼云集,这位白泰和却单人独剑,横扫几股马贼,而且出手毫不容情,有人说他剑下的人命没有一千条也有八百条了……轩辕兄,你杀过人么?”
“轩辕兄,你杀过人么?”
这句话象雷一样击打在轩辕望心中,剑道五弟子中,自己是唯一没有真正杀过人的。自从学剑以来,他就没有把剑当作杀人工具,而是将剑当作自己的良师益友。他希望学剑、进步、快乐,对于剑上沾染血迹与生命毫无兴趣。华闲之对他的不杀之剑也相当赞赏,但柳孤寒对此不以为然,柳孤寒多次说过,单纯斗剑他未必是轩辕望的对手,但性命相搏死的一定是轩辕望。原因很简单,杀人与斗剑是两回事。
如果明天的对手剑技真的相当高明、他又将自己逼到不杀人不足以自保的地步,自己能痛下决心取他性命么?
“轩辕兄,杀人或者被杀,有时候就是如此,所以我今天特意来拜访轩辕兄,就是希望轩辕兄明天能做好准备。”沈醉云深深一笑:“象轩辕兄这样的好对手,我还是希望能在最终战中遇上的!”
轩辕望没有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犹豫表现出来,或许是一个剑士的本能,让他觉得这个沈醉云相当危险,至少不能对他毫无保留。因此,轩辕望只是笑了笑:“多谢沈兄的关心,我也希望能有机会与沈兄公平一战。”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醉云告辞离开。他没有见过崔远钟等其他剑道弟子出手,因此轩辕望就成了他判断剑道诸弟子深浅的标准。在他看来,轩辕望确实有可能成为自己在剑圣战二十五岁以下组中的对手,自己有胜他的信心,却没有绝对的把握。
这样一个对手,给他弄点麻烦出来,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醉云目光闪动着,露出微微的不易觉察的笑意。
沈醉云当然不是出于提醒轩辕望的目的而来,他见过轩辕望两次出手,无论是对阴阳门的展长歌还是对那有双重性格的薛春林,轩辕望的每一次出手都让沈醉云感到威胁——虽然还不象赵冰翼曾经给过他的震憾那样,但也足以让他将轩辕望列为这次剑圣战的大敌之一。但是,沈醉云也敏锐地发觉,轩辕望便不习惯伤人,即使面对的是薛春林,他也没有杀了对方。沈醉云怀疑轩辕望从来没有杀过人,从开始轩辕望的表情是虽然无法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真实,但沈醉云是那种极端自信的人。
“白泰和,希望你的杀人经验能帮你一把,我已经替你在轩辕望心中种下了不安的种子,只要你名副其实,应当能让这颗种子发芽、结果吧……”
白泰和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握住自己的剑,向眼前的对手抱拳行了一个大漠中的礼节。
这个对手身材只能说是中等,模样有几分清秀,看起来不象是个剑士,倒象是一家大店铺里的伙计。白泰和目光炯炯,并没有因为对手的貌不惊人而轻视对手,相反,这个对手他还是相当清楚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分出胜负即可。”
斗剑的仲裁老生常谈没有让白泰和听入耳中,在大漠那恶劣的环境中成长,他用剑与盗贼们的马刀抗衡,根本不存在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问题。他的剑,就是你死我活的剑,虽然他无意多伤人命,但当他的剑式施展出来后,那就由不得他了。
轩辕望虽然没有杀过人,却对白泰和身上流露出的强烈杀人yu望并不陌生。他心中苦笑一下,当初在东都遇上柳孤寒,柳孤寒身上的杀气就和这个白泰和非常相似。
不,白泰和的杀气更胜过柳孤寒吧,如果说柳孤寒是缩在黑暗角落里的蛇,那么白泰和就是见着猎物的狼。
“去!”
在轩辕望心神稍动之时,白泰和敏锐地发觉了他的松懈,他助跑,纵身,手中的长剑象大刀一样劈头斩过来。这一击没有什么技巧,非常简单地劈击而已,但却让轩辕望所有的精妙剑式都一筹莫展。
退!
轩辕望别无选择,他只有退,但对手并没有因此止步,劈斩之后前跨半步斜撩、又前跨半步横扫,剑在他的手中,象旋风一样转个不停,几乎没有给轩辕望任何喘息之机。
剑芒与杀意混在一起,组成一团土黄色的雾气,将轩辕望卷入其中。轩辕望除了退以为似乎别无选择,但是,他已经从对手的连续攻击中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白泰和的气势随着他一步步的进逼越来越强,就象骑兵冲刺之后声势越来越盛一般!
“不能让他再攻击了……”
凭借自己对剑超人一等的感悟,轩辕望意识到眼前的对手是那种越来越兴奋的家伙,而且,他的杀意是绝对真实的,换言之,他确实有意将自己当场斩杀。想起沈醉云的警告,轩辕望心突地跳了一下,自己是否也要杀了他?
如果没有扶英数年的经历,这个问题或许会困扰轩辕望很久,甚至于让他在斗剑中出现迟疑,给白泰和以充分施展的机会,甚至因此丧命。但是,在扶英见惯了那种凶悍恶毒的剑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对于生死抉择,已经习惯了。
特别是那次在扶英王储面前的一战,让轩辕望受益菲浅,白泰和确实不弱,但与他当时的对手诸葛眠风相比,还有一段距离。
唯一胜过诸葛眠风的,就是他那在实战中练出的凛然杀机了。
轩辕望低啸了一声,双手握住剑柄,挫腰贴地滑动,顺着白泰和的剑式向前奔行,他是绕着白泰和跑动的,因此白泰和只需原地转身就可以继续攻击他。但轩辕望跑得是如此迅捷,让白泰和发觉自己的攻击总是落在他的身后。
“他要靠冲刺进逼来增加自己的攻击力,想必他已经习惯了在马上挥剑,那么,如果我让他在原地打转,他剑上的威力便必然会下降!”
在见到白泰和借助冲刺增加自己剑上的威力后,轩辕望立刻想到了对应之策,他在白泰和的剑前疾奔,看似使自己陷入险境,实际上却让对手最大的优势无法发挥。白泰和原本连贯的剑式也因为他的选择而变得稍稍出现了停顿,这种停顿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却给了轩辕望反击的机会。
古剑从漫天的黄尘中悄然伸出,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点,却带起了闪电一般的光芒。“铮铮”的剑鸣声里,白泰和觉得手臂象被什么东西扯住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心中一惊,自己纵横大漠,也遇到过不少臂力惊人的对手,但还没有谁能让他连剑都握不住!
“不对,并非他的臂力强,而是他用了巧力!”
这个念头在白泰和脑中一闪而过,他立即应变,全力抽身后退,从开始的前冲变成了疾退。轩辕望收住剑,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自己攻击得还是早了些,如果稍晚一会,白泰和旧力用尽新力未生,必然会给自己将剑缠脱来。
“好!”
瞪着自己的对手,白泰和喝了一声,虽然是称赞对手,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怒火与杀气。
是个好对手,但是自己来这里绝不是打到第三场便要回去的!
他又是纵身前扑,这次他没有急着将剑递出,而是将长剑斜拖在地上。剑身在青石的地面划动,在发出刺耳的磨擦声的同时,也迸出一连串的火光。
“杀!”
当轩辕望抢先出剑,想要阻住他的突击时,白泰和再次怒吼,剑霍然上撩,划出一道灿烂的光弧,尖啸着奔向轩辕望的胸前。
这一剑就象大漠之中升起的狼烟,自下而上直冲苍穹。轩辕望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如何破解这一剑式,而是那句传诵四方的名诗“大漠孤烟直”!
绚丽的光芒一瞬间就升到轩辕望胸前,轩辕望的剑轻轻搭在白泰和的剑上,他明白对方这一式已经是全力而出,硬挡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避开要害不当场丢命,只有以巧力引开对手剑上的冲天之力,才能为自己争来胜机!
轩辕望的剑搭在白泰和剑上,白泰和心中冷笑,如果这样就能破掉自己这式大漠孤烟直,那么自己早就死在大漠之中了。他将全部力量都灌入剑中,剑上的黄芒变得刺目起来,虽然要了对手性命有些可惜,但是,凡是阻挡自己的人,无论是马贼还是剑士,都得死在自己剑下!
然而,让白泰和大吃一惊的是,轩辕望的剑搭在他的剑上轻轻划了个弧,虽然没能阻止他这一剑,却让他剑的方向发生了变化,斜斜偏出了三寸,而这偏出三寸的结果,让原本会被开膛的轩辕望只被划开了胸襟。
“糟……”
这个念头在白泰和脑中浮现出来,因为力尽,他还未来得及做其他的反应,轩辕望的剑顺着他的剑划了下来,重重拍在他剑锷上。他觉得手腕象是被巨锤击中一般,剑再也握不住,脱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当锒声。
“不……不可能呵……”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式,就被对手这样轻松地破解掉,这让白泰和失魂落魄,这甚至比失败更让他难以接受。他茫然盯着轩辕望,轩辕望却已经后退了三步,向他行了一个剑礼:“多谢指教。”
仲裁举起了示意胜负已分的手,白泰和失去了斗志,即使是一个外行也明白这一点。轩辕望看着仍然呆若木鸡的白泰和一眼,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这人应当是个坚强的人,这次打击虽然大,但他应当能恢复过来吧——只是以后他是否还会选择剑技之路,那就很难说了。
在轩辕望内心中,倒是希望白泰和放弃剑。一个剑士的剑,沾染了太多的血腥,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呵。
好杀者不祥……
“阿望!”
正当他默默从斗剑场上退下来时,崔远钟迎面走了过来:“阿望,终于遇上你了!”
轩辕望挠了挠头,自己这几天其实是在避着他们,但他心中也明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勉强笑了笑:“远钟……老师还好么?”
“当然!”
崔远钟上下打量着轩辕望,虽然分别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敏锐地发觉轩辕望有了些变化。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轩辕望,只不过在华闲之身边时,他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崔远钟脑子转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说轩辕望最想听的消息:“阿望,你知道么,老师要你在剑圣战后去见他。”
轩辕望心中一动,华闲之将他逐出门墙有多重用意,一是惩罚他不遵从禁战令,二是警告好惹事生非的崔远钟、柳孤寒与阳春雪,三则也是让自己获得一个独立的机会。这三重意思轩辕望已经渐渐能体会得到,他猜想华闲之在一段时间后又会重新接纳自己,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大概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发觉轩辕望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喜出望外,崔远钟怔了一下,他不是笨人,只不过不太爱去想些这样的事情,因此倒没有误会轩辕望对华闲之仍然心存不满。他又说道:“这可是你那位翠雨姑娘来将事情源源本本说出后,老师亲口对她说的,她没有找着你么?”
轩辕望摇了摇头,向崔远钟笑了笑:“没呢,这段时间我都在闭门苦思,也没见什么熟人。”
听轩辕望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说了一遍,崔远钟有些羡慕地道:“阿望,你的运气可真不错,不但见过骆鹏剑宗,还在左思敛剑宗处呆了这么久。老师说京城三剑宗都非浪得虚名的人物,如果我也有机会得到他们的指点那就好了。”
轩辕望先是愣了愣神,紧接着也点点头,自己的运气确实是好,这些普通剑士想见而难见的剑宗,自己都见过呵——或许,自己的命运,从得到这柄古剑起,就与剑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开吧。
婉言推托了崔远钟要他立刻回华府的建议,轩辕望懒得再在斗剑处呆下去,他独自上了一辆马车赶回左思敛处。虽然剑圣战很热闹,但轩辕望却觉得,热闹是别人的,自己什么也没有。
“我只是因为喜欢剑,喜欢与人斗剑时的感觉,才参与剑圣战的。”轩辕望如是想。
但是,自己这一身,就除了剑之外什么都不顾么?
这个问题困扰着轩辕望,他迟迟没有想到答案,此时的他心中还不知道,这个问题不仅仅困扰着他,而且还困扰着所有执著的人。这个时候,他希望能得到一个华闲之之外的人的指点,他想到了左思敛。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日左思敛回来得很晚,当他回来后轩辕望去见他,老远就嗅到了浓烈的酒气。轩辕望心中有些不解,从见到自己之后,左思敛便不再酗酒,但今天却又喝得醉熏熏地回来。
他脑子里念头一转,今天左思敛也要出战,他的对手并不著名,只是一个剑匠而已,左思敛取胜应是相当容易的事情,难道说是这里出了意外?
“轩辕望……”
虽然有些熏熏然,左思敛倒没有丧失神志,他拍了拍轩辕望的肩:“我没事……今天你胜了吧?”
轩辕望点了点头,左思敛这副模样,让他将到嘴的疑惑又咽了回去。左思敛哈哈笑道:“轩辕望,好好练剑……好好练剑,被逐出门墙对你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左思敛此前对轩辕望的事情并没有什么评论,他突然这样一说,让轩辕望心中一动:“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回去吧,回去吧,早些休息……”
左思敛使劲挥了挥手,兴奋的神情难以遏制,轩辕望甚至觉得他有些失态。
回到自己屋中,轩辕望良久不能将息。听到外头的更鼓声,轩辕望干脆爬了起来,来到了院子之中。
月色如水,晚风习习,淡淡的泥土味儿弥漫在周围。夜是如此静谧,让一种亘古流传的寂寥从轩辕望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