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栽赃

枪口不停闪烁着火光,空气的震爆化作一圈圈涟漪,两把火枪的转轮转得飞快,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对面飞去。

虽然枪法远比不上剑法,但拉佩的枪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当他的对手有一个是魔法师的时候——他的枪绝对是魔法师的克星。

大剑客不停挥舞着长剑,纵横交错的剑气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罗网,让那些子弹一颗都没办法漏过来。

不只是大剑客,大魔法师也一样,他展开一张大网,一张由无数纤细的电弧交织成的大网。

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显然都听说过拉佩的枪的恐怖,知道他的子弹全都有破魔和穿透的特性,不敢用一般的护盾,两张大网都是以攻为守,子弹就算穿网而过,也会被切碎,或者被电弧熔化。

突然,旁边一道剑光飞起,暴怒分身从坍塌的房子里闯出来,朝着大魔法师杀去。

之前的大盗贼是被拉佩偷袭而死,这一次换成暴怒分身出手偷袭。

大魔法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放出一片电网挡住暴怒分身,紧接着脚踩两道电芒,瞬间飞出百尺之外。

剑光一闪,电网被撕开一道裂缝,顿时暴怒分身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大魔法师杀去。

“我来挡住他!”大剑客大喝一声。

不过大剑客马上就闭嘴,因为暴怒分身瞬间到他的身后,双剑如同闪电般朝着他笼罩下来,与此同时,拉佩本人也朝着他猛攻。

拉佩的手指紧紧地扣住扳机,转轮飞也似的旋转着,枪口闪烁不停,空气接连震动,枪声变得尖锐又急促,就如同丝绸被撕裂时的声音。

在不知不觉中,枪声似乎带有某种奇特的韵律感,枪口跳动的火光也给人一种某种特殊的节奏感。

此时拉佩用的其实是剑法,他的剑法一向都只有刺,子弹从枪管里发射出来,也可以看作是刺,只不过省略收剑的动作。

还在岛上的时候,拉佩就已经这么做,融合枪法和剑法并不算难,难的是人枪合一。

枪毕竟不是剑,枪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枪本身,另外一部分是射出的子弹,前者容易控制,后者就难了。

但是此刻拉佩终于有了突破,他好像可以控制子弹飞行的方向,不过这种控制非常有限,只能让弹道发生小幅度扭曲,或者控制子弹的反弹。

可这已经够了,至少子弹飞出后不再是死板的直线,可以按照拉佩的心意改变方向,哪怕只有一点改变,效果也大不相同。

拉佩越打越顺,雨点般的子弹在空中飞舞,它们越来越没有规则,像喝醉酒一样,有的朝着旁边飞,有的则朝着墙壁和地面飞。

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感到越来越糟糕,心头频频生出警兆,不过他们都以为暴怒分身要出绝招。

这实在怪不得大剑客和大魔法师,毕竟在此之前还没人能够把火枪玩出花样,顶多就是开枪的手法多一些,隐蔽一些,但是子弹一旦出膛,轨迹就是固定的,而且拉佩的枪法越来越没准头,也让他们渐渐失去警戒。

但大剑客和大魔法师失算了,经验误导了他们,当原本应该擦身而过的子弹突然改变轨迹,当子弹在空中碰撞,同时改变方向,当子弹在墙壁上、地板上反弹而起,朝着他们射来,他们已经来不及反应。

大剑客挨了一枪,他避开要害,这一枪打在右肋上,问题是拉佩的子弹异常歹毒,子弹瞬间烧起来,化作狂喷的火球。

大剑客确实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他硬是挺过去,强行逼住火势,然后转身就逃。

大魔法师见势不妙,脚下电光四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速度绝对不比拉佩全速冲刺慢,不但逃跑,同时还放出几百道幻影,朝着不同方向飞窜,所有幻影都和本体一模一样,甚至包括血液、体温和气味——这是保命的绝招,是专门用来逃跑的秘法。

就连拉佩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哪个是本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魔法师远遁,不过他不打算放过另外一个人,这一次拉佩不只为了黑吃黑,原本就打算干掉德文尼的这两个守护者。

塔伦想要发展,首先必须面对的就是德文尼这个首府,同样德文尼人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城市被底下的城市超越,因为这会威胁到德文尼的首府地位,所以每一次有人要对付塔伦,德文尼人总是积极充当先锋,而德文尼也理所当然地成为前线指挥部。

这让拉佩很不高兴,更何况他绝对没有忘记贝内尔子爵一家,也没忘记那些以为到了德文尼就安全,却被抓捕,然后宣判有罪,惨死在水牢的可怜人。

此刻拉佩做的一切,就是替他们报仇,而这仅仅是开始。

市中心人山人海,所有人全都聚集在市政厅大楼前,旁边的那几幢大楼上也满是人,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是攒动的人头,甚至还有人爬到房顶上。

哐当的一声巨响,市政厅底楼一扇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大堆珠宝从里面滚落出来。

每一座城市的市政厅都有一座金库,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金库里绝对不会堆放珠宝之类的东西,里面应该只有成箱的金币或者银币,整整齐齐堆在一起,用蜡纸卷好的那种。

就算这些珠宝是代为保管的物品,也应该分门别类地放好,像这样散乱地堆着,只可能是赃物。

撞开金库大门的是拉佩,他转过头朝着那些被他看押的官员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由民选代表组成的政府?好一个公正廉明的政府,原来全都是一群强盗和小偷!”

“不,这不是抢来的,这是……这是没收的财产,是那些贵族的东西。”一个脑满肠肥的官员矢口否认。

“没收的财产?”

拉佩满脸轻蔑,他走到墙角边搬出一幅画,而墙角堆着很多这样的画。

“那么这个呢?”拉佩指着这幅画,质问道。

脑满肠肥的官员一脸茫然,他不清楚这幅画有什么不对。

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我家被抢的时候,丢失的那幅哈尔曼松·凡·莱因画的《木匠一家》吗?我家的画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一个骨瘦如柴的青年,他拼命挤开旁边的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凑到那幅画细细地辨认起来,然后转身冲到脑满肠肥的官员面前,揪住官员的脖颈,厉声质问道:“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这……这是……”官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那些官员也缩头缩脑,唯恐被青年注意到。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然声,德文尼人原本对拉佩的斥责半信半疑,现在大家都已经有点相信。

拉佩举起那幅画,大声说道:“大家或许听说过,我在绘画方面有些成就。身为一个画家,我对一些名画最后的归属还是有点印象,这幅《木匠一家》是梅雷迪家族的收藏,梅雷迪家族既不是贵族,也没替贵族做过事,还是杜瓦利派最大的资助者之一。没想到……”

拉佩摇了摇头,满脸嘲讽地继续说道:“看来这是杜瓦利派的惯例,类似的事在塔伦也发生过,杜瓦利派似乎很喜欢对自己的资助者下手。”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青年怒极发狂,他在身上摸着,想要摸一件可以使用的武器。

拉佩阻止青年乱来,问道:“你想必是梅雷迪家的幸存者吧?你知道还有哪些家族被抢?他们还有没有幸存者?如果有的话,去把他们叫来,或许这里面有他们的东西。”

青年顿时激动起来,他一把抓住拉佩的手,痛哭流涕地说道:“谢谢,太谢谢了,您才是真正的公正无私。”

拉佩满脸尴尬地看着这个激动不已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抽回自己的手,说实话,对这个娘娘腔的青年,他很想一拳把青年打倒在地,再狠狠踩上两脚。

拉佩转身揪起刚才那个官员,把这官员一直揪到人群前面,大声说道:“你们看看这群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烧杀抢掠的家伙,他们是如此的丑陋和恶心!你们说,应该把他们怎么办?”

底下的人早已被宝库里的那堆财宝迷花了眼,谁还管得了那些官员是否真的有罪,此刻巴不得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大家分钱。

“绞死他们。”

“把他们全都砍头。”

“应该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答案一个比一个狠毒。

忽然拉佩闻到一股臭味,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那个官员的裤裆里湿漉漉的。

拉佩厌恶地把那个官员扔出去,一旁站着的士兵们立刻一拥而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铐,非常快速地把那群官员铐起来,然后押下去。

“我是冤枉的,我没参与抢劫!”

“我冤枉,我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管的是航运,从来不插手财物的事!”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那群官员拼命喊叫着,他们试图赖在地上不走,但是这一点用都没有,那些士兵身高马大,两个人对付一个官员,强行把这些官员拖下去。

拉佩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很清楚,这些官员中大部分人确实是冤枉的,但是这又怎么样?当初那些逃到德文尼的人难道就该死?他们死的时候难道不冤,谁又在意过他们?

当然拉佩本人也谈不上正义,当那些人最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同样也无动于衷,而此刻他的所作所为也不是为了替那些人报仇,他有他的目的。

那群官员被拖走,喊叫声渐渐远去,等到再也听不到那些凄厉的声音,拉佩这才继续说道:“现在不同以往,不再是国王或者贵族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的时候,一切都应该按照法律来进行,所以我们必须对他们进行审讯,然后按照他们的罪行做出处罚,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处以死刑。”

“那么由谁来审判呢?谁能保证法庭就是公正的?”顿时有人提出质疑。

问这话的人原本想说得更严厉,在他看来,拉佩就不是一个讲法律的人,塔伦一下子绞死五、六百人,一半是杜瓦利派的人,另外一半却是工人,后者只是被煽动起来闹事,是被当作炮灰的可怜人,最后也被绞死,那时候也没见塔伦进行审判,更不用讲拉佩还喜欢用暗杀来除掉对手。一个秘密警察出身的人居然会讲法律,这绝对是非常可笑的事。

让那个人意想不到的是,拉佩居然朝着他笑了笑,并且善意地点了点头,才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位先生说得没错,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推选出最值得信任的人,由他们担任民意代表,然后由他们重新组建议会、政府和法庭。”

那个人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拉佩会让自己人担任审判官和官员,彻底把德文尼控制在手里,让德文尼成为塔伦的附庸,没想到拉佩似乎没这个意思。

不过那个人仍旧不怎么信任拉佩,随即又问道:“怎么推选?已经被关起来的那些官员就自称是民众推选的。但是上帝作证,我绝对没有选过他们,我也没机会做出选择。”

“这很简单。”拉佩早就料到有人会这样说,他也猜出那个人的心思,原本他就没打算控制德文尼,所以异常轻松地说道:“大家肯定都听说过我的经历,我曾经是邮差,最底层的那种。”

底下顿时一片哄笑。

但拉佩只用一句话就拉近和众人的距离:“现在是庶民的时代。”

拉佩继续说道:“塔伦的邮政署是按照街区分发邮件,我送信的街区,情况全都差不多,要嘛都是有钱人,要嘛都是穷人。而同一个街区的人大多知根知底,所以我建议按照街区推选民意代表,每个街区一位代表,每户人家拥有一票。”

那个人愣住了,他没想到拉佩会来这么一手,顿时说不出话。

那个人不开口了,另外有人开口。

只见一个年轻人高声喊道:“这不公平!肯定是穷人多,富人少,这样选出来的代表肯定大部分都是穷人。”

拉佩冷冷地看着年轻人,前一个人他还能容忍,之前的那些质疑完全理所当然,但是现在这个质疑就有挑拨的味道,这年轻人不是哗众取宠,就是另有图谋。

拉佩朝着汉德悄悄地打了一道手势,让汉德派人盯着这个年轻人。

当然问题还是要回答,拉佩冷哼一声,说道:“真是贪心不足,上等街区一般只有六、七户人家,就能够出一个代表,中等街区上百户人家,也只出一个代表,下等街区人口密度更大,一个街区甚至有几千人,同样也只出一个代表,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公平?”

提出质疑的年轻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感觉到周围人愤怒的目光。

此时再也没有人表示反对,虽然拉佩的提议仍旧有不公平的地方,但是想要比这更加公平,恐怕也很难,而从技术层面上来说,这套方案绝对可行,甚至最容易做到。

“那些财宝怎么办?”立刻有人问道。

拉佩抽出长剑,随手几剑,然后朝着铁甲傀儡点了点头,铁甲傀儡走上前猛地一推,轰的一声巨响,金库沿街的整面墙壁一下子倒下来。

“拉一条警戒线,除了负责清理的人员,任何人不得跨过这条警戒线,不过在外面看着没关系。”拉佩指了指金库。

这下子没人说什么,财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偷拿也做不到。

“不是还要归还各家被抢去的财宝吗?怎么解决?”好半天,终于有一个人憋出一个问题。

“先列清单出来,写明失物的特征,交给负责清理的人员,由他们代为寻找。”拉佩早有准备。

“如果记不得特征呢?”那个人又问道。

拉佩看了这人一眼,心里暗想:还真有不怕死的人,真以为我把法律看得那么重?不会下狠手?

问题拉佩当然要回答,不过事后免不了要算一下账。

拉佩冷冷地说道:“如果记不得特征,或者写得非常笼统,譬如只写祖母绿戒指、钻石项链什么的,却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那就不好意思,只能算各位倒霉。要不然有人随手乱写,然后冒领一大堆东西,这怎么可以?”

看到那个人还想开口,拉佩用愈发冰冷的声音说道:“这位先生恐怕会说,有些人可能连自己丢了什么都记不得。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这些人想必非常富有,而此刻德文尼还有很多人生活在穷困中,因为不久之前的混乱,也因为高涨的物价,使得很多人的生活愈发艰难,所以我认为那些有争议的财宝应该公开变卖,得到的钱用来救济穷人。”

“这怎么可以?这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要给别人?”那个人急了。

拉佩朝着左右招了招手,然后朝着那个人一指,旁边顿时闯过几个卫兵,把那个人按在地上。

“把他和那些官员关押在一起,等到选出新的民意代表后,让他们负责审讯,如果他们认为这个人无罪,就让他们宣布无罪释放。”拉佩冷冷地说道。

“不,我没罪,你不能抓我!”那个人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可惜那个人叫得再响也没用,旁边的人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人愿意替他说话。

聚集在广场上的人大部分只是来看热闹的,听到有钱拿,全都欣喜不已,怎么可能会表示反对?至于带着目的而来的人,他们全都非常聪明,一开始根本就没指望拉佩会讲理,拉佩的表现已经远远地超出他们的预期,也没人认为拉佩软弱可欺,有这种想法的白痴此刻已经被押下去,等待他的只可能是绞刑,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做蠢事。

见没人开口,拉佩又说道:“我知道有人担心我中饱私囊,所以负责清理财物的人由你们推选,不过有两点必须记住,这些人需要有一定的资产,而且必须有妻子和孩子,这样他想要犯错的话,付出的代价相应要大一些。”

拉佩说得很晦涩,不过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很多人都在点头。

看到众人已经跟上自己的思路,拉佩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他的目的,说穿了就是洗脑,首先是得到认同,然后大家就会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习惯。

拉佩又道:“第二点就是清理财物期间,这些人必须和外界隔绝,这是为了避免传递消息出去,让外面的人领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他人再一次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上了拉佩的当。

那些被挑选出来的人肯定名声不错,是最有可能成为官员和法官的人选,归还赃物这件事如果做得好,他们的资历和名望也就有了,很容易就能够控制住德文尼,而这群人有妻子、儿女,就意味着有人质可抓,他们在归还赃物期间将会与世隔绝,说得更确切一些就是半软禁的状态,所以拉佩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对他们洗脑,实在不行就深度催眠或者直接精神控制。

“真正值钱的东西,我早就拿走,剩下的这些都难以变卖。”拉佩道,这绝对是真话。

“你手底下不是有一群专门处理赃物的人吗?让他们处理一下不就行了?”光头预言师仍旧觉得奇怪。

“如果重新加工的话,有可能会损坏珠宝上的宝石,损坏率一般是三成,这太可惜。反正这些财宝最后是要拍卖,到时候找一群人扮演买家,把这些珠宝买回来就行。现在珠宝根本不值钱,大批珠宝同时拍卖,价格还会被压得更低。”

拉佩早就想好,他肯定不会吃亏。

光头预言师有些明白,这虽然会损失一些钱,但是珠宝就被彻底洗白,将来出售也容易。

在这个国家,珠宝卖不出价钱,运到国外就不同,它们原来是什么价钱,仍旧会是什么价钱,特别是那些有来历的珠宝,价格肯定会卖得很贵。

“你替德文尼人考虑得这么多,你想收服这里的人?”光头预言师又问道。

拉佩摇了摇头,道:“我的手底下就只有这么点人,同时兼顾班克纳特群岛和塔伦都有些吃力,连沙利尔这样重要的战略目标都只能暂时放手,怎么可能顾得上这里?”

这绝对是真话,拉佩确实没想过收服德文尼人,他只是先把这块地圈起来,打上自己的标记罢了。

“那么你这样做……”光头预言师有些疑惑,他不是智者,对政治并不了解。

拉佩呵呵一笑,说道:“今天发生的事肯定很快就会传开,德文尼的这些民选官员显然不是真正由民众选举出来,他们怎么得到这些位置,你、我都很清楚。”

光头预言师点了点头。

所谓的民选官员只不过是各个党派的高层,六月份的国民会议就像一场赌博,国王输了,贵族输了,民众也没赢,只有那些党派赢了。

拉佩淡淡地说道:“我相信别的城市肯定也一样。现在德文尼出了这么个大丑闻,其他城市的居民一定也会怀疑那些民选官员,怀疑市政大楼金库里堆满偷来的金银珠宝,呵呵,这肯定会很有意思。”

拉佩笑得非常奸诈,这就是他的反击,暮色就是黑色,暮色行动的目的不只是黑吃黑,而是抹黑。

那些党派占据舆论的优势,之前一直在抹黑拉佩,对他的讨伐令一道接着一道,但他只能忍着,根本没办法还手,就连多明尼哥想帮他出头,他都不得不阻止,因为知道没用。

现在拉佩开始反击了,暮色行动一旦成功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杜瓦利和宾尼派里或许有正人君子,有真正的爱国者、政治家,但是为了利益混进来的人肯定更多,他做的一切就是让民众提前对这些人产生怀疑。

正说话间,汉德和西尔维娅走了过来。

“老板,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一直针对您的家伙都是宾尼派的成员。”汉德走到拉佩近前,凑在拉佩耳边低声说道。

拉佩早有预料,并不感到吃惊。

“要不要我派人杀了他们?”汉德用手指在脖颈上划了一下。

拉佩抬起手,他并不在意什么法律,不过这么做很容易造成别人的反感。

拉佩稍微思索一下,立刻有了主意,笑道:“再拿一部分珠宝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汉德连忙说道,不就是栽赃吗?他已经做得很熟练,那幅画就是他偷偷放进仓库的,身为一个小偷,以前他都是把东西从别人那里拿来,放到自己口袋里,没想到现在完全反过来,把自己的东西往外送。

对汉德,拉佩还是挺满意的,汉德是个天生的小偷,这方面的天赋无与伦比,现在跟着杰克学,迟早也会是个大盗贼。

“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拉佩转头向西尔维娅道。

汉德负责情报和暗地里的勾当,西尔维娅则负责维持秩序,至少在最近的几个月里,她会是德文尼台面上的掌控者。

西尔维娅走上前正打算汇报,突然旁边的预言师惊叫一声,他一下子钻到桌子底下,紧接着身上放出一片青光,如同一个龟壳般把他罩起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拉佩的反应最快,现在只要一发生意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超凡感应和超凡反应同时发动。

顿时,拉佩施出“时间凝滞”,周围的一切立即都变得异常缓慢。

双剑从拉佩的手中滑出来,他凝神静气地观察着四周,可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但是他绝对不认为预言师神经过敏,只有一种可能——有一个他看不见的敌人。

拉佩抬起右手,下一瞬间一道圣光徐徐落下。

这一切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但是因为时间凝滞的缘故,好像已经过了半分钟。

圣光落在有生命的东西上就会有反应,角落里的一盆花、房顶上的两只燕子,还有这里所有的人身上都闪了一下。

但在西尔维娅身后五尺的地方,同样有光闪了一下。

拉佩左手的剑瞬间刺过去,右手则在西尔维娅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可不简单,他的掌心里扣着一张卷轴,把西尔维娅推开的同时,也驱动了卷轴,西尔维娅的身体被石化了——这原本是一张杀人的卷轴,但是此刻却被用来救人。

西尔维娅飞了出去,不过她仍旧没有闪开,一把剑刺在她的身上。

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西尔维娅已经被石化的身体居然被刺了个对穿,如果此刻她仍旧是血肉之躯,这一剑绝对会要了她的命。

出手的那个人居然还能够回手挡住拉佩的剑。

旁边的汉德一把抱住西尔维娅,闪身躲到桌子对面,他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见机行事的本事倒是不错。

此时拉佩右手的长剑也刺出去,他被激怒了,这一剑快到极点,绝对超出平时的水准。

出手的那个人身形一挫,打算再拿西尔维娅当目标,让拉佩不得不救,这样他就能占据主动,突然他心头乱跳,似乎大祸即将临头。

下一瞬间,一把飞刀出现在那个人的后脑勺。

那个人反应同样极快,居然硬生生地挪开,不过飞刀并非只有一把,前后左右有十几把飞刀等候在那里,与此同时他的脑子一阵晕眩。

霎时所有飞刀都扎进那个人的身体里,紧随其后的是闪烁的剑光,他被砍成碎块,与此同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喷涌而出,显然都是那个人的收藏。

拉佩顾不上检查收获,他飞快地跑到西尔维娅的身边,先解除石化,紧接着施展一道治疗术,虽然用神术对身体没好处,但是现在保住性命才是关键。

“原来你早就有准备,我就说,你的身边怎么会一个保镖都没有?”光头预言师从桌子底下探出头。

拉佩阴沉着脸没有说话,等到西尔维娅脱离危险后,他转身捡起那颗脑袋,虽然把这人切成碎块,但是他特意避开脑袋,所以脑袋上一点伤都没有。

拉佩随手一扔,那颗脑袋朝着空中飞去,仰头喊道:“帮我捜索一下这家伙的记忆,拜托了!”

半空中人影一闪,安德雷显露身形,他一把接住那颗脑袋,将手掌贴在上面,过了片刻,他把头颅像丢垃圾一样扔掉,掏出手绢擦了擦手,这才说道:“南方舰队。”

“又是他们,本来我还打算让他们多活一段日子。”拉佩的脸上露出暴戾的神情。

“你应该意识到他们肯定会不停找你麻烦,要不然南方舰队的存在不就没意义了吗?”杰克也显露出身形,讪笑道。

杰克缓缓地落到地上,用脚拨了拨满地散落的东西和那些血肉碎块,最后捡起一条沾血的项链。

“这东西不错。”杰克能够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件,因为其他东西都只是普通的魔法装备。

拉佩立刻就明白,那个刺客能够瞒过他的感知,恐怕就是因为这条项链的缘故,不过他并不在乎。

“你要吗?不要的话,就归我了。”杰克问道。

“没问题,这人本来就是你杀的。”拉佩根本不在乎这些。

拉佩现在已经很少玩隐身偷袭,他的暴怒分身是以不死侍僧为基础,天生就能隐形,但他本身却一次都没这么做过。

拉佩是剑客,而不是刺客或者盗贼,想要在剑客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就不能借助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对于这次刺杀,你打算怎么回应?”安德雷落到地上,走过来问道。

拉佩一阵心动,他对南方舰队早有不满,但是之前南方舰队没有替他造成太大的损失,所以他不急着拔掉这根刺,但这一次南方舰队居然对他出手,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客气。

拉佩正打算做出决定,突然比格·威尔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来:“你又忘了从马内回来的路上的教训?既然制定了计划,就不要轻易去改变,除非你突然发现一个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说得对。”拉佩立刻放弃报复的念头。

之前拉佩和比格·威尔研究了很久,还把身边那些高智商的人全都请过来,最终制定了一个计划。暮色行动只是开始,是其他行动的前奏,接下来每一步都环环相扣,如果随便打乱,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暂时放他们一马。”拉佩摇头叹道:“咱们该回去了,暮色行动非常成功,剩下的强盗团数量已经不多,也该给别人留点,咱们吃肉,至少要让别人能够喝汤。”

“看来你被吓坏了。”

杰克扫了躺在地上的西尔维娅一眼,拉佩自己已经不怕被刺杀,但是他身边的人却做不到。

“如果你对这次的刺杀没有一点反应,恐怕他们会愈发猖狂。”安德雷也有点看法。

“我明白,我不会让那帮人太轻松,总要给他们一点事情做,省得他们太空闲。”拉佩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

马内的权力既不掌握在内阁手里,也不掌握在议会手里,而是掌握在一个叫临时管理委员会的机构手里。

说起这个临时管理委员会,绝对属于怪胎。一开始叫临时立法委员会,是负责起草宪法的机构,也就是类似议会的职能。偏偏马内还有一个国民议会,由各个党派组成,为了有所区别,内阁就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结果这个委员会就成了什么都管的机构,或者说是一个规模扩大了许多倍的内阁。

此刻所有委员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全都愁眉苦脸。

一个书记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他跑到为首的老者耳边轻声说着几句,紧接着又将一份文件放在老者面前。

老者是杜瓦利派主席列昂纳多·帕瓦蒂埃,才上台三个月,看上去就比以前苍老许多。

列昂纳多打开文件看了一眼,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点小事没必要管。”

“是什么事?反正我们现在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不如说来听听,换一下脑筋也好。”旁边的一个人提议道。

“是啊,这话没错。”乔治·雅克也同意。

此刻大厅里泾渭分明,坐在列昂纳多·帕瓦蒂埃那边的全都是原杜瓦利派的成员,而坐在乔治·雅克底下的全都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派系这东西到了哪里都不会消失。

这帮人已经是第五次聚集在一起,但是始终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其中的关键就是两个派系之间有分歧,而且分歧很大。

“德文尼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两个守护者一死一逃,所有官员全都被抓起来,罪名是暗中参与抢劫行动。”列昂纳多叹道,他捏了捏鼻梁,长时间动脑子,让他头昏脑胀。

“是索德·拉佩干的好事?”顿时有人问道。

“除了他,还会有第二个人胆子这么大吗?”列昂纳多苦笑道。

要说胆子大的人,绝对不少,自从政局大乱后,各地都涌现出一批胆子大、手段也厉害的人物,单单一个泽克亚就出了三个像这样的人,不过其中能够让在场的这些人感受到威胁的并不多,整个南方只有三个人,和德文尼有关的只可能是拉佩。

“他想控制德文尼?”乔治·雅克问道,众人里以他对拉佩最熟,他总觉得拉佩做这些事的背后另有目的。

列昂纳多想了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干脆把那份文件推到乔治·雅克面前。

乔治·雅克立刻翻了起来,翻着翻着,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内容记录的正是拉佩在德文尼说的话,记录者一点都没有遗漏,不但把拉佩的回答全都写上去,连那些提问也一个不漏。

“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列昂纳多问道。

“他是冲着我们来的。”乔治·雅克脸色阴沉地说道,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那份文件推到中间。

一个中年人抢先一步,拿起文件大声朗读起来,众人静静地听着。

听着听着,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同,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则茫然不解,前者大多是从宾尼派过来的人,他们和拉佩认识,对拉佩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你们发现些什么?”列昂纳多再一次问道。

乔治·雅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德文尼是第一座颁布限价法令的城市,拉佩对德文尼下手,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他也不赞成颁布限价法令?”

列昂纳多差一点跳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可就乐坏了,这段日子他就是为此而发愁,今天的主要议题也正是要不要颁布限价法令。

“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这段日子塔伦的前警察厅厅长安博尔·诺德一直在贵族中串联,让他们拉拢农民。”一个原本就属于杜瓦利派的人报告道。

杜瓦利派也有自己的情报网,而安博尔·诺德做的那些事并不是秘密,也就没在意保密的问题。

在场的人都知道安博尔·诺德和拉佩的关系,也知道安博尔·诺德没什么政治智慧,他这样做,肯定是拉佩授意。

很显然,拉佩和临时管理委员会一样,已经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

“太好了,看来他是站在我们这边!”有人拍着手说道。

“别想得那么好,他意识到农民的重要性,却不意味着反对限制物价,这家伙肯定有后招,而且我有一种预感,一旦他出手,我们就会变得非常被动。”乔治·雅克不愧是了解拉佩的人。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们派使者去过德文尼?”列昂纳多顿时紧张起来。

当初德文尼颁布限制物价的法令,马内这边连夜派出特使,两位特使只用两天时间就到达目的地,为的就是劝说德文尼的官员,让他们收回成命。他们好话说尽,还承诺一大堆好处,可惜最终也没成功。

“应该不可能。”

乔治·雅克摇了摇头,两个特使非常小心,德文尼那边显然也不想让别人知道马内和他们有接触。

不过乔治·雅克并不是很有自信,毕竟拉佩出身秘密警察,而秘密警察的神通广大众所周知。

“那你担心什么?”列昂纳多问道。

乔治·雅克不答反问:“他为什么要留那么多钱给德文尼人?他真的那么大公无私吗?”

不等其他人回答,乔治·雅克接着说道:“肯定不是这样,他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让德文尼拥有足够的资金……如果我猜得没错,接下来他肯定会有大动作。”

乔治·雅克沉思起来,过了好半天,他猛地一拍桌子,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转头问道:“有谁知道塔伦最近在做什么吗?我需要确切的情报,特别是和物价有关的那些。”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有几个人却将目光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是一个中年人,斯斯文文,看上去像一个学者,他咳嗽一声,说道:“我刚刚写了一份报告,是有关物价控制,其中就借鉴了塔伦的做法。”

“塔伦的做法?”乔治·雅克盯着中年人,问道。

“只是一些传闻,那边还没有正式施行。”中年人被乔治·雅克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说话变得异常小心。

“说一下大致内容。”列昂纳多用手一指。

“好吧。”

中年人看到自家老大列昂纳多替他打气,胆子大了许多,道:“塔伦那边同样沿用了德文尼颁布的限价法令,不过他们还有一些辅助措施。这一个星期他们正忙着人口登记,据说登记结束后,会对塔伦的居民发放居民证,有居民证的人每个月可以领到相应的票证,以后塔伦人买东西,不但要支付钱币,同时还要搭配相应数量的票证,而那些农夫拿到票证后,可以去市政厅领取补贴。”

“我明白了。”乔治·雅克猛地一拍桌子。

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

“这招阴毒,他两面做好人,还可以借这个机会把一群农民绑在他的旗下。”

“他替德文尼留下那么多钱,看来就是想让德文尼也这么做。”

“这样不是便宜了德文尼人吗?他会那么好心?”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只是些死钱,迟早会用完,只有把死钱变成活钱,这套体系才能一直维持下去。”

“高明,用票证代替货币,等于用废纸代替真金、白银。”

“最后那些农夫不是仍旧会把票证兑换成钱币?我没看到有什么好处。”

“白痴,那些农夫肯定是要买东西,想买东西就必须用到票证,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控制票证的种类和数量,就可以控制商品流通。”

“他为什么拉上德文尼人一起做?他完全可以只在塔伦施行这道政策。”

“当然是因为德文尼的知名度高,而且又是第一座颁布限价法令的城市,已经成为一个标杆,现在德文尼人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塔伦就没有这样的优势。”

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能够坐在这里的绝对是社会精英,看待问题绝对深入,片刻工夫就把拉佩的意图摸了个透彻。

可惜弄明白是一回事,想要学着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人敢提议向拉佩学习,因为塔伦可以做到,德文尼勉强也可以做到,马内就绝对做不到,理由很简单,马内的人口远比塔伦多,需要的补贴绝对会是天文数字。

不只马内做不到,其他城市也一样做不到,因为建立这套体系需要花钱,要花一大笔钱,根本没人肯这么做。那些所谓的民选官员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利益,很多人都在千方百计把钱污进自己的腰包,就算最大公无私的人,首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党派。

“塔伦有这么多钱吗?看来这一次他们黑吃黑,吃得满嘴流油啊!”有人开始动歪脑筋。

“别瞎琢磨,那小子心黑手狠,和他为敌的人,一个都没有好下场,而且他为人阴毒,如果你不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就收起你的心思。”乔治·雅克冷冷地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像拉佩这样一个强敌。

列昂纳多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本来议题只有一个,就是要不要颁布限价法令,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

众人全都挠头,乔治·雅克也说不出话,这根本就无解。

德文尼颁布限价法令,乔治·雅克还没有这样担心,毕竟限价法令一出,首先会跳起来的是那些农民,马上就要秋收,德文尼人恐怕会碰个头破血流。

临时管理委员会之所以派出特使,是因为德文尼人的做法形同打脸,让他们面子上很过不去,而且有了这个榜样,马内人也开始喧闹,再加上有人暗中煽动,所以他们的日子很不好过。

塔伦的做法就不同,那不是打脸,而是朝着临时管理委员会的胸口插一刀,可这套做法是能够成功,但是其他城市根本没办法跟风。

结果就是其他地方的人拿塔伦作为标杆,然后觉得自己城市的官员全都是自私、贪婪、愚蠢和吝啬,其中当然也包括马内人。

这让乔治·雅克感到头痛,很头痛,非常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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