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辆黑色的轿车从街头驶过,他们的速度不快不慢,显得小心翼翼,似乎在防备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卢光洁坐在后面一辆车里,和保镖们一样神情紧张、左右张望。自从汪精卫去日本洽谈所谓的“和平运动”之后,他就被列入了国民党军统的暗杀名单,每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身边的所有人看起来都心怀鬼胎。谁知道杀手会在什么时间、以怎样的身份突然冒出来呢?就连这些贴身的保镖也未必可靠。

坐在卢光洁身边的保镖颤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枪,他突然感到握枪的手臂有些僵硬,便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这样就让枪口无意间对准了卢光洁。

卢光洁紧张地拨了一下他的手,将枪口拨开,然后愤怒地瞪了这个保镖一眼。那个保镖张了张嘴想解释,但出于职业习惯,忍住了。

两辆车转了个弯,渐渐驶入方滔等人的伏击圈。

此时的方滔,正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手雷挂在了旅店房间的门上,用一个带钩子的细绳将手雷的引信和门把手连上,倘若敌人在他逃离前找到这里,这颗手雷就是最称职的门神,能为他争取到足够的撤退时间。安置好手雷后,他走到窗前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接着打开自己的摄影箱,将一些散件组装成一把步枪型驳壳枪,这枪还带有瞄准镜。

方滔选了最佳角度,静静地蹲伏下来,专注地盯着瞄准镜。他从瞄准镜看到小韦和曾奎若无其事地躲在街边商贩的身侧,而向非艳则故作轻松地待在车里,一边将枪拿出来放到顺手的地方,一边掏出一块机械秒表放在车子的仪表盘上。瞄准镜里的世界,看起来很小,小得要命;实际上很大,大得要命,总之,很要命。

两辆黑色的轿车很快就驶进了方滔的狙击范围。曾奎拿出斧子,看了小韦一眼,小韦会意地点点头。随即,小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那个装满铁蒺藜的瓷瓶,向第一辆车车轮下扔去。瓷瓶噼里啪啦地摔碎,铁蒺藜散落一地。汽车的轮胎被扎破,摇摇晃晃地横在路中央,卢光洁所在的第二辆车毫无防备,猛地撞在第一辆车上。周围的人惊叫着四散开,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在这样的特殊年代,能在第一时间逃命是多数百姓的基本生存素质。

第一辆车上的保镖一边招呼着同伴,一边要开门下车,向小韦射击。曾奎急忙开枪掩护小韦,但形势显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说时迟那时快,方滔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一枪击中了这个要下车的保镖。听到枪响,向非艳快速按下了计时秒表——他们的行动时间只有两分钟。

这时,又一个保镖下车向曾奎射击,又被方滔一枪击毙。

后面的车看前车出事,想倒车逃跑,可那车似乎已经不听使唤,开车的保镖更是手忙脚乱,他刚刚旋转了下方向盘,车后胎就被方滔打爆了,而此时,向非艳的车早已将他们的后路堵得死死的。由于方滔的出色掩护,曾奎和小韦正在毛着腰顺利地逼近第二辆车。

卢光洁看着身边的保镖脑浆迸裂,害怕地趴在了车座上,手忙脚乱地掏出了一支枪。

与此同时,小韦和曾奎成功地靠近第二辆车,眼见刺杀行动就要成功,只听一声枪响,曾奎应声倒地。

小韦一边隐蔽在车门后,一边焦急地望着挣扎着的曾奎,那一枪直入后心,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致命的位置。

方滔从瞄准镜里看到曾奎中枪,不禁心中一沉——开枪的保镖藏在后座,车窗挡住了他的视线。方滔紧紧皱起眉头,不由得想起适才车上的对话——这些兄弟,将命交给了他。

他深深吸了一气,终于从汽车的反光镜看到了那个顽抗的保镖。估算了位置,方滔扣动了扳机——稳且准,正中保镖眉心。

卢光洁看到杀手中有人受伤,认为这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时机,于是胡乱地冲着外面打了几枪,正好击退了欲去营救曾奎的小韦。

这时,向非艳从另一侧摸上去,对着车内连开几枪,卢光洁左右晃闪了几下,终究还是没躲过,颈上的鲜血喷涌而出。

向非艳看看表,大喊,“没时间了,快撤!”

方滔见向非艳得手,又听到门外凌乱的脚步声,连忙从摄影箱的下层抽出一根粗绳固定在窗口,然后迅速地收起枪,顺着绳索滑下去。他刚刚落地,上方的爆炸声就夹杂着残灰瓦砾扑啦啦地落了下来。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

方滔背着摄影箱跑过来,看到向非艳举枪正对着曾奎,大声说道,“你要干什么?”

向非艳紧紧皱着眉头,举起表,“没有时间了!他不行了!不能给敌人留下活口,与其让他落在敌人手里,还不如死了痛快!”

曾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杀了我,快!”

方滔不由分说地一把扶起曾奎,递给小韦,“小韦,带上他一起走!”小韦赶紧来帮忙,向非艳看了看一脸坚定的方滔,又看了看曾奎,默不作声地去开动车子。

在车上,小韦一边为曾奎简单地处理伤口,一边说,“滔哥,曾奎快不行了!”

方滔闭着眼睛想了想,说,“右拐去烟霞路,那里是租界距这里最近的诊所!”

向非艳听后,加大了油门,汽车驶入法租界时,祝炳卿示意手下挪开了路障,这是和冯老板提前说好的——他们不在法租界动手,但撤回租界时他也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