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租界法庭。
乱世,在这样充满杀戮,人命贱如枯草的乱世,或许,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土地,还保留着法律的神圣的尊严。郁国华威严地坐在审判席上,看了看在场的每一个人。
慕容无瑕紧张地坐在旁听席,耿玉忠坐在她的旁边,他抱着肩,一只手紧紧握着藏在怀里的枪。坐在他们身后的,是几个青帮的弟子,他们也都紧绷着神经,手不动声色地放在腰间。前一天夜里,慕容闻久久难以入眠,看着无瑕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对不起无瑕和她早走的娘。可是,如果自己出了事,以后又有谁还能像自己这样真心实意地爱护她呢?辗转反侧之后,他决定,如果方滔当庭翻供,他就当场击毙他,那几个青帮弟子,就是他安排进来的杀手。而向非艳则坐在最后的位置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郁国华微微清了清嗓子,拿起判决书,大声宣读,“现在,本庭宣判。”宣读到这里,他顿了顿,全场的人立刻都紧张起来,耿玉忠微微掏出了怀里的枪,那些帮会弟子也在吴一帆的示意下准备掏枪。慕容无瑕紧张地望着郁国华,她微微站起了一点,张了张嘴。郁国华望着她的眼睛,那目光似乎是在鼓励,又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可慕容无瑕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她只是和郁国华对视着,望着望着,眼睛里就望出水来。最终,郁国华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宣读道,“关于方滔谋杀尹湛恩一案,由于缺乏有力的证据,无法判定方滔蓄意谋杀罪名成立。被告人方滔,当庭无罪释放。”
所有人都愣住了,耿玉忠轻轻地将枪放回了怀里,那些帮会弟子也都松了一口气。慕容无瑕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竟然高兴得跳起来,跑上被告席,紧紧抱着方滔。方滔轻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他知道,为了他的事,她一定受了很多煎熬,那些苦楚,甚至比他在牢中的还要多。
郁国华看着那对相拥的恋人,心中的滋味亦是难以形容,他虽然违背了自己心目中最神圣的法律,但他希望这是一个正确的判决。通过这几日各路人马的求情,他知道方滔这个人绝不简单,凭着一个法官的直觉,他能感觉出,方滔是个值得让他违背一次原则的人。
慕容无瑕和方滔拥抱着,她看到郁国华正在看她,于是报以感激的微笑。郁国华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吴一帆,吴一帆亦对他抱拳施礼,郁国华只好也无奈地向吴一帆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向非艳看到这场景,笑了笑,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慕容府设了丰盛的家宴,庆祝方滔重获自由,这个饭吃得并不轻松,慕容闻和吴一帆一直装糊涂,拐弯抹角地提醒方滔不要将杀尹湛恩的事情再往自己身上扯,方滔何其聪明,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倒也配合。可是这样一来,慕容闻反而又不放心了,他觉得,像方滔这样城府极深的人,养在身边不成器,就会成害,他越看越觉得方滔像是军统的人。
同时对方滔不放心的,还有他那些军统的战友,他一从慕容家出来,就被向非艳和小韦拦住,带到了古董店。
向非艳和小韦带着方滔上来时,冯如泰正拿着一枚瓷片,仔细地赏玩着。他抬眼看了看方滔,低下头一边擦拭着瓷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回来了。小韦,关店上板。”
小韦应了一声,继而楼下传来上门板的声音,楼上的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那声音在这样的静默里显得尤其聒噪。
待小韦上来,冯如泰才慢悠悠地说,“说说吧,怎么出的这件事情?”
方滔一脸的无奈,“别提了,为了我和慕容无瑕的婚事,慕容闻搞了一出又一出,前两天刚入了帮,这又让我纳什么投名状,开始还骗我说是去办点事,谁知道到了那儿才知道他们是要杀人啊。”
冯如泰听了,抬起头,和向非艳对视了一眼,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瓷片,问道,“以你的身手,怎么会八颗子弹都打到办公桌了?”
方滔解释道,“子弹打偏是我故意的,我是军人,不能随便杀人。再说,我也不能暴露我的身手。”
冯如泰紧接着问,“那你是怎么被巡捕抓到的?”
方滔心中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那是个意外,本来打完枪我是要撤离的。但是慕容闻派去的杀手突然出现,是他把尹湛恩杀了。这时,尹湛恩的办公室被赶来的巡捕堵住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冯如泰抬起头,“慕容闻的杀手?你是说那个黄海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