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孟婆汤

翌日清晨。玉水寨西六十里,残月晓风,大地彷佛还在沉睡。

云怒尘一动不动在这里站了很久,晨曦似已与他融为一体,蓝色的袍服上,静静凝结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他的身后老峦犹如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倚靠住一株古木,头上依旧戴着陈旧的斗笠。

林熠的脚踩在松软潮湿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从山林的另一边徐徐出现在云怒尘的视野中,只是一个人。

云怒尘依然没有动,但瞳孔在微缩,用城墙一般魁梧高大的身躯面迎着林熠。

林熠在他面前停步,漫不经心抖了抖身上的露水,和脚面上沾着的草屑,很友善地问候道:“两位早,一路辛苦。”

云怒尘注视林熠的胸前,徐徐问道:“姥姥也来了罢?”

“叮─”空桑珠在林熠怀里一颤,青丘姥姥现出雪白的身影冷冷道:“难得山尊会记挂着我,真是受宠若惊。”

云怒尘没有理睬她,对林熠道:“你很聪明,没有带其它人来。”

林熠笑笑道:“我倒也想这么做,可惜天色太早,其它人都还没起床。”

“隆雅安死了,”云怒尘沉声道:“仇厉杀了他。”

林熠气定神闲道:“如果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况且真正害死他的人应该是山尊才对。从一开始,我这个正牌使者就只是个幌子,你暗中早已和严幽晦他们密谋好了一切,却还让我前来雍野与唐教主谈什么结盟。”

云怒尘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却发现林熠的双眸平静如一池秋水,毫无惧意的与他静静对视,于是缓缓道:“这些老夫已禀明了龙头,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是善后问题。”

林熠道:“看来山尊已成竹在胸,在下洗耳恭听。”

“云洗尘和仇厉都尚在雍野,这是除去他们的一个绝好机会。”云怒尘道:“这两人一死,冥教群龙无首势必乱作一团。届

时雍野东进兵临南海总坛,老夫便可现身收拾局面,轻而易举将冥教纳入囊中。“

“我明白了,”林熠道:“山尊是打算借助雍野之力威迫东圣教,令其陷于绝境。您老人家横空出世振臂一呼,与我上演一场力挽狂澜击退雍野的好戏,自然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下一任的东圣教教主,是么?”

云怒尘道:“林教主已是雍野之主,这事对你不过举手之劳。一旦成功,东西两教以龙断山为界,永不相犯。从此雍野扩地万里枕戈中土;而老夫也能一遂宿愿,了却旧恨。你我正可各取所需。”

青丘姥姥冷冷道:“云山尊,你听说过鸬鹚捕鱼的故事么?”

云怒尘轻抚怀中的魑琥,道:“巧得很,老夫也是南方人。”

青丘姥姥颔首道:“那就难怪了。在南方许多渔户家中都豢养了鸬鹚,每日驱使它们入湖捕鱼。这时渔户只需要悠然坐在船头,便可等着鸬鹚捕起鱼后满载而归。而他们仅不过用区区几条小鱼便随赏鸬鹚罢了。”

云怒尘用力一搓魑琥皮毛,怒声道:“你的意思,老夫便是那个坐享其成的渔户?”

林熠淡然问道:“那么在下就是山尊养的那只鸬鹚了?”

云怒尘冷哼道:“林熠,做人不能得意忘形,忘了天高地厚!”

“吱─”魑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痛楚的扭动身躯,似乎云怒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同样能如摆布魑琥一般轻而易举地蹂躏他。

可惜林熠好像没明白这个意思,怜悯地望着魑琥道:“山尊心里不快,何苦把气出在这小东西的身上?”

云怒尘漠然注视林熠,眼睛里夹杂着嫉妒与愤恨的目光。

老峦悄然无声地飘身到云怒尘身旁,面容深深隐藏在斗笠的阴影下,说道:“林熠,也许是山尊没有把话交代清楚。这分计划已得到龙头的批准,必须执行。”

林熠冰冷地面对这个与自己拥有同一血缘的人,生硬道:“既然如此,两位只管杀入雍野,击毙云洗尘和仇厉。非但能将东圣教置于掌心,也大可把雍野一并吞下,还需多问林某什么?”

云怒尘眼眸电闪如刀,冷笑道:“你敢违背龙头的旨意?”

林熠冷冷含笑道:“我和龙头只是结盟合作,不是他的奴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一股冷洌恐怖的浓重寒意,从云怒尘魁梧的身躯内勃然而生,林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好似露水也要结冰。他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血雾,脚下的泥土冒起淡红色的水气。

“啪啪啪啪─”树梢上那几羽红雀,僵直坠落在林熠与云怒尘之间的泥地上,全身无一伤痕,羽毛下却渗出一个个细小的血点。

林熠的衣袖轻轻漾动,承受着来自对面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压迫。

云怒尘不是善男信女,然而这里又有谁是呢?现在还需要林熠,而且龙头也不可能允许自己杀了这小子。况且,以后自己还有很多机会可以整治这小子,不必在眼下这微妙的局面之下弄僵一切。意识到这点后,森寒的杀机从他的脸上消散,呵呵一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泰然道:“看来老夫这回是白跑了。”

林熠叹了口气,面色也松弛下来,说道:“你本就不该来的。”

云怒尘心头的怒火足以烧死林熠一千回,可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年纪大了,难免会犯老糊涂,请林教主见谅。”

林熠摇摇头,不以为意道:“在下在山尊眼中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乳臭小儿,哪里当得起”见谅“二字,山尊言重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云怒尘打着哈哈笑道:“那老夫便放心了。”

林熠道:“可惜,在下对山尊却还有些不放心。”

云怒尘一怔,似是嗅出了某种令他警惕的味道:“哦?”

林熠道:“在下担心山尊来雍野容易,想回去却就难了。”

云怒尘眸中精光暴绽,罩定林熠道:“林教主有打算留下老夫?”

林熠面不改色,回答道:“山尊以为大清早在下放着好觉不睡,跑到深山老林里,是来陪你呼吸清新空气么?”

云怒尘视线拂过静立一边的青丘姥姥,不屑道:“就凭你么?”

林熠轻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敢留下山尊?”

云怒尘遽然醒觉,“砰砰”两记闷响,背心已被老峦摧枯拉朽的掌力击中,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动,闷哼着朝前踉跄两步又牢牢站定,脸上的血色退尽怒吼道:“混蛋,你们竟敢串通一气谋害老夫!”

他连中老峦两掌,居然可以站直身子,声若洪钟地高声怒骂,修为之深委实令人咋舌。

老峦一击之后朝后飘飞,用一贯如故的冰冷语气道:“这只能怨你太蠢太自负。”

云怒尘再次望向青丘姥姥,见她微含冷笑轻蔑地盯着自己,心陡地沉到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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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负手从容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徐徐说道:“云山尊,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真正想把阁下留在这里的,既不是在下,也不是老峦,而是龙头的旨意。”

云怒尘脸色剧变,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信!”

“其实你已经信了,只不过不敢说出口,断绝了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是么?”林熠沉静道:“事实上我和老峦没有任何串通,因为他始终都和你在一起。但我早已料到他会出手,你不觉得奇怪么?”

云怒尘低哼道:“姥姥,你怎么说?”

青丘姥姥冷然道:“山尊到这时候才想起我来,不觉得太迟了点?”

云怒尘举目四望,老峦和林熠、青丘姥姥前后夹击隐成合围之势,即便他没有受伤,想从这三人合围之间脱身亦非易事,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森冷的寒意。

林熠扬手将一张薄绢凌空送到云怒尘面前,说道:“我说过,你不该来的。”

云怒尘勉强振作精神,聚目打量薄绢上的文字:“云怒尘若至雍野,可与老峦、青丘连手杀之。”

字体中规中矩,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落款一方独一无二的龙头标记,落到云怒尘的眼里,无疑于绝杀的阎王令。他惊怒交加,探手抓过薄绢用力一握碎作粉屑,簌簌飘落,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唇角淌下,滴落到魑琥光滑的皮毛上。

老峦冷酷的眼神凝注在云怒尘惨淡若金的面庞上,充满讥诮地道:“山尊真以为龙头批准了你的计划,命我陪同前来督促林熠执行?这么做,不过是引你南来的一个诱饵。当你离开无涯山庄的一刻,就已然踏上了不归路!”

云怒尘濒临涣散的眼神恶狠狠瞪视老峦,胸膛剧烈地起伏,喘息道:“一定是你和林熠暗中挑唆龙头杀我,对不对?”

老峦叹息道:“你的确是老糊涂了,龙头岂是能受别人挑唆蒙蔽的人?事实上,他早已对你十分不满,心怀戒备了。除掉你,只是早晚的事情。”

云怒尘呆如木鸡,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一根稻草不肯放手,低吼道:“龙头在哪里?老夫要当面问他!”

老峦道:“太迟了,龙头已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你多年来秘密培育亲信扩充血卫,令忘忧崖只知有山尊而不知有龙头,隐然已成阁下私属禁地,这些龙头都一清二楚;

“你擅命隆雅安杀了龙头答应林熠要放的人,令龙头失信他人,颜面无存,龙头依旧一忍再忍;

“你背着龙头暗中联络雍野叛党,一心一意要自立门户,只在失败之后才向上禀明,龙头顾念旧情仍不愿为难阁下。

“但你利用林熠刺杀云洗尘,以达到称霸南疆的奢望,你把龙头当作什么?你不死,谁死?”

老峦的语气平淡和缓,但对云怒尘而言却是字字锥心,心寒彻骨,他点点头道:“老夫明白了,既然林熠已经掌握了雍野,东冥也指日可下,我对龙头而言已毫无利用价值;鸟尽弓藏,这一点我本早该想到的。实在是老夫太蠢,太自负,以为他不敢动我!”

青丘姥姥道:“只凭山尊最后那句话,今日死得就不冤。”

云怒尘忽哈哈笑道:“你们也不必得意。老夫的今日就是诸位的明日!云怒尘追随龙头七十多年,他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等你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下场只怕会比老夫更惨!”

老峦冷冷道:“有劳关心,相信我们三个谁也不是傻瓜。”

云怒尘颔首:“原来如此,只有老夫才做了七十多年的傻瓜!”突然抬掌拍向眉心。

老峦动如脱兔闪身抓住云怒尘手腕,真气透出禁制住他的经脉,哼道:“山尊还没有体会过忘忧崖内你亲自设下的种种酷刑,岂可这般轻易自绝?”

云怒尘体内真气离散右臂挣扎不动,满面怨毒道:“老峦,老夫在地下等着你!”

老峦阴冷一笑道:“你该感激我能让你多活四十九天,我保证不会少活半个时辰,当然也不会多出半个!”

云怒尘额头冷汗涔涔滴落,像一头负伤而年迈的雄狮,咬牙忍住咽喉的淤血,怒目盯着老峦的脸,不再说一个字。

林熠轻轻道:“对不起,你不能把他带回无涯山庄。”

老峦一怔,向林熠道:“你……”

林熠悠悠道:“我这人有个很不好的缺点,从不习惯欠别人的情,但别人欠我的,也一定要讨回来!”

他这话似乎是指向云怒尘,但更像是在说给老峦听。

老峦很明显听懂了林熠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好得很,这也是我的习惯!”

青丘姥姥看着这对形同仇敌的亲父子,面对面互不低头地对峙,漠然问道:“你们也想在这里解决问题么?”

老峦气道:“我很想,可惜还不到时候。”他收回目光,道:“我把他交给你了。”

“多谢,”林熠道:“请你们两位到林外等我。”

老峦冷冷问道:“你想干什么?”

“有事我要单独询问云山尊。”林熠回答道:“相信人在临死前,很少会再说谎。”

老峦道:“他或许不会说谎,但更可能是一字不吐,你不会满意的。”

“那是我的问题,不是么?”林熠好整以暇道:“你怕我会私下放过他?”

老峦嘿然道:“只怕你比任何人都想杀他。”

“这就对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林熠问道。

老峦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所以他一声不吭扭头就走,而且走得远远的,似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林熠一样。

可林熠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因为他知道老峦一定会在林外等着自己。

青丘姥姥瞥过垂目待死的云怒尘,对林熠徐徐道:“有些人,到死都不会说实话。”光影一闪,倏忽踪迹渺然。

果然,老峦站在林外背负双手正望着山景。

青丘姥姥走到老峦身后,轻声问道:“你猜,林熠想从云怒尘嘴里问出什么?”

“他什么也问不出,”老峦回答道:“否则我就不会让他单独留下。”

“其实你对林熠太过关心了,甚至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青丘姥姥道:“所以你杀了黎仙子,杀了赤松子,甚至利用小檀刺杀邓宣。可惜,他似乎并未体会到你用心良苦,而龙头却正是看准了这点,才会命你陪同云怒尘前来。”

老峦木无表情道:“你和他在一起太久,竟也学得多话起来。”

青丘姥姥摇头道:“你错了,最近他的话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像你。”

老峦道:“一个人话说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在林外等了约有半个时辰,林熠独自走了出来。

“他死了?”老峦问道,背对着林熠没有回头。

“恭喜你,回返无涯山庄后,便能接掌忘忧崖独揽重权了。”林熠回答道。

老峦不见喜怒,说道:“很好,如此我就可以回去向龙头交差了。”

“你不要检查一下云怒尘的尸体,又或者将他的首级带回去?”林熠问道。

老峦道:“如果他没死,很快我就会知道;如果他死了,尸体便不再重要。”

林熠哼道:“那你还留在这里作什么?”

“等你交还一样东西,”老峦道:“雍野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龙头希望你把空桑珠送还给他。”青丘姥姥的光影一颤,但没有开口。

林熠伸手道:“拿来。”

老峦明白他想要什么,摇头道:“这是龙头的口谕,没有手令。”

林熠道:“那对不起了,不见龙头亲笔,我怎么晓得他是否真的要将空桑珠交给你?”

老峦冷冷道:“没有人敢假传龙头的旨意,你的借口并不怎么高明。”

林熠摇摇手指道:“第一,空桑珠是我来雍野之前和龙头说定的事情,却没有约定归还的时限,雍野的问题固然解决了,可我依然需要借助青丘姥姥帮忙完成其它的事情;

“第二,空桑珠是我向龙头亲手借来的,自然也该由我亲手还给他。不过我相信,龙头做人不会太小气,为了颗小珠子眼巴巴地跑来雍野,你说呢?”

老峦懒得再说什么,点头道:“我会把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转告龙头,但愿你的下场会比云怒尘好些。”

林熠微微欠身道:“峦二先生一路顺风,在下恕不远送。”

老峦嘿嘿一笑御风而去,遥遥传声道:“收好你的空桑珠,龙头早料你不会归还。”

林熠不当回事的笑了笑,目送老峦去远,这才对青丘姥姥道:“老峦对我这么说,是在暗示我,这一回龙头有意放过了我,但很可能没有下次。”

青丘姥姥道:“可是你却把我也一起逼到了悬崖上。”

林熠上下看了青丘姥姥一遍又一遍,直等她怒道:“你看什么?”

林熠笑道:“我在看腿是不是还长在你身上,如果害怕,为何不跟老峦一起回去?”

青丘姥姥冷哼一声,转过脸去道:“别忘了,龙头越纵容一个人,他死得就越快,云怒尘便是最鲜活的一个例子。”

林熠满不在乎道:“我没忘,但我更清楚就算他现在恨之入骨,也绝对会隐忍不发。而且,会待我更宽容更友好,你信不信?”

不管青丘姥姥信还是不信,对于龙头,林熠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至少在六卷《云篆天策》全部到手,解开其中秘密之前,他不会成为第二个云怒尘。

然而他有一件更加担心的事情,那就是容若蝶。如果龙头想彻底控制自己,这是最好的方式,而龙头居然至今没有采取行动,反令他愈发难以安心。

回到雍野,林熠遇见的第一个熟人就是仇厉,他一如既往守护在容若蝶屋外的院落里。

看见林熠,仇厉轻轻颔首致意道:“你回来得正好,小姐已经醒了。”

林熠一阵狂喜,迫不及待问道:“她的精神可好?”

“很好,”仇厉避开林熠闪耀的眼光,指向身后道:“她正在屋里插花,快去罢。”

林熠三步并做两步推开屋门,里面是一间布置素雅的客厅。红木桌前,容若蝶正在全神贯注地向花瓶中插放雏兰,手边还有一本摊开的花谱,极为专注,没有察觉林熠出现。

在一边,筝姐、释青衍、云洗尘和凌幽如静静相陪,谁也没有出声打扰。

林熠顾不得其它,兴奋道:“若蝶,你醒了!”

容若蝶闻声回头,脸上泛起熟悉的微笑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名字。”

林熠一愣,听见释青衍叹息道:“对不起,她……只怕已喝过了奈何桥边的孟婆汤!”

传说中奈何桥便在望乡河畔,有一位老婆婆会给饥渴的路人送上一碗热汤。

喝下它,就不会再有过去也不再有痛苦。

果然,她现在快乐得像个孩子,眼眸里充盈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真和喜悦。她依旧淡雅若仙,依旧聪慧温柔,甚至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辨别出满山遍野盛开的各种花草。

然而,她却不再认得面前的人,那个曾经与她生死相依、情深意长的年轻男子。她依然叫他“六哥”,只因这是他告诉她的,却从不问为什么。

林熠坐在柔软碧绿的草地上,将下巴顶在蜷起的膝头,双手收拢在小腿前,默默地望着她在花间如蝴蝶般轻盈的身姿。

老天爷实在是和他开了一个再大不过的玩笑,当历经生死从冥间将她带回尘世,满心以为能够再一次握住幸福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竟只是个五光十色充满绮丽光彩的气泡。

而伴随着气泡一起幻灭的,还有他自己。

她醒来了。可是她已不认得他,近在咫尺形同陌路。于是,他的过去与未来随着她的记忆一起消失;他的梦想与欢乐也变

得苍老憔悴,失去了方向。

他不知道,今后的漫长岁月将为何而活。路的前方,还有什么值得憧憬等待?

圣坛已经关闭,等待下次开启,需要百年。然而百年之后,这世上还会有他和她么?还会有那一起看着流星许下心愿的日子么?

温煦的阳光洒散在他的身上,长长的影子那样落寞萧索地拖曳在草地上,难老泉一如往昔汩汩涌动着清澈的溪水,映照她娇好的靓影。

忽地,她满脸惊喜地回过头,露出明丽的笑靥对着他道:“六哥,你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两株极美的兰花。”

这两株兰花,一株叫“蝶恋花”,另一株叫“蝶入林”。她,怎能全都忘记?

他看到她陶醉地合起星眸,将琼鼻凑到灿烂的花瓣前,深深地吸了一口,玉颊泛醉。

他笑了,眼里有泪,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颗泪珠,以后再不会有。

请继续期待剑谍第三部第一集

第十章 碑咒第七章 九间堂第六章 虚芜城第一章 聚赌第五章 立场第五章 抱拥第一章 日落第三章 空谷第二章 同宗第二章 天策第二章 神木第五章 日出第二章 面具第七章 九间堂第一章 归来第八章 反目第二章 逐浪岩第六章 白桦林第五章 日出第一章 魑魅海第四章 寒星第九章 钥匙第八章 蝶现第七章 替罪第二章 忘忧崖第六章 护花使第一章 前世第一章 垂钓第六章 夜围第六章 情孽第二章 腐魇虫第二章 母子第八章 烈火第一章 猎杀尾声第五章 暗查第六章 新郎第二章 今夕意第一章 垂钓第八章 攻塔第一章 血炎晶第七章 祠堂第五章 变脸第一章 猝死第六章 化蝶第七章 算帐第十章 小道第四章 雍野第七章 双姝第九章 自残第四章 长街决第六章 化蝶第四章 邀约第九章 脱险第九章 双龙会第四章 新生第五章 雁遇第五章 小公主第九章 借魂第四章 姐弟第十章 人师第八章 生死渺第三章 赠物第四章 新生第二章 逐浪岩第十章 血与泪第二章 同宗第九章 血夕阳第六章 虚芜城第六章 长老会第六章 新郎第三章 密谋第五章 真父子第二章 佛宗第一章 前世第二章 忘忧崖第五章 末世第一章 前世第九章 血夕阳第三章 伪父子第四章 花缘第五章 立场第一章 垂钓第一章 血炎晶第十章 小道第三章 诀别第一章 日落第三章 应援第六章 寻梦第三章 伤别时第二章 天策第十章 皈依第四章 北帝第四章 斗智第十章 逃亡第三章 圣鼎第十章 十日第一章 蛰伏第五章 阵第六章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