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火

船到海边,风大浪急,黑云压顶,眼见就要有一场暴风雨降临。

林熠远远就看到容若蝶衣带翻飞从垂醉台向下飞奔的身影。他赶紧御风从船上掠起,如飞箭一般冲到容若蝶身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立刻察觉到她的手早已冻得冰冷。

林熠痛惜道:“不是让你回去等我们么,为什么还留在这儿?”

容若蝶笑了笑,扬起俏脸道:“回去了也是闷着,还不如站到垂醉台上欣赏海景,等你和师父回来。”

释青衍拎着竹篓走了过来,笑道:“蝶儿,今晚我和熠儿就全看你的手艺了。”

容若蝶的明眸中现出一抹喜色,知道释青衍已认可了自己和林熠,接过竹篓说道:“师父,蝶儿新捉摸出了几招烧鱼的好法子,今晚一定让您老人家大快朵颐。”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回上善若水轩。刚到门口,倾盆大雨和着狂风扑面而至,将逐浪岩笼罩在一片凄迷的浓郁雨雾中。

容若蝶心情舒畅,宛如一羽欢快的小鸟忙里忙外,筝姐在一旁为她打着下手。小金也想帮忙,但很快它就沮丧地发现,在厨房里自己的才华全无用武之地,碰碎的盘子比刮落的鱼鳞还多。

释青衍和林熠闲暇地坐在小厅里,品茗观雨。两人之间仿佛早有了针对容若蝶的攻守同盟,绝口不提适才交谈的内容,只海阔天空地摆起龙门阵。

东帝渊博强闻,又比林熠多了至少两个甲子的人生阅历与体验,信手拈来或是妙趣横生的故事,或是琴棋书画的心得,自然不是林熠所能及。但林熠生性豪迈不羁,面对释青衍也并不拘束怯场,一老一少一搭一档十分默契。

趁着容若蝶聚精会神在厨房里做着晚饭的工夫,释青衍忽然放低了音量,说道:“熠儿,老朽看得出来,蝶儿与你情深意切,难分难舍。如果你愿意,老朽愿为你们订下婚约,明日就将她许配与你如何?”

林熠的心头猛跳,能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举案齐眉,这当然是他最大的渴望。但是,释青衍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也许,是他预料到了日后的凶险,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短暂的沉吟后,林熠摇头道:“谢谢先生的好意。不过小侄想,还是等活着回来以后,给若蝶一个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婚礼,也许更好。”

释青衍心里一痛,点点头道:“老朽明白了。林熠啊,释某活了一百五十余岁,难得对什么人生出愧疚和敬佩,可今天你让我……我不愿瞒你,老朽这么做,还有另外的一层用意,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光明磊落。这点,我不如你!”

林熠道:“先生胸怀天下,小侄能够体会其中苦衷。”

释青衍怅然一叹,萧索道:“胸怀天下,胸怀天下——等你回来的一天,老朽也真的该退隐了。”

林熠苦笑道:“似乎,就冲着先生的退隐大计,小侄也不得不活着回来。”

释青衍哈哈笑着向屋外招呼道:“筝姐,将那坛‘翠波月’拿来,老朽要和熠儿把酒当歌,秉烛听雨。”

三人一顿晚饭足足吃了个多时辰,释青衍的“翠波月”最后倒是小金喝得最多。容若蝶重新沏上热茶,筝姐撤下杯盏碗碟,闲聊了几句释青衍便起身道:“好啦,老朽要回屋打坐了,早些休息吧。”

林熠和容若蝶将释青衍恭送出门,上了二楼的屋子在外间小厅坐下。容若蝶点上红烛,将漫天风雨关在窗外,说道:“六哥,你今晚有心事?”

林熠一凛,呵呵笑道:“有么?兴许是你今晚特别的美,让我忍不住一直走神。”

容若蝶摇头道:“别骗我,你瞒不过若蝶的。刚才饭桌上,你只喝了三杯,其中两杯还是和我师父对饮的。如果不是心不在焉,你不会这样。”

林熠继续保持笑意,只是连自己觉得都有些僵硬,说道:“也许是我有点累了。”

容若蝶沉默片刻,徐徐问道:“出海后师父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林熠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首次意识到能娶个又美丽又聪明的老婆固然可喜,但有时候不免也会因此而多生烦恼。

容若蝶清澈而犀利的眼神凝视林熠,好似能看破他的一切伪装,继续说道:“是有关昆吾山之行的事情,对么?”

林熠既不能点头,也无法摇头,静静道:“若蝶,你是总召集人,应该明白仙盟的规矩。”

容若蝶的脸色大变,屋中静默惟有红烛垂泪,半晌涩声道:“可你也别忘记,我更把自己看作是你未来的妻子!我需要知道我的爱人将要去做些什么,危险有多大?”

林熠的眼角有点发红,久久、久久说不出话。

两人便在沉默中彼此对视,窗外风雨正浓,劈啪的雨点敲击在窗纸上,咆哮的狂风穿越过山,穿越过海,穿越过黑夜里两颗跃动的心。

“呼——”一卷狂风终于荡开窗子吹了进来,冰冷的雨水随之侵袭而至,带着森森的寒意。桌上的红烛无助地挣扎颤动了一下,之后,世界融入黑暗。

容若蝶突然扑入林熠的怀抱中,紧紧抓住他的肩头,哽咽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熠将她冰凉的娇躯搂在胸前,体内简直要爆炸开来,贴着容若蝶柔软的耳垂,林熠低语道:“我答应你,不管我去做什么,不管我去了多少时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天涯海角、千年万年,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然后我们永不分离,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搭一间小屋子。我们一起种一些菜,养一些鸡,再在院子里栽满你喜爱的兰花,就这么一直慢慢的变老——嗯,或许,我可以再给你搭个秋千架?”

容若蝶“噗哧”一声破涕为笑,顺口轻轻咬住林熠的肩膀,却再忍不住眼中的泪珠与心中的悲伤,伏在林熠肩头泣不成声。

林熠仰起头,只为让泪水能倒灌回眼睛里,即使是万丈豪情、心比石坚,这一刻的黯然**,也令柔肠寸伤。

轻轻地止住哭声,容若蝶抬起头,低微而坚定地耳语道:“六哥,今晚,若蝶就想成为你的小妻子——”

一种无法说清的东西,几乎立刻淹没了林熠的头顶,黑暗中,容若蝶的玉容上兀自有珠泪在悄然滚落,但眼神是那样的深,那样的幽,微笑着向他说道:“相信我,我会成为这世上最乖巧、最温柔的妻子,守住我们一生的承诺。”

林熠热血上冲,不顾一切重重吻在她咸湿的樱唇上,恨不能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从此真的可以不要再分开,不要再远离。

红被翻波,夜色凄迷。黑暗中容若蝶褪下最后一件亵衣,露出了完美无瑕的处子**。黛眉秋波,冰肌玉骨,像是上苍用尽了人世间所有的钟灵仙韵,而今终于让她崭露在林熠的眼前。

筑玉溪畔,那惊艳的一瞥,恍若昨日。玄映地宫,那生死相随的誓诺,浮响耳畔。

风更疾,雨更狂,然而还有谁会在意这些?让风让雨去吹去飘吧,今夜本不该是它们的舞台。

容若蝶低低娇吟着,火红的双颊点燃了夜的狂野。屋子里的寒意在不知不觉中退却,两个滚烫而青春的生命再无间隙地水乳交融,忘乎所以地品尝着人生最浓烈美妙的况味,教时光凝滞。

这样缠绵着、融化着,床儿奏起“吱吱呀呀”的交响,一任春红谢落,香雨润夜。东海为媒,苍天可鉴。他们再不理会世人的目光,也不再去担忧明天的日子,只将这一刻的生命浓缩成刻骨铭心的菁华。

悄悄地,雨歇,风停。一轮明月从云层后露出皎洁的光辉,温柔无声地透过窗,轻抚在两人紧拥的火热躯体上,送来一份祝福,一份温馨。

容若蝶疲倦而满足地依靠在林熠**的胸膛上,细细娇喘着,将散落的亮黑秀发瀑洒遮掩到他的脸上。林熠一手怀抱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容若蝶光洁浑圆的香肩,上面多了几许齿印,那是他留在怀中少女身上的印章。

静谧着,两人享受着雨暴风狂后的宁和与充盈。谁都不愿意开口,首先去打破这动人的宁静。

直到许久之后,林熠的手无意碰触在容若蝶的玉背上,才听到她像惊颤的小鸟低低惊呼了一声,嗔道:“坏蛋,你把人家的背上也抓破了。”

林熠嘿嘿一笑,小心翼翼抚摸着伤痕,说道:“没关系,这是我兵临城下时捎带插上的旗帜。好告诉别人,这片地盘已经全部属于老林家了。”

容若蝶娇羞无限,重重往林熠胸膛上啃了下去。

林熠本想忍住,可当他发现怀中娇人竟然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林熠“哎哟”大叫了起来,容若蝶这才俏皮地微笑道:“我也是在告诉别的女人,这里已有了女主人,再容不下第二个。”

林熠苦着脸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倒学得快,干脆在我背上插一块木牌,上面就写:“私家园林,非请勿入’岂不更好?”

容若蝶支起头,娇憨道:“六哥,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该取什么名字好听呢?”

林熠道:“名字叫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像你一般的美丽聪慧。”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无病无灾,快快乐乐的长大,不要再像他们的爹娘那样辛苦,尝尽生离死别,剑光血影。”

林熠轻轻在她唇上一吻,道:“今晚是咱们的大日子,也该说些快乐的事情。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若水先生他们都叫你做‘蝶儿’,而我却叫你‘若蝶’?”

容若蝶用手指头点着林熠挺直的鼻梁,快乐道:“因为‘蝶儿’是属于许多人的,‘若蝶’却只属于你一个。”

林熠心潮澎湃,将容若蝶的**紧紧拥入怀中,柔声道:“若蝶,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容若蝶乖巧的闭起眼睛,点点头道:“我要你像岑婆婆那样哼歌给我听。”

黑暗中回荡起似曾熟悉的调子,虽然这美妙的曲调经林熠的演绎而变得左高右低,但在容若蝶心中这就是世上最美的天籁之音。

她恬静地让睡意渐渐拥抱全身,低低说道:“六哥,明天早上我要带你去难老泉,让你看看我小时候在那里栽下的一株兰花。”

林熠轻声道:“天一亮我们就去,我要在那株兰花旁再种上一株,让它们相依相伴就像我们这样,再不会寂寞孤独——”

容若蝶的嘴角浮现一抹甜蜜的微笑,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林熠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盖上被褥。目光看到那一滩零落的殷红,心底酸甜交集,更明白伊人的喜怒哀乐从此后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心间,他再不可能是那个了无牵挂的不羁浪子。

他披上衣衫,走到窗前,外面烟雾濛濛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夜,忽然变得静极了,甚至连风的脚步都小心翼翼的放轻,惟恐惊扰了屋中人的甜美梦境。

寒月渐上中天,林熠忽然涌起一缕惆怅,想道:“等它落下的时候,我们就只剩下三天相守的光阴了。”

白驹过隙,三天,太短,太快。别后会如何?归来时佳人无恙否?林熠不知道答案,也许除了冥冥中的上苍,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胸口宛如压着一块巨石,禁不住羡慕起啸月饿狼,可以把所有的积郁统统宣泄到茫茫的夜色中。默立良久,却还是只留住一泓月光。

忽然心底听到筝姐的声音道:“林公子,如果方便,主人希望请你一会。”

林熠一怔,颔首回答道:“好,我马上就来。”

他穿戴整齐,看到容若蝶酣睡正甜,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低下头轻轻一吻,合上了门窗步下小楼。

筝姐静立在厅中,见到林熠向他微一躬身:“请跟我来。”

两人离开上善若水轩,走了约有百丈,来到一片竹林中。筝姐在一排竹庐前停下:“主人就在中间的屋里等候公子。我回去照料小姐。”

林熠说了声“多谢”,抬步走近竹庐,通禀道:“先生,我来了。”

释青衍在屋中应道:“熠儿,进来。”

林熠推门入屋,不禁一怔,原来竹庐里赫然摆放着一鼎铜炉,烈焰熊熊,吞吐着深蓝色的火舌。

释青衍道:“这是‘天兵降尊炉’,是锻造炼制神器的三大仙鼎之一。你原先用的那柄仙剑已被昆吾派收回,现在手上的化血飞镰恐怕多有不称手的地方,所以老朽想替你用三日之功另炼一柄仙剑。时间尽管仓促了一点,但有天兵降尊炉的助力,应可差强人意。”

林熠一直在头疼这个问题。普通的凡兵毫无灵性,对于仙家弟子来说等若废铁一块,但急切中想寻找到一把合意的仙剑,又谈何容易?

他想了想,问道:“先生,我有一个想法,不晓得是否可行?”

释青衍呵呵笑道:“所谓一人计短,二人智长,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

林熠抬手摘下化血飞镰,道:“我想直接用它改铸成一柄仙剑,不知能不能成?”

释青衍接过化血飞镰,修长的手指从锋刃上轻轻滑过,赞道:“不愧是魔兵中的翘楚,尽管把它交给老朽。三日之内,我送你一把绝世好剑!”

林熠谢道:“那就辛苦先生了。”他知道释青衍应还有其他话要说,所以也没有急着告辞。

果然释青衍道:“熠儿,这三天你不妨放开心怀,什么也不必去多想,全心全意的守着蝶儿,其他的事情,我会替你安排妥当。”

林熠颔首道:“我会的,先生。”迟疑了一下,又道:“先生,如果我永远也不能回来了,希望你不要把实情告诉若蝶,我相信,你有办法替我隐瞒。”

释青衍苦笑道:“要瞒住蝶儿,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所以熠儿,你无论如何先保全住自己。我不想眼睁睁看到你们的幸福毁于一旦,而罪魁祸首偏偏就是老朽。”

林熠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也拜托先生,请多加费心。”

释青衍只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林熠转身时,才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次日清晨,阳光将容若蝶从睡梦里惊醒,她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立时坐起惊呼道:“林熠!”

林熠爽朗熟悉的笑声从屋外传来,说道:“我猜错了。原本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也醒不过来,没想到起得这么早。”他端着热水走进屋里,道:“若蝶,穿上衣服赶紧洗漱,用完饭我还等着去难老泉栽花呢。”

容若蝶苍白的玉颊上渐渐恢复了血色,揽住林熠的腰低声道:“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还以为你不告而别,悄悄回了昆吾山。”

林熠闻着她秀发散发出的清香,柔声道:“怎会呢?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你。”

容若蝶展颜一笑,穿上衣衫。这次,她没有再让林熠回避。起床下榻后,淡紫色的床单上,那朵盛开的红花触目惊心,容若蝶不禁大羞,赶忙将它裹起来道:“坏蛋,还不帮我收着。一会儿拿去洗。”

林熠笑嘻嘻道:“洗什么,这可是咱们琴瑟相偕的见证。我建议,把它好生收藏起来,将来作为传家宝留给咱们的儿孙。”

容若蝶跺脚道:“你还说,都是你不好,才累得人家这样——”

林熠虽然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实质经验,但也明白容若蝶昨晚向自己奉出了女儿身后,情绪上正处于最敏感脆弱的时候,正需要温情细心的呵护疼爱。

他接过床单,变戏法一样地塞进袖口不见,笑道:“好,好,为夫谨遵老婆大人之命,把它收起来就是。”

容若蝶瞥了林熠一眼,扭头道:“谁是你的老婆了,无赖——”

林熠惊奇道:“咦,那昨天晚上是谁扑进我怀里,说要做个世上最——乖巧、最——温柔的小娇妻?难道是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听错了?”

容若蝶大羞,把头埋进林熠的怀中再不敢抬起,撒娇道:“你又欺负我!”

林熠得意非凡,真正明白过来为什么古人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容若蝶梳洗完毕,坐到梳妆枱前细心的打理。女为悦己者容,况且面对的是自己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的眉宇间洋溢着动人的春意柔情,一边描眉一边问道:“咦,怎么没见到小金,它去了哪里?”

林熠嘿嘿笑道:“这个家伙早把我们丢下不管了。它现在满山遍野的游荡,乐不思蜀,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天没亮,又急着下海找它的鲸鱼朋友去了。”

容若蝶道:“你打算带着小金一起去昆吾山么,还是把它留在逐浪岩?”

“留着吧,有它给你做个伴也多些热闹。”

容若蝶的笑容一黯,她猜到了林熠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重要理由。那就是昆吾山之行凶险万分,林熠也没有把握完全保证小金不出意外。

林熠见状,伸手夺过容若蝶的画笔,说道:“来,看看为夫的手艺!”

容若蝶笑着推开他的魔爪,道:“你当是画驱鬼的灵符么,还不把眉笔还我?”

两人打打闹闹,足足画了半个时辰的妆才出了里屋。用过饭后,筝姐送来锄镐、花苗,问道:“小姐,要不要我跟您一起去?”

容若蝶道:“不用了,我们两个转一圈就回来。”

出了门,林熠坏坏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筝姐跟着,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昨晚的动静那么大,岂能逃过她的耳朵?”

容若蝶狠狠在林熠身后踹了一脚,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么?”

林熠飘身向前,回头哈哈笑道:“你终于承认自己是母老虎了!”

行出一段,绕到了上善若水轩后,听到水声叮咚,一股清泉从山石的缝隙中淙淙冒出,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往东蜿蜒而去,隐入葱郁竹林中。

在小溪的两岸,兰花遍野,只是未到盛开季节,无法让人领略到花海盛况。

容若蝶走到一株紫心兰前,说道:“这是我六岁时栽下的那株兰花,师父替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做‘蝶恋花’。你瞧,只一转眼,长这么高了。”

林熠放下工具,吆喝道:“好咧,开工!”挥动锄镐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土坑,比了比问道:“若蝶,这样可以了吧?”

容若蝶在溪畔清洗着床单,回首瞧了眼不由莞尔叹道:“林六公子,这都可以把整株花苗全部埋进去了,你说可不可以了呢?”

林熠讪讪一笑,道:“我想挖得深些,将来也好让它长得高些快些。”

折腾半晌,一头大汗地将花苗栽下,拍拍手上的泥土得意道:“行了,大功告成!来,老婆大人瞧瞧是否合格?”

容若蝶绕着新栽的花苗走了几圈,不说话,眉头却越皱越紧。

林熠忍不住紧张地问道:“怎么,有哪里不对么?”

容若蝶忍着笑道:“好像……似乎……或许……应该……可以了吧。”

林熠叹气道:“原来你在耍我!好,我决定给这花苗命名为‘蝶入林’。”

容若蝶哪能不明白这“蝶入林”的意思,没好气地一指溪边的床单道:“你果真是多才多艺,既然如此,能者多劳,就请你快用纯阳真气把床单给烘干了。用北帝的太炎心诀应该会很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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