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本以为这是场兄妹伦理禁断戏码时,却蓦然发现原来他令堂的竟然是一出虐恋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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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小风波,以沈静姝临机生智装疯卖傻混过了关,接连几日,太后暗中观察,都没有发现沈静姝有任何害怕或是想逃跑的意图,而尹寿安那方也没有动静,于是,太后和国舅才放松了戒备。又过几天,尹寿安派人来催,想接沈静姝回去玩。太后想了想,便放人回去了。
踏出安慈宫的那一刻,沈静姝是差点腿软,心知肚明自己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她不急不忙地上轿,给太后和宫人笑着打招呼,然后才稳稳地上轿离去。一回到安慧宫里,屏退众人后,沈静姝就立即扑到商娥怀里大哭了一场,然后抹了一把眼泪,一个字都不说爬回去睡觉了。
翌日,当上课时,沈静姝才跟尹寿安说,有一件很重要的大事要讲。见她抿嘴握拳的慎重样,苏江左也起了疑心,当下只留小玄子和商娥守在门口,然后四人关起门来一合计,沈静姝才把自己那天在佛堂所闻所见一五一十跟他们讲了。
听完之后,尹寿安涨红了脸站起来,第一次冲沈静姝发火,骂她说谎,虽然圆圆的脸颊上已经止不住有泪水流下来,但是他仍旧咬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太失态。沈静姝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不敢反驳更加惹怒他,只是不时伸出小手偷偷拍拍尹寿安的后背。
四个人里,苏江左年纪最长,尽管也还是少年,但已经能从中察觉到了危机。太后怀孕?私-通国舅?他们还想下药弄病皇上,自己揽权?此事还真是非同小可啊。商议之后,大家决定先捉一个太后的亲信来问问,于是上官燕的一身好武艺派上了用处。她埋伏在安慈宫外蹲守了许久,终于趁医女给太后诊脉完出来后,一路跟踪,等她落单时把她打晕扛了回来。
面对四双如狼似虎的凶狠眼睛,上官燕只是稍微甩了一下鞭子,苏江左也只是稍微暗示了一下站队的重要性,墙头草的医女马上就痛快地全部招了。她也是被太后和国舅逼迫,在验出太后有身孕后,如果不缄口就只有被灭口的下场,所以也只有狼狈为奸了。
听了医女的供词,尹寿安是彻底的很受伤了,木然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苏江左叹了一口气,走到他身前,扶住他肩膀,温和言道:“皇上,现在是您该拿主意的时候了,是坐以待毙,还是先发制人?”
尹寿安抬起头来,一扫众人,沈静姝和上官燕都是眼含期盼和信任的目光盯着他,那模样似乎就像只等他一声令下,两个女孩就立即挽袖冲去安慈宫捉人,为他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苏江左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的坚定立场,又缓缓分析道:“当前形势,其实对皇上还是有利的,虽然太后和国舅在宫里培植了不少亲信,可是毕竟您才是皇上,只要擒住了他们,剩下的人也断然不敢公开冒犯君王的。况且,宫中禁卫也只听命皇上,只要出示您的手谕,我马上就去召集人手。”
他停了一下,又冷笑道:“国舅和太后也未免把朝政这档事想得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控制了皇上就万事大吉,他们把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当成了什么?没有兵权在握,没有世家支持,没有实力才能,就想让臣下们俯首听命,真是可笑。”
尹寿安似乎对苏江左所言都充耳不闻,末了,嘴巴稍微动了一下,喃喃道:“母后……为什么……”他抱头伏下-身去,久久没有发话。最后,尹寿安才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像是逼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太傅,我马上写手谕,就劳烦您领禁卫去安慈宫,一个人也不许放走,但是,不要伤了母后。”尹寿安一口气交代完,小小的身影已然有了几分皇帝威严,他转身又对上官燕道,“皇后姐姐,捉拿国舅就拜托你了,我会想法找个理由诓他进宫,不许他带侍卫,然后就由你暗中将他拿下。”
说完,他牵起沈静姝的手,朝苏江左和上官燕深深一躬,“我和姝姝就在千羽阁静候你们佳音。”
这场宫变因为安排得当,在悄无声息中很快就结束了,安慈宫的几百人全都被软禁起来,静待发落。国舅收到医女传话,说太后在佛堂要秘密见他一人,于是连夜进宫,一到佛堂,就被上官燕领人捉了起来,押到尹寿安面前。
夜审的结果有点出乎意料,本以为太后和国舅是违背伦常做下此等丑事,却没想到竟然是个有点凄美的爱情故事。
原来,太后和国舅以前是邻居,自幼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后来,太后家里亲人过世了,孤苦伶仃的太后就由国舅家收养了。虽然是兄妹相称,但是两个人情投意合,家里人也是乐见其成。好不容易等到成人了,结果就在成亲前一个月,朝廷下旨,在民间广选美女为老皇帝充实后宫。凡是年龄合适的未婚少女,均不得任意婚嫁,得先由诸郡官吏采选一定数量的容色端丽、家世清白的民女入宫之后,方可自行婚配。
很不幸的,太后被选中了,入宫之后,她因为能歌善舞被分到了歌舞坊,本想着熬到超龄或者大赦,就能出宫与国舅团圆,谁知道某次却被老皇帝给瞧中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是,太后却不甘就此和国舅成为路人,老皇帝在位时,怕引起老谋深算的他怀疑,太后不敢妄动。等老皇帝过世了,太后就没有那么顾及了。国舅虽然穷困潦倒,也不似当年那个清秀少年样,但他一直没忘记太后,至今未娶。于是,两个人很快就旧情复燃,珠胎暗结了。
唏嘘归唏嘘,毕竟是尹寿安的生母,又是一国之太后,做下这种事,该如何发落呢?一知半解的上官燕和完全没这概念的沈静姝都乖乖地闭上了嘴,自顾自呆在角落里数蚂蚁玩。
苏江左望向一脸无措的尹寿安,虽然无意中知晓了皇家丑闻,有些尴尬,但身为人臣,还是得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于是,他想了想,硬起头皮向尹寿安建议道:“皇上,孝道为先,若要保太后娘娘,只能……”他拿眼瞟向一旁被捆得结实的国舅,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不要!”太后一声凄厉的喊叫,从座位上滚下来,挺着大肚子连跪带爬凑到尹寿安脚前,神色恳切,“孩子,一切都是为娘的错,你不要杀他,我求你了,我可以不做太后,你放了我们,我们一定躲得远远的……”
“母后!”没待她哭诉完,尹寿安已经咬牙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看着太后已经掩饰不住隆起的腹部,他的拳头不由得攥紧了,冲她大声吼道,“那我算什么?母后又将父皇放到了什么位置?!”
“对不起,母后对不起你。”太后已经失去了平素的高贵美丽,只是不停地念着,边说还边不住磕头认错。
“他哪里比得上父皇?!”尹寿安怒气腾腾地指着国舅质问太后,“他没有父皇对我好,没有父皇才学好,没有父皇英武,没有父皇……他不过是个杀猪的!”一边说着,尹寿安的两行眼泪已经止不住往下落了,随后,他抬起皇袍袖子一抹眼泪,瞪向国舅,年幼的心灵第一次蒙上仇恨的阴影,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往上涌,恨不得立时把眼前这男人碎尸万段。
“皇上!”似乎察觉到尹寿安的杀意,太后抢先一步挡在了国舅面前,哀泣不已,“如果你一定要杀他,那连我也一块赐死吧!”说罢,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看向国舅,虽然还是梨花带雨样,两人的脸上却都出现了释怀的笑容。
“母后你!”尹寿安愈发气结难忍了。
见状,苏江左连忙让人把太后和国舅先押下去,以免场面继续剑拔弩张难以收拾。然后,等尹寿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才上前,低声道:“皇上,如今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了:一,是效法秦皇,所有人都不能留活口,包括安慈宫里那几百人,全都得处置了。二,就是学郑庄公,国舅不能留,太后则另觅住处幽禁,若皇上他朝回心转意,想见太后尽孝,臣也愿做颍考叔。”
闻言,尹寿安不禁一颤,蹙眉望向门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他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站起身来,踱步向内室踉跄着走去,“太傅,我想一个人静静,明天再来处置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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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翌日早朝,群臣都敏锐地发现,他们的那个懦弱胆小的小皇帝似乎变得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接下来的事就更让众人大吃了一惊,尹寿安又火速地下了两道旨意:
其一,太后病重,即日迁往甘泉宫疗养,未经皇帝许可,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扰。安慈宫所有人等,一并陪同侍奉,未得旨不得擅自离开甘泉宫半步。
其二,国舅贪赃枉法,破坏国纪,即日废为庶人,念其为太后胞兄,恩准其入甘泉宫随侍,同样,终生不许返京。
颁发完两道圣旨后,尹寿安也不再给群臣猜测上议的机会,立即宣布退朝,此事不得再议。
史载,恭文帝一生,后世评价毁誉参半,争议比较大的几个问题,其中之一便是这不近人情的“迁生母于甘泉”。儒生认为他不尽孝道,生母在,而远徙之,非人子所当为也。而法家则表示,太后干政,国舅乱权,恭文帝大义灭亲,为黎民而废私情,实乃明君所为矣。
不论后人如何议论,在丙戌年的最后一个冬日,一驾朴素简单的马车,带着太后和国舅,低调地离开了京城,连同安慈宫上百的宫人内侍护卫,被御林军押护着,一起缓缓前往甘泉宫。从此,尹寿安结束了他将近两年的傀儡少帝生涯,开始临朝亲政,大尹王朝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站在皇城的城楼之上,暖暖的冬阳照在尹寿安的脸上,映着他还充满孩子气的一张小脸,却看不出悲喜。宫墙边的柳树梢尖已经提早地抽出了一两个嫩黄的新芽,太后的马车队伍早已消失在天边了。
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急促脚步声,尹寿安却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等沈静姝走到他身旁,他才轻轻开口道:“姝姝,我还是下不了手。”沈静姝默默地牵起他手,只听尹寿安又垂首低语道,“我没有什么大的抱负,这辈子只想做个不会妨碍别人的昏君,可我不想做满手血腥的暴君。”
他抬起头来,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姝姝,以后就只有你陪我了。”
“谁说的,还有我呢。”上官燕爽朗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她大踏步过来,拉起两个小朋友,叉腰一点尹寿安的额头,“我可是皇后,你当我是花瓶摆设呀?!”
“嗯,要是诸位惆怅完了,那么就请皇上、皇后和贞妃娘娘移步御书房。”苏江左悦耳的淡笑声也跟着在三人身后传来,他一甩发带,悠然地走到三人面前,掏出小手绢装模作样擦了擦额头的微汗,“想要逃课是不行的,对了,一会儿小考测试。”
顿时,尹寿安等人一起哀嚎起来,随后,便是七嘴八舌的嘈杂声在城楼上闹做一团。
“哇,太傅大人,你背手的样子越来越有顾侯哥哥的感觉了,给我签个名吧。”
“贞妃娘娘,签名没问题,但是您还是得参加考试。”
“我,我决定今天开始,要亲自去批奏折,可不可以让小玄子代考呀?”
“可以,但是如果不及格,我还是只有打皇上的手心,这个不能代。”
“苏江左,你存心跟我过不去呀?要考试都不提前通知一声!好,我宣布,一会儿考完了,我们去考射箭,不及格的人要做一百个俯卧撑,外加跑三十圈。”
“咳咳,那好吧,我宣布,今天的考试因为属于突击抽查,可以开卷。”
四个人的身影一路说笑着,并肩走向了皇宫大门,也一起走向了那祸福难料前途未知的未来……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