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古龙残本续写。前面部分是古龙所写,作品相关中有)
▉遗言
这一战的所有结果其实都在预料之中。
熊凋一把剑,解决了这个豪强寿宴上的所有人。
唯一的变数就是唐锲。
而这个唯一的变数,导致师傅现在倒在自己怀里。
逍遥子的手已经变得漆黑,赫赫有名的唐门暗器之毒可不是采两株断肠草捣碎了掺点铁锈那么简单,很快,逍遥子的半边身子全麻木了。
当熊凋拔剑的时候,唐锲就跳起身来了。
当唐锲跳起身来的时候,逍遥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因为唐锲跳起身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发出六十几件暗器,射向熊凋。
逍遥子做了一件事,他挡在了熊凋身前,然后朝唐锲刺出了一剑。
此时,逍遥子躺在了熊凋的怀里,而唐锲却躺在了冰冷的地上。
熊凋抱着逍遥子,他眼神很冷静,因为逍遥子是个杀手。
杀手就必定会被人杀。
“你还想听故事吗?”
“比之前的那个有趣吗?”
“有点。”
“那说说吧!”
“其实就是加上一句话。那故事中有你。”
唐门暗器之毒没有给逍遥子过多的时间,就这几句简单的话,成了他离开这个时间时最后的声音。
屋外传来无数脚踏湿地的啪啪声,熊凋明白自己必须离开了。
▉狂杀
大雨瓢泼,敲打得竹叶啪啪作响,劲风吹竹,相互抽击得啪啪作响,林中人影,疾步踩着泥泞啪啪作响。
熊凋手中剑身雪亮,因为暴雨已经将它洗净。熊凋身后没有追兵,因为那些人已经永远留在竹林之中。
而此时熊凋已经出了竹林,他没有一丝停下来的意思。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些跑,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快些离开这些是非之地,也可能是想让自己有些发晕的头脑清醒一些,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想。
不知道跑了多久,雨过,天晴,夜幕,黎明。当他停下来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他唯一清楚的就是必须报仇。
这并不是为了那个死去的逍遥子。逍遥子是杀手,被杀这就是他的归宿,所以他并不需要熊凋为自己报仇。
熊凋冷冷地嘲笑着自己,他心中告诉自己,自己必须为了那个没有一丝印象的母亲报仇,可他内心却没有一丝的恨意。
也许是他真的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知道有什么等着他。
三个月,这是令所有当权者为之颤抖的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已经有十一名县令被杀,直到一名府台也死在自己家中后,整个朝廷为之动容。
杀人者无名,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了解他一把剑就可以解决所有的一切。无论他如何隐藏,朝廷依旧很轻易的找到了他。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隐藏。
当那些死人的鲜血,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手中的剑,当那把逍遥子交给自己的剑雪亮无比时,熊凋却更加糊涂了。
自己这样做究竟事为谁?是为那未曾蒙面的母亲?还是为那死去的逍遥子?又或者根本就是因为自己的迷茫?
人杀多了,注定会有人不答应。
朝廷不答应他再随意行走,神机营不答应他再离开此地,锦衣卫不答应他再杀害那些官员,可是熊凋不同意。
所以他还是离开了,顺便也带走了那些阻拦者的性命。
数十次的围剿失败后,熊凋的名字终于来到了六扇门。六扇门是朝廷悬挂在那些江湖人士头顶的一把利刃。而六扇门的秦窕则是那利刃的刀锋。
秦窕一直追在熊凋的身后。他没有提前告知的习惯,只要发现最好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他手上握的不是剑,也不是刀,而是飞刀。
好在他没有李探花的例无虚发,于是熊凋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失手。
熊凋十分庆幸自己是个杀手,自己时刻在留意着周围的一切。
可这个秦窕却似乎比他更像杀手,在熊凋根本没想到的地点、精神最放松的那一刻出手了。
好在熊凋在飞刀出手的那一刻,察觉了一丝异样。所以,他躲开了。
熊凋根本就没有看到飞刀的主人,但从那把飞刀可以看出,这人和之前的人完全不同。他第一次感到了威胁。
这种感觉,他非常的熟悉。以前奴隶的日子,这种自己生命时刻都会丢掉的感觉,已经深深地映入了他的灵魂。
逃!
这是熊凋的第一反应。也是他奴隶性格残留下来的习惯。
直到熊凋发现自己已经甩不掉秦窕时,也没有再逃了。
他寻找了一个开阔的地方。让那使飞刀的人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只要他一出现,熊凋一定会发现他。
熊凋知道如何选择交手地点。这会让那防不胜防的飞刀优势降低不少。毕竟看着他出手,比被偷袭,安全得多。
秦窕冷笑着慢慢地走了出来。这冷笑算是对熊凋的一种赞许,也算是对熊凋这位要犯的一种嘲笑。
两人相见没有多话,秦窕已经射出十二把飞刀。
他这一手甩出十二把飞刀的绝技已经练习了三十年。十二把薄入蝉翼的飞刀夹在他那白皙修长手指间的四条指缝中,然后同时甩出。再由各个指头肌肉的微弱控制,让这十二把飞刀由不同速度,不同方向击中目标。
秦窕知道,熊凋不可能躲开这十二把飞刀。在他的心中,这十二把飞刀脱手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确定。
看着那飞来的利刃,熊凋只有一招。秦窕的飞刀练习了三十年,而熊凋的这一招刺出就是他第五十三万七千二百零三剑了。
这一刺已经隐隐有着六剑的影子,所以他拨开了五把致命的飞刀,并在秦窕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洞。
秦窕如何也想不通,熊凋只出了一刺,为何有五把飞刀会被击飞。更想不通,为什么那剑会刺中自己。
那五把飞刀,虽然只是那十二把中的少部分,可这五把飞刀却是最致命。
一刺六剑!熊凋没有拨开第六把飞刀,而是选择了刺向自己。因为他知道剩下的七把更不就不会要他的性命!
秦窕的鲜血打湿了衣袖,脸色变得有些惨白。一股寒意从他的后背爬到了后脖子。
嘭的一声,白烟突生,秦窕消失了。
熊凋长舒一口气,他心中明白如果他真的达到一刺六剑,那这个血洞就会出现在秦窕的脖子上了。而他此时,根本一剑都刺不出来了。
飞刀拨开了五把,依旧有七把落到了熊凋的身上。灰布衣服变成了湿润的暗黑色,熊凋蹒跚前行,向着那一片碧波走去。
▉渔夫
日照太湖,太湖一舟。湖是大湖,舟却是小舟。
两米来宽,七米来长的乌篷船,虽小,却足够熊凋藏身。
船头随意扔着七把带血的飞刀,篷中熊凋抱剑闭目。
船尾七旬渔夫端来鱼与酒。鱼是干鱼,船上无火这鱼已冷。酒是烈酒,这就足够。
“为何在此?”
“生活!为何在此?”渔夫将酒杯推了推,看了一眼旁边的飞刀,饶有兴趣地瞧着熊凋。
“逃命。”
“那人很强?”渔夫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已经干煸了的鱼肉让那淡淡的盐停留在表面,而鱼肉本身的腥味却从那渔夫的嘴里散发出来。渔夫似乎很享受这种鱼腥,他细细咀嚼了很久,然后用一小口酒咽了下去。
熊凋淡淡地看了渔夫一眼,然后看向那些飞刀道:
“那人只是剑。”
像秦窕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不过他们已经没有了自我,他们只是剑,朝廷的剑。
“你又是谁的剑?”
熊凋一愣,心中释然。成为别人的剑就不可能变强,而自己也是一把剑,一把仇恨的剑。
看着熊凋的表情,渔夫大笑道:“既然看清,可否放下?”
“放不下。”
“为何?”
“放下这把,也一样会成为别人的剑。”
渔夫眉毛一挑,“如果成为自己的剑呢?”
熊凋恍然大悟,“剑握自己手中,才能成为利刃!”
“好!饮下此酒!”渔夫笑得更加开心了,端起酒杯递了过去。
叮!
叮!
酒杯从渔夫手中掉落,酒香溢满船舱。
毒镖从渔夫腰间滑落,镖刃透穿船底。
鲜血,从渔夫脖子处的血洞喷出,将鱼干变得更加的腥气。
渔夫发出怪异的嘎嘎声,费了很大力气,终于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何时知晓?”
熊凋看着桌上的鱼干,淡淡地回道。“上船遍知。”
渔夫带着怪异的笑容倒在船尾。
▉唐门
唐氏三兄弟,唐傲、唐缺、唐玉。
唐傲,善使暗器,一手可发暗器九九八十一枚,更有绝世杀器,暴雨梨花针。他所有的暗器上都有着剧毒,只有暴雨梨花针上没有,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唐缺,善用兵刃,持双手犬牙毒钩,一手自创的七十二路钩法,罕逢敌手,名震江湖。
唐玉,善使毒药,他是整个唐门最令人恐惧的人物,唐门中最令人心寒的,金银血蛇、冰虫、毒王蜂都是由他所养。
三兄弟各有特点,但如果以为他们只会一样那就大错特错了。
此时,唐玉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没想到熊凋会发现得那么快,更没想到剑也那么快。
从他的徒弟唐锲死后,他一直在寻找熊凋。这次他在这太湖之上等待了十五日后,终于将熊凋吸引到了船上。
唐玉已经看清了熊凋逃跑的路线,也计算了追杀他人的实力。
如果熊凋要逃命,此时最好的去处就是他的这条湖中小舟。
他有八成把握,熊凋会来船上。
果然,如他所料,熊凋从水中爬到了船上。更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熊凋已经受了如此重的伤。唯一的意外只有一个,熊凋的剑实在是太快了。
这个意外要了他的命。
熊凋将剑一扔,转身拿起钓竿,想了想,又扔下。
▉渔者
太湖水清,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太湖水深,映射出天空的颜色。
太湖水边,一位年轻的渔者正在垂钓。
他已经出现了七日。每日都在相同的地方,就连坐姿都始终如一。
他虽在垂钓,可手中无杆。一根孤零零的钓线就这么随意的握着。
一人戏曰:“这样能掉到鱼吗?”
渔者答道:“能。”
“太湖大鱼多在水深处。你这岸边垂钓,人动鱼惊,哪还能掉到呢?”
“心静则鱼静。”
话音刚落,渔夫将手一提,一尾七尺乔鱼跃出水面。
渔者每日傍晚便用草绳拴着几条鱼放在地上卖。他没有去集市,也没有去街道。他就在自己钓鱼的旁边,眼望太湖,静静地等待。
时间一长,由最初的三日不开张,渐渐变成了每日供不应求。
人们都说,这个渔夫的鱼不一样,有着独特的味道。
渔夫却知道,这是鱼原本就有的味道。
他人捕的是惊鱼,鱼在受惊后,味道也发生了变化。
而渔夫的鱼,却是静鱼。被他钓上来后,鱼依旧如同在水中一般,一样的平静。就算最后被开膛剐肚,鱼的内心也是平静的。其原因就是因为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