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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玉楼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房玄龄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按刀站在一侧的独孤怀恩和十几个虎视眈眈的秦王亲兵,他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用谦卑谄媚的语气问道:“房大人……为什么是卑职?”
房玄龄对万玉楼这样的小人物本来没有什么兴趣,甚至有些厌恶,但既然秦王殿下说万玉楼行,那么说明此人还是有可取之处。所以房玄龄难得的没有拂袖而去,而是看着万玉楼那张胖乎乎如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一样的大圆脸一字一句极认真的说道:“殿下说是你,便是你……怎么,有什么为难的?”
万玉楼讪讪的笑了笑道:“殿下说是卑职,卑职为难不为难的还有用处么?”?? 将明598
“那你就尽快去,莫离已经逃走了至少一个时辰,如果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时辰可以跑出去多远你比我知道的清楚,所以你的动作慢一些,莫离逃的就远一些,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追上他那就当我没说。但如果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房玄龄顿了一下说道:“你莫非真以为,如果你也趁机逃了那么大军中便再无一人能抓得到你?我不介意你有这个想法,你也完全可以试试。”
万玉楼苦笑着摇头道:“卑职还没活够,而且卑职还是个好吃懒做的,喜欢美酒美食美人,若是真就这么逃了就算没人抓得住卑职,只怕日后也要在某座深山老林动度过余生,靠着左妹妹和右妹妹解决问题。人生最苦处莫过于此啊……卑职虽然是个小人物,但也想着有一天是不是能衣锦还乡?”
房玄龄是个正直的人,所以他不懂什么叫左妹妹右妹妹,但他明白了万玉楼的意思,所以笑了笑说道:“殿下什么时候亏待过有功之臣?你想衣锦还乡简单至极,只需你将莫离追上杀了,那么你想的自然能实现。我虽然在秦王帐下不是个大人物,但保你一个正五品的别将还是有些把握的。够不够?”
万玉楼谄媚笑着点头道:“够了,卑职那乡下地方三百年也没出过一个五品将军。”
“那就去吧,你要的人手在秦王亲卫中,军中随意挑选。”
“三百骑兵!”
万玉楼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道:“莫离那个家伙的本事我最了解,我需要至少三百精骑围杀他才行。”
“随你!”
房玄龄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对于这样市侩的小人物他实在没有再谈下去的耐心。能和万玉楼说这么多话,菜市场买菜一样讨价还价已经让房玄龄觉着有些自辱。但一想到这个讨人厌的胖子也活不了多久,他便有些怜悯的想着能答应一些还是答应一些。
万玉楼看着房玄龄远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他喃喃的说道:“秦王从不会亏待有功之臣……那李靖算什么?”
他虽然如是想,可却没有办法抗拒秦王的命令,除非他现在就想死,他确定只要自己拒绝,独孤怀恩手里的刀子立刻就毫不犹豫的劈下来。如果独孤怀恩真的拔了刀,自己再跪地乞求岂不是丢了面子?整个大营数万人马差不多可是都知道的,万玉楼的武艺绝对是最差的那个,胆子也是最小的那个。
他领了命令却没有立刻就去挑选人马,而是先去了辎重营找到辎重营的都尉,然后信誓旦旦的说奉了秦王殿下之命要去公干,秦王特意赏了他一身最坚固的甲胄。都尉刘辉自然不会轻易信他,派人去请示秦王殿下。李世民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便点头允了,随即对房玄龄道:“此人之贪生怕死你现在可算了解一些了?孤敢打赌,他绝不会只拿一件甲胄。”
事实上,万玉楼确实绝不会只拿一套甲胄就走人。
他先是将一套大号的精制链甲穿上,然后又在外面极费力的套上三层最肥大的皮甲。再之后在辎重营领了两柄横刀,一条马槊,两匹快马,一张连弩,一张硬弓,装满两个箭壶的羽箭,趁着刘辉不注意又偷了一壶老酒,顺了两条羊腿。
刘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胖子是怎么昂首阔步走出去的。他睁大了眼睛盯着看,就好像看着的是一个不属于人世间的怪物。万玉楼自然不是怪物,最多也就是个怪胎。
他气喘吁吁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妈的……太紧了些,武功坊,精艺坊,诚工坊那些个做皮甲的孙子们,难道就不知道大唐军中有老子这样魁梧彪悍的人?做的皮甲都他娘的这么小,是打算勒死我么……”
跟在他身后的三百骑兵面面相觑,心说秦王殿下派来的这家伙到底是要干嘛?每个人心里都有隐隐的不祥之感,在他们看来跟着这个胖子去做事怎么都有些不靠谱。一个骑兵小声问自己身边的同袍道:“这家伙最擅长的事是干嘛来着?”
他身边的骑兵看着万玉楼的背影压低声音道:“逃跑”?? 将明598
问话的骑兵点了点头道:“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房玄龄大人让咱们盯紧了他,绝不许他离开连弩的『射』程之内了……可是……”
这骑兵感慨道:“老子的连弩只怕伤不了他啊,那孙子到底套了几件皮甲?”
……
……
万玉楼极艰难的半跪在地上看了看枯草折断的方向,看了看马蹄印记的深浅,微微皱眉不好确定这留下痕迹的战马已经过去多久了,所以他很痛苦的趴在了地上,用鼻子贴近地面闻了闻,然后更痛苦的试图站起来,试了几次却没有成功。两个裂虎营的骑兵下马将他扶起来,万玉楼感激的看着他们笑了笑道:“谢谢……咱们大唐三大坊越来越不像话了,做的皮甲偷工减料,太……太瘦了。”
那两个骑兵面面相觑,心说大唐武功,精艺,诚工三大坊的武器甲胄向来是做的极标准的,就算兵部,工部的官员再严苛,只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而面前这个无耻的胖子可以无视自己那一身肥肉,难道还能无视掉自己身上那另外几件皮甲?如果有人问同时问两个普通士兵和这个胖子同样的问题,那么他的回答绝对是最让人无语的。
假如问:“你们的皮甲下面是什么?”
别人答:“号衣”
胖子答:“皮甲”
“那么再里面呢?”
“没了”
“皮甲”
“再下面呢?”
“还是皮甲”
如果问话的人失去了兴趣,那这个无耻的胖子一定会骄傲得意的告诉他:“你再问的话答案肯定就不一样了,再里面绝对不是皮甲,而是链甲!”要知道链甲也是有区别的,精细编制的小环链甲可以贴身来穿,可是把大环链甲穿里面就相当于把大衣穿在了内衣里,先不问内衣难受不难受,难道他就不硌得慌?
万玉楼嘿嘿笑了笑,指了指前面说道:“正西,那家伙在绕圈根本没走远。是个懂些逃匿手段的家伙,知道先藏一会等追他的人马过去之后再走。找不到他,之前搜索的骑兵都会以为他快马加鞭的逃远了,其实他根本就没走,而是等着搜索的骑兵过去之后才走的。”
那两个扶他起来的骑兵顿时对胖子的印象大为改观,从几个蹄印,几片断折了的枯草,还有残留下几乎不可闻的味道这家伙就判断出的如此笃定,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
万玉楼极费力的爬上马背,随即指了指前面大声道:“加速往前追,莫离就在前面没多远!”
他双腿一夹催马而行,完全不在乎身下战马发出的那声痛苦呻『吟』。只是催马之后他才尴尬的发现,他即便已经很努力的加速还是落在了最后面。
“据说你已经是除了秦王殿下的照夜玉狮子之外,在辎重营能找出来最好的战马了……”
万玉楼鄙视的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然后恨其不争的说道:“难道就不能跑快一些?”
……?? 将明598
……
战马踏起的尘烟顺着北风『荡』出去很远,然后缓缓的消散再次归落地上。三百零一骑战马拼尽全力的向前疾驰,为了跟上大队人马的速度胖子万玉楼不得不忍痛割爱的将那两条羊腿,还有马槊,连弩,硬弓,箭壶,被服全都丢弃。不得不说他骑的战马确实足够好,若是换了普通战马只怕早就不支倒地了。
可即便如此,万玉楼还是不肯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一件下来。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一匹战马艰难的拖着一大包棉花在跑一样。当然,如果背上真的只是一大包棉花,那这匹战马的眼神也就不会如此幽怨。
“等下!”
万玉楼忽然打了个手势示意骑兵停下来,然后纵身从战马上跳下来。随着噗的一声,坚硬的冻土都几乎被他砸出两个坑。骤然觉着身上一松,那战马发出一声愉悦的欢快的嘶鸣。万玉楼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方圆三十米范围内缓步走了一圈,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怎么了?”
骑兵校尉李顺跟过来问道。
万玉楼『揉』了『揉』鼻子有些无辜的说道:“没了。”
“什么没了?”
“痕迹没了,到了这里之后莫离留下的痕迹都没了,什么都没有,突然之间就全都没了,就好像他忽然飞走了一样。地上找不出一点痕迹来,人的没有,马的没有,他好像从这里……”
万玉楼伸手指着方圆三十米范围内画了个圈叹道:“突然消失了。”
“突然消失?”
李顺脸『色』一变,握着横刀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你的意思是,找到这里之后连你也没有办法继续找下去了?人怎么突然消失,战马又怎么会突然消失?”
“我错了!”
万玉楼猛的一拍额头叹道:“他根本没有骑马!咱们追着的痕迹是他将战马放走留下的!我就说印记怎么那么浅!”他看了看周围凌『乱』的印记随即眉头一皱。
他快步往前冲,随即在不远处的高坡后面看到了被撕扯的只剩下骨头的战马尸体,还有几只野狼正在疯狂的争夺着最后一块带肉的马腿。那些野狼看到万玉楼出现,立刻弓着身子竖立起『毛』发,呲着獠牙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吼声。
“他肯定是往黄河方向逃了,没有战马他只能选择走水路!”
万玉楼根本就不理会不远处的几只野狼,快步往回跑。人们都说不能将后背『露』在野狼面前,可他却丝毫都不在意。李顺看着那些扑上来的野狼骂了一句,随即带着人用连弩将那几只被肥硕的万玉楼吸引过来的野狼『射』翻。万玉楼爬上马背之后往西北方向指了指道:“他一定会去最近的渡口租船,追过去!”
李顺骑马跟上他骂道:“你他娘的这次怎么不怕死了?就不怕那些野狼撕了你?”
“怕个屁!”
万玉楼笑了笑道:“找到莫离之前你们肯让我死?”
李顺一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万玉楼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就算找到了莫离老子也不会死……谁小看胖爷,谁他娘的就要倒霉。当日在长安老子就看出莫离身份有问题,他三次试图杀我老子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这话,就好像是他在给自己打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