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赵灵儿给吵醒之后,赵显也没了多少困意,他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出了后院。
阿绣在前院看到了赵显,轻笑道:“少爷,你醒啦?”
赵显伸了个懒腰:“是啊,在家里躺了这么久,再不出门,别人还会以为你家少爷死了呢。”
阿绣有些吃惊,问道:“有人要对咱们家不利?”
“这倒不是。”
赵显迈步走出院门:“咱们以后是要在临安城立足的,一直躺在家里总不是办法,总要让旁人知道知道还有赵宗显这么个人在。”
“不然以后就不会给人瞧在眼里。”
阿绣似懂非懂,手上扔了一件外衫递了过来:“少爷,天凉了,多穿一件吧。”
赵显伸开双臂,阿绣羞涩一笑,温柔的给他穿上了衣裳。
赵显这次出门要去的地方,是工部衙门的下属部门。
工部虽然同为六部之一,但是工部的活计都是一些脏活累活,许多读书人都喜欢清贵,不愿意沾染这个衙门,唯有赵显是自己请旨,给自己求下来一个工部右侍郎的官职。
在后世经历过许多次工业革命的赵显,深刻的了解到一个道理,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
启国一向武弱,即便出了苏定边赵长恭这种猛人,也只是昙花一现,灿烂过后还是会被齐楚两国压着打。
苏定边死后,启国就被齐楚欺负了几十年,这才等到了一个赵长恭。
而赵长恭刚死一年不到,北齐就跃马江宁,不得不由陈静之出面游说齐军,才让齐军撤退。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一个弱字。
这种弱,不是一个雷震子就可以改变的。
首先,启国地处江南,没有骏马不说,连个像样的马场也找不出来,这是第一弊病。
其二,南方的树木太过柔软。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南方没有特别坚硬的树木,连制箭支大部分都是用的竹子,而北方的箭支多是用桦木。
这两种材质制成的箭支无论是硬度和杀伤力都是不能比的。
由于北方的树木整体都比南方硬上一些,哪怕是做长枪的枪杆材料,北方也要好上一些,再加上北方人天生就要刚烈一些,种种劣势比较下来,双方的差距就已经很明显了。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冶金技术,大启的冶金技术要胜过西楚,但是对比起北齐来还是要输上一些。
更为致命的是南人喜剑,江南的那些著名的铸匠,九成九都是剑炉……这剑虽然温文大气,却是上不得战场的。
相比起来,北齐的那些匠人,最喜欢的是打出一柄柄雪亮钢刀。
所以说苏定方和赵长恭为什么是英雄?因为他们可以带着大启的弱兵,战胜齐楚的强敌,以弱胜强,才是两代战神的伟大之处。
赵显自问没有什么带兵的天赋,这一点从他在江宁被姜无忌袭营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连带兵都没有什么天赋,就更谈不上什么以弱胜强,因此他只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既然不能以弱胜强,那就把弱变成强。
赵显微阖双眼,身后带着两个宗卫府的青衣卫,迈步朝着临安城南的工部作坊走去。
工部的作坊不同于工部衙门,工部衙门在皇城之中,而工部作坊则是座落在城南,抬眼望去,这个工部作坊是一大片连在一起的低矮瓦房木房土房混搭在一起,这一片作坊的门口,刻着“军器监”三个篆字。
赵显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挂在工部名下的大启国武器研究制造所了。
好一副破落模样。
赵显之所以恬着脸求下这个工部右侍郎的职位,为的就是把这个军器监拿捏在手里。
他事先已经跟赵睿以及工部的杜尚书打过招呼,毕竟雷震子珠玉在前,赵睿跟杜尚书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就把这个军器监交在了他的手里。
这个军器监虽然是挂名在工部衙门之下,但是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个独立部门,有一个正四品上的的监正,一个正七品的监丞,手底下各种牛毛小吏数不胜数。
赵显身后带着赵慷,两个人晃悠悠的走进了军器监,守门的衙役瞥了他们一眼,看到赵慷衣襟前面绣的那只青色狐狸之后,立马目不斜视,装作没看见两个人的模样……
赵显哈哈一笑:“赵慷,你这身青皮还真是唬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你一眼。”
赵慷陪着笑脸说道:“王爷莫取笑卑职了,您要是把您那件大统领白蟒袍给穿来,这军器监的许监正早就跪您面前吓得瑟瑟发抖了。”
赵慷所说的白蟒袍,是朝廷赐发给青衣卫大统领的,意思是穿上这身蟒袍,大统领就可以代天子行事。
其实也就是大统领工作服,不过历代大统领都相对低调,不会穿出来。
赵显自然也有一件,不过那件蟒袍比起青丘服来贵气有余,英气不足,所以赵显一直不怎么喜欢穿它。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走到了军器监的监正班房,监正许朔方领着麾下的一应官员,恭敬的迎了出来,跪在赵显身前:“下官许朔方,见过亲王殿下。”
这位军器监的监正不过三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白净,留了两撇小胡子,一身的衣衫干干净净,与作坊里那些脏兮兮的工匠大相径庭。
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四品正的实权官职,只比赵显这个三品正的工部右侍郎低了三级而已。
赵显点了点头,轻笑道:“许监正多礼了。”
“朝廷派本王以工部右侍郎的官职接手军器监,许监正知晓否?”
许朔方赔笑道:“知道,您这个工部侍郎职,本就是下官的上司,下官以后必然唯王爷马首是瞻。”
许朔方表面上一副恭谨的模样,但是赵显仍旧察觉出了他的不满。
这是无可厚非的,任谁做局长做得好好的,上面空降来了一个领导,凭空把自己挤成了副职,他也不会高兴的起来。
赵显毫无觉悟,一屁股坐在班房的上首,眯着眼道:“许大人,本王从今天开始,就要接手这个军器监了,劳烦你给说一说军器监的情况。”
“是。”
许朔方躬身回话:“整个军器监分为四部,匠人一万余人,其中弩坊署人最多,约五千人,甲坊署四千余人,都水监和诸津二部加在一起,有两三千人。”
“啧啧。”
“军器监的人还真是不少啊,许大人平日里也管的累了吧?”
许朔方一头雾水,不明白赵显的意思。
赵显低头低声道:“听不明白?”
“本王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家休息去了,这个监正的职位你仍旧挂着,不过从今天起,这个军器监,本王接手了。”
许朔方脸色惨白,叫道:“殿下,下官一未犯法,二未得罪殿下,凭什么平白无故就让下官赋闲……?”
这个军器监监正的位置,虽然平日里都是跟一些“脏人”打交道,但是涉及大量的军用物资,以及铁器,其中的油水可以说是丰厚,由不得许朔方不心疼。
再说了,哪有主官一来,就把原来的主官,自己的下属副手赶走的道理?
赵显脸色一沉:“不愿意走是吧?”
“赵慷,让青衣卫去查一查许大人,看看我们许大人的身家清白还是不清白。”
许朔方脸色惨白,连忙跪伏在地上。
“下官走,下官即刻就走!”
他被吓得连滚带爬,可以说是一路逃出了军器监,如避瘟神。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经得起查的官员?青衣卫凶名在外,每年因为青衣卫被罢官抄家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赵慷这一身青皮,可以说是所有大启官员的噩梦。
眼见许朔方狼狈而走,赵显和赵慷对视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手握着一个无孔不入的特务机构,真是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