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刚吃过早餐,无聊,一打开电视,就是成空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的画面,她惊了一惊,随即认真看下去。
竟……竟与家里断绝关系?!
春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管这是不是直拨,会不会打扰到他,拿起电话就打,打了几遍,都是有响无人接听,估计他是没带手机或是关成静音了。
将头埋在双膝里,手又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
后来的采访她再没有看,想了会儿抓了件外套就往外走,她没有去过成空工作的公司,但是经此一场发布会,大概天下皆知,她随便拦了一辆车,说了要去的地方,不出所料,那司机上下打量着她,随即问道:“你不会就是焦氏少东喜欢的人?”
“啊!”莫春水没反应过来,“焦氏少东?”
司机见她一脸疑惑,便撇过脸,“没事,随便说说。”
“哦。”
过了会儿,司机又问,“小姐,你今天看新闻了没?”
春水抬起头,依旧不明所以,“看了一点点。”
司机像是找到了话题,一瞬间兴奋起来,“那你一定看到了焦氏少东为爱情抛家弃妻的新闻了?今天的电视广播全是这则新闻。”
抛家弃妻……舆论是这样说他的?
她不说话,司机也不在意,又问,“小姐,你去焦氏做什么?”
春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相干,“我有个同学在那里上班,我有些事要请她帮忙。”
“应该早点去,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现在人都走光了。”
“记者会是什么时候开的?”春水问。
“就上午九点多,听说焦氏少东先开了董事会才开记者会,他已辞职了,现在应该回家了吧。”
“哦。”春水想要不要下车。又想记者会开完了,他一定也可以接电话了,便拿出手机拨号,果然,电话通了。
成空抱着箱子在停车场,看到手机响,随手接起。
“喂,哪位?”
“成空……”春水叫出一名字,喉咙就自动关闭,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成空也是一怔,春水晚上睡得晚,她又是渴睡的人,一般不到12点不会从床上起来,今天竟起得这样早,想必是看过新闻了,他叹了一口气,“春水,我现在回家,你在家里等我,别乱跑。”
“嗯。”几乎流下泪来。
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还正往焦氏的路上,忙擦了眼睛,对司机说:“师傅,我同学不在公司了,我不去焦氏了,你送我回去。”
“不去啦?”
“嗯。”春水强笑道,“不去了。”
师傅笑了笑,“那好,我送你回去。”
“谢谢师傅。”
×××××××××
成空几乎是飞奔着回家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渴望过春水,即便是在美国的日子,他也没有如此急切地想把她抱在怀里,确认她还在身边。
家门开着,春水正在玄关处换鞋,听到声响,想转身看看是谁,却扑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已被掠夺。她怀抱住那人的脖子,婉转承欢。
热吻过后,春水伏在他怀里喘气,他关上门,抱她进屋。
放在沙发上,他蹲在她面前,热烈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动,什么感觉都有,却唯独没有暧昧。她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问道:“为什么?”
成空搂住她,笑道,“能有什么,家里不答应我和庄丽离婚,说要和你在一起就必须与焦家断绝关系。”他亲亲她的脸,“你知道的,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家人,这个虚名我担着也没用。”
“成空……”春水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她觉得欢喜又觉得难过,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会甜一会酸,连身体也没有半点力气。
最后竟哭了,成空抱着她,把她嵌在怀里,模模糊糊的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外面已暗下来,手机上时针指向五点四十六。
她认真看着旁边认真开车的成空,内心一阵痉挛。
他没有发现她已经醒来,她依旧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他的西服,明明不重,明明没有压得透不过气,她却觉得安全。
她心力忍耐,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喉咙里重若千斤,被压得透不过气。她终于动了动,成空的手随之伸过来,轻柔地拍拍她,她从西服里伸出手,去握他的,被他轻轻一带,坐直起来。他轻轻一笑,“醒了?”
春水弯腰去亲他的脸,只是蜻蜓点水,他已笑得灿烂。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轻轻说道:“成空,明天我陪你回去吧,跟家里道个歉,和解吧。”
成空停下车,静静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道:“春水,你根本就不了解。”
春水吸了吸鼻子,“我了解,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天下兄弟姐妹不亲,还有谁亲。今天你作的声明,抛弃的全是与你血肉相连的人,他们不肯承认我们可以慢慢来,不必急于一时,毕竟我们还年轻不是?成空,你知道的,我对你的爱并不因为你家人反对或是你有妻儿而不爱,而放弃,你何必要放弃那样爱你的人呢?”
春水望着成空,希望他能答复自己,哪怕一句。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半晌,他也只是长叹一声,驱车前进。
路上,两人再没说话,直到下车,成空才交代春水,“晚上等我,我来接你。”
春水一直心不在焉,出了好几次错,同事笑她是不是犯桃花,她也没有回嘴,原来觉得那样长的工作时间,在今晚,却仿佛只有一会儿,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
同事一个一个出去,均是红光满面,只有她,心事重重。
一步挨一步地出去,刚走到门口,手机就响起来了,传来成空带笑的声音,“春水,你是乌龟呀,都出来了,你磨蹭什么呢?”
她只答了一句就出来就挂了机,加快步子,走到门口,成空不像以往一身西装,而是一般休闲装,上身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白色的认领露在外面,是短短碎发,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清爽。
她看到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旁边好几个人看着成空窃窃私语,不用想也知道在说些什么,若是平日,她一定是满心的喜悦,今天却莫名的沉重。
成空,我莫春水何德何能,竟让你做到如此!
默默上了车,转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
成空也不逼她,只是将车顶去了,她现在心里一定觉得气闷,开车又比平日开得快了许多,也不知是为了让她发泄还是自己发泄,到后来,简直就是飙车了。
还好是深夜,车流并不多,城市里的霓虹灯乱舞,原来这个城市的夜色这样妖娆,她以前并未认真看着。偶尔半夜出来只是为了去夜色接小玉,去的时候无心看,回来麻烦还躲不及,哪有心情?
后来搬到程露那里,日子过得舒坦了,人就懒,连夜色也少去,和男人约会多半是在电影院,看完后坐车回家,连车窗也关得紧,哪里会看?
看过的几次夜色似乎都与宋雨明有关,但几乎次次都以不开心结尾,即便漂亮,也没心情欣赏了。
她今天心情并不好,心里压里一块厚厚的石头。刚上班的时候接到程露的电话,她声音里带着兴奋,她何尝不明白,如果说春水希望她们幸福胜于自己,反之那些人也是如此。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如果没有她们,春水简直不能想像,自己这五年会是如何的贫瘠。小玉虽然因为那张脸老惹麻烦,却也是她,让春水明白,并不是离开了学校离开了家里她就一无是处,这里给她的打击太大,她几乎不能支撑的时候,小玉出现了,她用拳头用蛮力去斗争,然后成功,保留了她最后一点自信。
中午她休息的时候,小玉就来了电话,她没接到却也没有回复。
这个时候,小玉下班了没?
她转过头,对成空,“成空,载我去夜色。”
成空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了然,轻笑道:“明天不上晚班吗?”
静静地,“明天改中班了。”想了想又道,“成空,你辞了职,是不是要找工作?”
成空闻言笑了笑,“我正在着手建立自己的公司。明天开始会去办相关手续,下午我会去接你回家。”
“成空?”
“嗯。”
春水抿抿嘴,“要是忙,就不用来接我了,我明天上中班,时间不紧,晚上我买菜,我们做饭吃。”
“今天还去夜色,不要早点睡吗?”
“去看看,好久没见过小玉了。”
到夜色时,夜色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小玉也已收拾好正准备离开。
看到春水先是一惊,看到随之而来的成空,笑容扩大了许多倍。春水瞧了一眼吧台,“咦,小沈不在?”
“小沈明天要测试,请假温习功课。”
春水一把抱住小玉,轻佻的模样,“抱抱再说。”
小玉看着成空笑,成空耸耸肩。
“找个地方坐坐?”
小玉领着两人往里走。
走到包厢里,打开灯,没有那些闪烁的光,没有那些吵死人的音乐。春水觉得这间房的装修还不错,电视很大,看着比成空那台舒服。
三人坐下,拿了半瓶红酒,春水倒起杯子就要倒,被小玉给拦住了,“长教训啊~”
春水也知道自己喝醉的熊样,不和她争,问服务员要了一杯果汁。
小玉看着成空,带着轻微的笑意,“我今天看新闻了。”
她又转过头去看春水,“也不知是不是天意,我从来不起那么早的,没想到就真的看到了。成空,你今天说的都是真的吗?与焦氏断绝关系?”
成空抿了一口酒,淡淡地笑着,“这样大张旗鼓,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你和庄丽,是夫妻?”
成空看了一眼春水,点点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就领了结婚证,到如今,也快五年了。”
小玉吓了一跳,回头看春水,春水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脸上的表情是别人看不透的深沉,小玉有心拉开话题,便问春水,“你不是说陈楚要你去欧洲吗?怎么没音讯了,我还想着让你带些什么回来呢。”
“你要什么?”春水斜着眼看她。
“什么都好,洋东西嘛,觉得新鲜。”
成空笑道,“还不是一样,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采购玩具衣裤家具,一样一样都觉得新奇好玩,哪知一搬回家,有百分之八十的后面刻着made in china,就觉得太好笑,不过,是人就有月亮外国圆的心理,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小玉没听懂那句英文,便望着春水。
春水道,“中国制造。”
小玉才笑起来,“原来这样,不过这几天中国的经济发展确实很快,在我们那边,到上小学我家吃的还是红薯,一点白米夹在里面,我和我弟弟就使劲去抢……现在,饭就吃买的米,家里的米都没人吃了。”
成空回对看春水,眼里满是惊讶,“以前,你们是这样过的吗?”
“对呀。”
“那红薯四季都有?”
“哪里。”春水也笑,“是秋天收了红薯,有的埋在地窖里,有的就切成丝晒干,到没有新鲜红薯的时候吃。红薯丝最难吃了,现在想起都没胃口。”
“对呀对呀。”小玉附合,“顺带让我看到红薯都没胃口。”
成空被小玉那急急的样子给逗笑了,这才认识打量面前的女孩,他回国也才四个月,对春水的朋友了解不多,她们却似乎都很了解他,那天程露说的很多话就让他很惊讶,面前这个女孩一开口就是新闻,他记得在此之前他们也才见过一次,竟能记住她,看来她对春水的事是放在心上的。想到这里,心里也温暖了不少,这些年,多亏有她们。
虽然他知道,春水在哪里都能过下去,过得很滋有味,但真正见到让春水暖心的东西,他还是忍不住感恩。
如同面前的小玉。
她长得很漂亮,腰身很纤细,想来是跳舞的缘故,脸不是湖南人那样的圆脸,是很典型的瓜子脸,嘴巴轻巧,说起话像蹦珠子一般,脆脆的。和程露不同,程露说话手脚并用,轻快明亮,她人安静,只是话语飞扬。
三人不知聊了多久,大多数时候都是成空和小玉在说话,小玉说这些与春水的一些事,成空就说一些外国的事情,偶尔提及与春水相遇的那年。在春水的记忆里,只有那年很干涸的资江,以及开得很艳的荷花。
回到家,成空躺在床上等春水,春水冲凉的速度一向比较快,大概是住惯了集体宿舍的缘故,这让他没来由的有几分心疼。
翻开书本,是一本管理书籍,这些年,他看过太多这类书,以为会腻,现在拿起却像吃饭一般的自然。
有些事,真的是习惯。
但是五年,他也没有习惯没有春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