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几天,喝酒和玩牌这种娱乐方式就被禁止了,所有人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且养足精神,梁成化做的这种事情一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不过一旦遇到麻烦就是大麻烦,过去的行动一直非常顺利,没有出过差错,但梁成化的警惕性始终很高。
任何娱乐活动都没有,一入夜就显得很难熬,所以人睡的早。这天晚上九点多钟,人都钻进屋子准备睡觉,马飞去给梁成化搞热水洗脚,楼下突然就传来一阵很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破门而入,梁成化的反应极为迅速,我还没从床上爬起来,他那边就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探头朝下看,下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梁成化就跟中邪一样,二话不说,硬拖起我就往窗户那边跑,一把拉开窗子,沉声对我说:“跳!”
我反应不过来,梁成化就急了,这时候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人的低喝声,噔噔的上楼声,玻璃的破碎声此起彼伏,好象是房子里进了人,这地方只有两层楼,人进了正屋,顺楼梯几步就能上来,身手麻利的只要几秒钟时间。
我被拖起来的很匆忙,连鞋都没穿,梁成化等不及了,使劲把我往窗户外塞。我也急,不肯就范,他的脸色瞬间变的很凶,伸手就掏出一把枪,顶在我额头上。
但是我看见梁成化的手指根本没有扣紧扳机,他在恐吓我。就这眨眼间的功夫,声响已经很大了,能听到有人从楼梯上飞快的上来。梁成化显然不敢再耽误下去了,一咬牙,丢下我不管,翻身从窗户跳下去。
我也完全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思维稍一停顿,紧闭的房门就被人砰的一脚踹开,我顿时看见个油光发亮的光脑袋。
“和尚!”
“这儿很乱,先出去!”和尚拉着我出门,立即就有人挡到我身边保护着下楼,我看见和尚带了很多伙计,把楼上楼下的房间全踹开了抓人。
刚走下楼梯,外面隐约就传来凌乱的枪声,和尚一边走一边说:“这帮狗日的反应倒快,一翻窗户就跑,咱们在外面也有人,估计是干上了。”
“你们不是在南京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过来救你出火坑。”和尚护着我往外走:“外面有车,上车再说。”
整个院子连同周围都乱了,也不知道是梁成化的人还是和尚的人先开的枪,他们胆子都很大,就在这片居民区里开始枪战。我刚一出门,一颗流弹就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
我的脸唰的一下子就白了,和尚压着我的肩膀,我们猫腰朝前跑。不远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停着一辆车,和尚急急忙忙拉开车门就把我塞了进去。
我喘了口气,立即看见小胡子正平静如水的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真的,我真的有点想抓狂的感觉,他这是要干什么?
“大哥!你们这搞的算是那一出?”我把头靠在后座上,无力的喘着气。
“救你。”小胡子睁开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马上发动车子,朝公路上开。
“你真扯淡!”我实在火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你知道不知道,再过几天我就能跟梁成化进山洞了!几天!就几天!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们不能再等等吗?”
“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只知道再等等你就该成仁了。”小胡子一边开着车子一边说:“我不想冒险。”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初让我来的是你,现在把事情搅黄的也是你。”
路上我一个劲儿的埋怨,小胡子也不理,等我牢骚发够了,他才慢慢的说:“你知道梁成化背后的老板是谁不知道?”
“是个老头儿!”我没好气的说:“几天没见,不知道现在咽气了没有。”
“这个老头儿叫许晚亭,和杜青衣是一辈人。”
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小胡子就详细的说了说。他告诉我,现在的人不知道许晚亭很正常,但倒退几十年,谁见了这个人都很头疼。
许晚亭的出身和一般的土爬子一样,也是世家,但他和一般的爬子世家子弟不一样,从小不练功夫,不学下坑。而且思想很朝前,年轻的时候在国外住过一段时间,具体是留学还是做什么就不清楚了。
这个人很工心计,按道理说,做这一行的没有善茬,城府都很深,但许晚亭的心机深的象海一样,而且很会来事。抗日时期,整个上海都沦陷了,许晚亭就在纷乱的上海滩混了两年,不仅做了不少生意,很多日本人都卖他的帐。
他很善于和人文斗,几乎没有吃过亏,在当时那个年代,一般人都知道杜青衣,知道李陵山的卫八,但只有真正了解内情的人才明白,穿西装的许晚亭是不能得罪的。
许晚亭解放后去了香港,一直到八几年才开始重新出现在大陆,自己搞货,也给港台还有一些外国人当掮客,不过从十年前他就开始洗家底,基本已经洗白了,很少参与圈子里的事,如果不是我提供的那一点线索,顺着别墅查出了许晚亭,连小胡子都没想到梁成化是跟他做事的。
“胡子哥。”我听了关于许晚亭的事,微微顿了顿,就皱着眉头说:“老头儿家底白不白跟你来捣乱有一毛钱关系没有。”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外面已经露出点风声,我也自己查过,卫长空翻船,和许晚亭有很大关系。”
“是他干的?!”
我一怔,心里的怒火马上就蹿到头顶,狠狠抽了口烟,开始骂那个老不死的老头儿,骂了几句,再看看正一言不发开车的小胡子,心里突然就感觉一阵后怕,顺着脊背冒冷气。
我对江北熟悉,所以混到梁成化这里时说自己以前在老头子手下做事,如果老头子出事是许晚亭指使的,那么我的身份肯定早就被他们识破了。搞垮老头子那帮人不但事先计划周密,手里有详细的名单,象我这种身份,瞒不住任何人。而且他们抓了不少老头子的伙计,想要印证我的真实身份,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
“明白了吗?我估计你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们不拆穿你,可能是因为你有用。”
小胡子千里迢迢从南京带人赶到黄陂,就是怕我出意外,这时候我知道错怪了他,心里很承他的情,但嘴上还不肯服软:“他们既然忍着不拆穿我,那就不用这么急嘛,至少等我进了山洞以后再说,要不这么多天功夫不是全都白费了。”
“这样太冒险,你继续呆下去,等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马上会被灭口,况且,你对他们到底有没有用还不敢确定,事到临头再来救你,那就迟了。山洞这件事真搞不清楚就算了,但你要挂到这里,我会做一辈子噩梦。”小胡子很认真的说:“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这些看似语气平淡的话,却象一阵带着热气的风,让我心里感觉一阵暖意。我的郁闷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刚要说话,马上就想到老头子,于是问小胡子铜牌的事办的怎么样。
“很难,但是有一点进展,廖半仙解读了一些路修篁手札,然后卖给了我,我推敲了很久,从里面找到部分线索。”
小胡子所说的廖半仙,也是道上的一个奇人,他不是算命先生,据说这位仁兄祖上多少代都是靠文物吃饭的,还有人说他和廖家有关,总之家学渊源,再加上个人悟性极高,脑子里就装着一部中国通史,给他评个博士生导师都不过分。
这人跟麻爹一样,猴精猴精的,爱沾人小便宜,其实以他的本事,想发财并不困难,但廖半仙始终不做大活儿,就爱时不时的小小敲人一笔竹杠,以此为乐事。
越是这种人,路子就越野,小胡子不知怎么和他接上头的,然后从他那里买到了一点解读出的手札。
“我很怀疑,这点线索和一块铜牌有关。”小胡子把车拐到公路上,然后加速,一边对我说:“另外的线索也在同步查着,你说的阴沉脸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没地方去找。雷英雄那边倒是接洽过了,我说用两块铜牌拓本换他一块,这毕竟不是普通买卖,两边都很谨慎,一直在协商,不过雷英雄对交换铜牌还是有兴趣的,前几天已经谈的差不多,他的地头在长沙,我们暂时不回南京,先带人去长沙会会雷老板,你必须出面去见他。”
“为什么?”
“这次买卖是打着你的旗号去做的,如果你呆在黄陂不回来,我只能自己去见他,但是谈事情会有些阻滞。手札里的线索我无法完全确定,先见雷英雄,之后再说手札的事。”
“去见雷英雄......”我思绪稍稍一动,脑海里顿时冒出了那个在半边楼里震慑一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