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却听出了不一样的话意。这会子合须过来,对着他使了个眼色。
“王侯,奴下去了。”便把油灯辗转给了合须。
“咳咳,主子,姜小姐。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了。”跟后将灯交到了君无弦的手中,迅速利索的离去。
“愈来愈放肆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回廊道着,转而收回了目光。
“本侯送送姜小姐。”君无弦道完,兀自的走到了前头。
姜瑾只好诺,默默的跟在他的后头。
他时不时的微微偏头,看她是否跟了上来。
二人一言不发,弯弯绕绕的来到了她的房门前。
姜瑾轻轻推开,却见他跟着自己一同进了屋内。
她坐在了桌前,脚踝上隐隐传来了些疼痛感。
方才并未有何不适,这会子怎会如此发涨。
她强忍着,面色微皱了皱,道:“王侯还有何事交待?阿瑾有些疲乏了,想睡了。”
君无弦来到她的身前站定,缓缓蹲下,想要触碰她的脚踝,被她及时的缩了回去。
“王侯,是要做什么。”她有些避讳道。
他淡淡回之,“你的脚扭伤了,让本侯看看。”
姜瑾勉强笑道:“稍稍扭了扭,没什么事,不劳王侯挂心了。”
君无弦抬起深邃漆黑的眼眸,让她的心中一凛,她敛眉,不再多言。
他向她的脚脖子上探去。
姜瑾老老实实的伸出来,微微抬起,让他瞧着。
屋内灯火通明,一片静谧。
他温润的脸庞愈加的柔和,举止轻缓,脱去了她的绣鞋。
姜瑾觉得好生不自在,下意识的缩了缩。
白袜缠足,君无弦手指挑了挑,三两下便除去。露出一只娇小白嫩的玉足来。
她面露赧意,不想低头去看。
他左右摆弄了一番,细细观察之,道:“红肿了。”
姜瑾怔怔,望了一眼,确实。
她吐了口气。
不过是漆黑一片下了个马车,竟不慎崴了。
君无弦缓缓起身,从一旁的柜中取出蓝白小瓶,轻启盖头,轻轻撒在了她红肿之处。
末了,姜瑾感觉到一片冰凉之意,舒适了许多。
他撒完,再倒入一些药粉至布袋上,沾上点杯中清水,一并缠了上去。
冰凉冰凉的感觉,让她不禁到了冬天雪地里。
君无弦没有替她缠上白袜,而是嘱咐她道:“今夜不可着袜闷之,需通风,抬高。”
姜瑾虽不解,但也是知晓他略同些医术的,便点了点头。
他将药瓶递给她,道:“明日晨时、午时再次撒之,最好将此足置于冷水之中。待入夜了便另换热水浸泡。”
他说的认真仔细,姜瑾默默听着、记着。
“多谢王侯。”
君无弦叹息了一声,“你若不这般倔强该多好。”
他道完,便推门而去。
只留下原地坐着的,看不清神情的姜瑾。
一夜,她都应了他的话,将崴了的那只玉足,放置被褥外头,在脚上垫了高高的衣物,使它高抬着。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榻了。
婢女端了两盆水过来,看起来十分的无措。
她将一盆放在地上,一盆拿进来,再去将落下得一盆带入。
“姜小姐,这是王侯吩咐奴婢的,说您不慎崴了脚,定要以冷水浸泡之。”她说着,便蹲下,查看之。
“小姐,让奴婢为您撒药粉吧。”她抬头望着她道。
姜瑾默不作声的递给她药粉,便由她细心的撒之,再包上,浸泡于冷水之中。
一片彻骨的冰凉,她哆嗦了一瞬。
婢女将梳洗的面盆端了过来,供她洗漱着。
一番过后,撤去了水,她坐在了梳妆台上,对着铜镜。
“今日奴婢听王侯说,大人与世子还有小姐要一同入宫,奴婢就想着给您梳个艳丽的妆吧。”她执着梳子的手在她的青丝上来回顺着。
姜瑾定了定,道:“不用了,简单点的便好。”
婢女点了点头,有点可惜。
出了房门,便撞见了极度开心的顾逊之。
他想伸手搂她,却被她一个凛然的眼神过去,还是汕汕的垂下了手。
“瑾儿,本世子今日终于可以回宫了!一待在这府里,我就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瑾儿你说呢?”他咧嘴笑着。
姜瑾侧眼瞧了婢女一眼,没有回答他。
只是道着:“世子,该走了。”
顾逊之似笑非笑,应了她,跟在她后头走着。
却见她步履好似有些踉跄,不禁眉头紧皱。
他连上前,拦在她的面前,低头观察着她的脚,道:“瑾儿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不适?”
姜瑾否决,“没什么,只不过稍稍扭了扭,过会儿便好了,世子勿忧。”
顾逊之想了想,望着她清丽的秀脸,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她面上瞬时闪过惊恐、羞耻、愤愤。
“世子请不要乱来。”姜瑾整个人腾空。
“本世子就是喜欢乱来。而且,只对你乱来。”顾逊之俊眉上挑,满是笑意的调侃着她。
不管她如何反抗与挣扎,他始终是面如春风,嘴角挂笑的将她牢牢的抱着。
一会儿,她便没了力气,只能由着他如此了。
一路来到了府门前,见马车已经备好。
“世子如此,怕是不妥。”君无弦悦耳的声线从二人身后传来。
顾逊之唇角扬起,转身睥睨着他道:“怎的?王侯嫉妒了?”
他说着,还眉眼柔情的望着怀中的人儿。
而姜瑾则是狠狠的瞪着他,不言不语。
管家在一旁默默望着两人的眉来眼去,汕汕的砸了砸吧嘴。
也不晓得这三人的干系是怎样。
君无弦没有说话。
“大人,该入宫了。”管家提醒道。
顾逊之得意的笑着,扭头抱着她来到了府门口。
合须有些错愕的瞧着两人,十分不解。
昨儿他分明听到了马车里的动静,以为主子同姜小姐在做什么不能见人的羞事。
但这厢却瞧见世子抱着姜小姐出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禁望向不远处的主子,见他面色淡然,更是迷惑。
姜瑾被稳妥的放进马车里,顾逊之跟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她不自觉的挪动了几分。
“瑾儿,你生气了?”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没有。”她语气平缓回道。
“那你就是喜欢本世子这样待你了?啧,女人真是口是心非。”
他兀自的感叹一声,十分惬意的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身子微微向后倾斜。
姜瑾翻了翻眼,未做理会。
过了会儿,君无弦掀开帘子,见到了坐在一起的二人。
他视而不见的踏进,来到了对面落座。
合须收敛好疑虑,驾着马车启程。
顾逊之是故意的,他本可以骑马驰骋,但他就是不愿将瑾儿留在此,同君无弦一起。
他要看着他,以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来。
他家瑾儿这般的秀色可餐,他可不放心君无弦这衣冠禽兽。
顾逊之在马车上左右无事,便一个劲儿的盯着姜瑾瞧着,脑内浮想联翩。
“世子。”她嘴角扯了扯,提醒他道。
“嗯。”他乖巧的应着。
她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口。
又盯了一会儿,顾逊之忽凑近,仔细的观察了一番。
姜瑾眨了眨凤眸。
“瑾儿,你这唇,好似……”他开口凑近,就快要贴到她的脸。
她顷刻拉远距离,道:“怎的了?”
“好似,有些干啊不如本世子帮你润润?”顾逊之邪魅的笑着,满眼柔情。
姜瑾面颊瞬间泛红。
这等……这等羞耻之事他如何能说出口?
还是当着另一人的面!
君无弦的眼眸漆黑一片,波澜万瞬。一动不动的看着。
顾逊之挑逗的咬了下唇,而后玩心大起,捏起姜瑾的下颔,逼迫她。
她满眼愤恨的推着他。
只见,一双白皙玉手介入,瞬时将呆若木鸡的她一把捞了过来。
这个场景……好熟悉。
姜瑾回忆着,人便被带到了他的身旁坐下。
“王侯是要同本世子抢人?”顾逊之的嘴脸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君无弦淡然回道:“本侯并非此意,还望世子能够安分一些。”
姜瑾扶额。
“可本世子就是喜欢同你抢。”顾逊之伸手过去,揽住了她的肩。
她被带过去的一刹那,又被另一只手按下,顺势收入怀中。
他咬牙切齿,再次与之较量。
合须在马上,听着里头巨大的动静,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浮想联翩。
姜瑾的浑身散发着寒意,她一字一句道:“不要闹了,顾逊之。”
他听到她还是头一回直言自己的名讳,顿时面上的笑容愈加的扩大。
他停顿下来,嘻笑道:“瑾儿叫本世子什么?再叫一遍。”
姜瑾方乃盛怒之下喊的,这厢平静下却发现自己如此失态,便回道:“世子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顾逊之满心欢喜,得意忘形的冲着君无弦眼神炫耀着。
后者连看也不看他,目光转向别处。
姜瑾无奈,终是吐了吐气。
不知不觉已是到达了皇宫,顾逊之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下,放在了地上站稳。
她早已习惯他如此,便也不追究了。
合须瞧着三人,眼睛里带着异样的打量。
方才马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如此激烈。
他再次咽了口唾沫,察觉到主子冷冷的眼光,当下便不敢再瞧。
李公公早就在不远处等候着,看见马车停下后,便面带微笑,佝偻着身子过来相迎。
“王侯,世子,姜小姐。老奴已恭候多时了,还望几位同奴一同面见皇上去吧。”他笑眯眯的道着。
“有劳了。”
踩着那长长的红布,踏着一层又一层的台阶,来到了殿中。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姜瑾侧身,瞧见了一旁憔悴跪着的纳兰清如,在对上她凶狠锋芒的视线后,她淡淡的转过头去。
尉迟夜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世子身上的毒术可解了?”
顾逊之禀道:“回皇上。多亏有了王侯以及姜小姐的相助,本世子才得以幸命。”
前者点了点头,转而望向君无弦,“王侯,有没有想说的。”
他略做思索回之,“微臣只不过尽了力所能及之时,况且世子在我西谟,自是要好好照拂着的。”
尉迟夜闻言,陷入了沉思,“昨夜,朕召见了纳兰王。”
殿上的几人,皆神色微动了一瞬。
纳兰清如自昨日,便一直被关在宫内,根本不知晓后来的事情。
她心中忐忑着,发髻微乱的跪着。
“纳兰王说,他管教无方。但这些,朕都听腻了。”尉迟夜撑着双腿起身,缓缓走下台阶。
“朕念他未曾干预此事,便有心放他一马,不再追究。然这纳兰清如之事,该算的还是得算,该罚的也依旧得罚。”他说着,抬头望了望头顶,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异色。
末了,他来到跪在地上的她面前,开口道:“那些金子,是你擅自从账房里做的手脚拿来的么?”
纳兰清如瞳孔瞪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纳兰王说,是他给你的。但朕特意去请府中掌管此帐之人查了个清楚,分明便是你擅自挪用,而他纳兰王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尉迟夜说着,来回在她面前缓步走着。
纳兰清如无限的后怕着,身子抖如梭。
她扒拉着他的腿,道:“皇上,清儿错了,清儿真的知错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朕也很是为难哪。”
他似乎是刻意的等着什么。忽然,皇贵妃冲了进来,堂而皇之的跪下道:“皇上,请您饶过清儿吧。”
尉迟夜的眼睛亮了亮,他轻咳了一声道:“是谁将贵妃放进来的。还不快扶回去。”
侍卫支唔着,打算过来抬。
却被皇贵妃拍开,拽着他的黄袍道:“皇上,算是臣妾求您了,就饶了清儿吧,清儿还小,她犯下这等事,臣妾也有责任啊。”
尉迟夜动了动,抬眼道:“贵妃啊,你身子骨一向不大好,不能跪着,快些起来罢。来人,送贵妃回去。”
侍卫这边无力,那边也无力的,僵持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罢了罢了,起来吧。”尉迟夜望了望身旁,拂着衣袖轻声道。
皇贵妃缓缓起身,手执白帕擦拭着。
他回身,踏上了台阶入了高座,睨着台下的几人。
“关于这纳兰清如的惩处,众位,觉得如何才算公平啊。”尉迟夜接过丫鬟送来的冰梨水,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道。
相对无声。
只有皇贵妃不死不休的劝着:“皇上,请皇上轻饶。”
纳兰清如也跟着求情,叩拜着。
“可她已不是初犯。”尉迟夜沉声道。
“皇上,上回之事清儿不服,真的不是那样的啊!清儿是被人陷害,冤枉的!”她的眼神愤恨的瞪着一旁的姜瑾。
都是她,都是她才害的她如此!
“好了,过去之事就莫要再提了。朕现在是就事论事。”他以君王的威严道着。
纳兰清如跟后垂下了头,眼睛瞪大着匍匐在地,不言。
随着一声,“恭迎太后。”众人的脸色变了变。
来人便由婢女搀扶着进了大殿。
姜瑾等人见了,紧跟着礼了礼。
尉迟夜上前,将太后扶到自己的身旁,缓声道:“母后,你怎的过来了。”
皇贵妃与纳兰清如对上了眼。
太后面带着点点不悦,道:“夜儿是不希望我来了?”
他回之,“怎么会呢,朕欢喜还来不及呢。”
太后望向皇贵妃与纳兰清如,道:“清儿这是怎的了,跪在这里。地上冰凉,快些起来罢。”
尉迟夜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了。
纳兰清如起身,面上楚楚涕泪。
皇贵妃也没有言话。
太后的眼中划过一抹狐疑,她问道:“夜儿,你同母后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雍容华贵的转头,望着他。
尉迟夜将事情简练的道了一遍,说:“便是这样了,母后。朕还在犹豫,不知该做如何处置。”
太后沉吟着,道:“若真是这样。哀家真是失望至极。”
她无不透露着惋惜与失落。
纳兰清如见此,忙哭求道:“太后,太后,清儿求求您,让皇上饶了清儿吧,清儿真的知错了,真的是知错了啊。”
她梨花带雨的哭着,面色真诚。
太后叹了口气,却不想她竟变成了这样。
但一码归一码,她也不能眼看着清儿受罪。
于是她便转过头去,对着尉迟夜道:“她固然有罪,但也还望夜儿能看在她年纪商轻的份上,和她一份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迟疑着,瞧了两眼底下之人。
太后顺着目光,看到了顾逊之,她猜想,想必这就是那北疆国的世子了。
具体她也不知这里头有何等的恩怨,但她得将清儿保下才是。
“你便是北疆世子?”她开口询问道。
顾逊之微怔,上前了几步回道:“正是。”
太后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一表人才。”
“您过奖了。”他收敛了平日里的纨绔,正经道。
“清儿所犯下的错,也归于哀家平日里的疏管。给世子添麻烦了。”太后行了个赔礼。
顾逊之神色复杂,并未言什么。
尉迟夜黑眸望不到底,他道:“母后无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