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母亲?你也不瞧瞧我这里头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随意出去便能够随意出去的!给我赶紧进去接客,你要是一个客人都挽留不住,你就终身别想赎身了!”
老板娘顷刻怒起,吩咐下人将含烟给拖回去,狠狠教训一遍,看她还敢不敢不守规矩。
“不要啊,不要啊救命!求求你了兰姨,我母亲还在等着我,真的。一开始不是说好的吗。”她死活不肯走,被其拖拽着。
“说好的?我可没同你说什么话。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带进去,在外头像什么话,老娘这生意还要不要做的啦。”老板娘气急败坏的走了进去。
含烟却哭着喊着道:“我不走我不走!母亲还在等着我,还在等着我救命呢。求你们,求你们了,行行好吧……”
“那后来呢?”姜瑾的凤眸里包含着一丝怜悯。
后来,正当她无助的要认命时,君无弦,便来了。
“前头发生何事了。”一阵清越温润的声线在人群中传来,让人听了如沐春风一般。
被问的是个女子,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呆若木鸡,仿佛身于梦幻之中,痴傻的瞧着他。
“姑娘?”君无弦轻笑了一声,提醒道。
那路人女子立即回过神来,心跳狂擂着。快要窒息一般,以至于连个话都说不出来。
她随意的拉了拉身旁的男子,那男子回过身来,看也不看的问道:“咋啦娘子。”
“这,这这位谪仙公子问发生什么了。我,我结巴,还是你说吧。”女子道完,便满脸涨红的,不敢去瞧。
男子在看到他俊逸出尘,貌若谪仙般的面容后,只觉眼前一亮,也跟着呆了呆。
半晌,他才感到自行惭秽一般的道着,“这位公子是方才来的吧,你是不知道啊。那女子可怜着呢,据说是为了给母亲瞧病才自愿来这花楼卖的,结果那老鸨收了卖身契就反悔了,强迫那姑娘不让她出去,只逼着接客呢。唉也是可怜见的,她那母亲想必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君无弦闻言,如墨般的眼眸波澜了一瞬,望向那正在死死挣扎的含烟。
他步履微抬,径直走了过去。
看热闹的众人皆呆滞不已,从未瞧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男子。
“住手。”
他纤长的身形站立,一缕缕微风拂过,将他似墨般漆黑的青丝缓缓吹动了起来。
温和的声线如弦如铃一般动听。
几人顿时停止了动作,含烟顺着声音的主人瞧过去,错愕不已。
“你,你是何人,想来搅局么。”见他气质不凡,那小厮的底气也弱了下去,不敢大声喝他。
“我要此女。”君无弦温润俊逸的面容平淡不已。
那里头的老鸨听着外头的声音不对劲,忙走了出来,便见到了来人。
“老妈子,他想要这女的。”小厮见主子来了,便窃窃的同她低语着。
老板娘会意,立刻上前讨好道:“哎哟,瞧瞧这位公子真如那谪仙下凡啊,这气质这面容,怕是我大西谟也是再寻不到第二个的。那,这位公子,是想赎了我这姑娘?”
她谄笑着眨着眼。
君无弦低笑,道:“正是。”
“哟,真是好福气啊烟儿,刚来就碰到个这么好的人家。可是,这……公子啊,你看,我这姑娘可是新进来的,还一次没有接过客呢,金贵着呢。你说……”老板娘打着马虎眼。
众人瞧着热闹,各个都不敢吱声,不知是不是碍于其不凡的气场。
“这些,够了么?”君无弦面带温和之意,缓缓从腰间拿出,递过了去。
老板娘瞧着,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傻傻的看着他。
蓦地,她忙伸手接过,顺便还不忘谄笑着揩油了一把。
他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收回了玉手。
“够啦够啦!”她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去里头搬个高座出来供着。
众人纷纷赞许着点头,夸道:“这位公子可真是好手笔啊。”
“是啊是啊,可真是善心啊,定然是为了救这女子才出手相助的。”
老板娘扭着屁股从里头拿出卖身契递给了含烟,说道:“好啦,现在你是自由身了。去谢谢这位好心的公子吧。”
道完,便搔首弄姿的带着下人走进去,不再搭理了。
“公子可真是好人啊!”
“就是啊,不仅人生得这般好看,心地也是极好的!”此乃一娇怯的女子所言。
“多谢各位。”君无弦轻笑着,拱了拱手。
一对宽大的衣袖生风,衬着他温润的面容,微微摆动着。
含烟便是那一刻,觉得他定然是上天派过来相救于她的仙人。
“公子在上,请受烟儿一拜。”她顷刻跪了下来,满面泪水,感动不已。
他见了,轻轻将她扶起,笑道:“不必,举手之劳。能帮到姑娘便好。”
言罢,便将自己出门所剩的其余银两皆交给了她,道:“快些救治你母亲去吧。”
“谢谢,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含烟哭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当下便不敢再耽误的,跑向那破庙中,替母亲找大夫医治。
但,还是晚了。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替母亲做好的墓牌,只是在她的坟前大哭不已,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含烟便收拾好心情,觉得自己已经了无牵挂了,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回报这份恩情。
她无意间瞧见那银两上的刻字,知晓了他的身份,便一路问人找寻过去,才到了那王侯府。
她欣喜不已,忙擦拭了眼泪,去叩门。
果真,再一次的见到了他。
君无弦换上了一袭素净的白袍,上头一尘不染,愈发的衬得他更加温润俊逸。
“小女不知那日是王侯大人相助,请受小女三拜。”她低头,一拜还没完成,便被一双白皙分明的玉手抬起。
“不用。”他清越低低的声线响起,让人如至林中般悠然。
含烟换上了一副悲痛欲绝的神情,她开始叙述着自己的遭遇,并很感谢昨日有他的相助。
虽然没能够保全母亲,但是因为有他,自己才能够从那生不如死的地狱里逃脱出来。
所以,她便央求着他,能够将她收留在此,哪怕是做牛做马,她也要留下来报答他。
“姑娘曾是府中千金小姐,又何苦来本候这里做侍女呢。”
君无弦一边道着,一边将她请进来。
来到一亭处后,再命人赐茶。
“可,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报答公子的搭救之情。”含烟低低的恳求着。
他将杯茶接过,轻缓的放其面前。
“姑娘若真心想报恩,那便帮本候一个忙,可好?”他漆黑的眼眸波澜了一瞬。
她什么也没想的,重重的点头,“公子,不……王侯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命令我。”
君无弦低低的笑了一声,十分悦耳。
他道:“身份,不过一个称谓而已。你喜欢唤本候什么,便是什么罢。”
“这……这怎么可以。”含烟面上带着羞怯,再糯糯的道了一句,“公,公子……”
“嗯。”他放下杯茶,眼眸深远,道:“本候近日,实有一事所扰。”
道完,便忽的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她当下急坏了,忙关切道:“公子这是怎的了?是患了咳疾吗?有没有命大夫过来瞧过啊!”
君无弦温和的笑了笑,“本候无碍。”
含烟咬唇,眼神十分真挚道:“公子你说,想要烟儿去做什么!无论是多么危险的地方,烟儿都能替公子完成!”
她心中有预感。
“救人。”他再次重复道:“本候想让你,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替本候救人。”
含烟愣了愣,掩饰不住目中的惊讶。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本候,不会让姑娘为难的。”君无弦缓缓起身,纤长的身形而立,背对着她又掩嘴咳嗽了几声。
其实,她迟疑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不知晓那儿是多远的地方,也不知还能不能够再次见到公子。
“烟儿去!”含烟凛凛的笃定道。
君无弦的背影怔了怔,缓缓转身,见她眼中的坚毅,黯了黯眼眸。
“公子,你就让烟儿去吧!烟儿可以的!真的。”她连忙上前,诚恳的请求着。
能够为他做事,帮他一些,她别提能有多开心了。
只是若她去了遥远的地方,就暂且见不到他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很难受,很难受。
“好。”君无弦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侧身说道:“你要去的地方,是边疆。”
含烟听到的一刹那,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她的身形踉跄了一下。
什,什么……边疆,边疆。
那是何等蛮夷之地,处处充斥着危险。
“你若是此刻反悔,也是可以的。”他没有看她,只是放眼望向那远处。缓声道。
“不,不。烟儿可以,烟儿可以的!”她强稳心神,目中凛凛。
蓦地,含烟跪了下来,道:“请公子,将此事细细将烟儿道来。烟儿一定会,不负公子所托!”
她几乎是没有再想的,只是顺着心去做。
君无弦在此刻,微微转身,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眸正视着她,久久才应道:“好。”
听到此话时,她才松懈了十分。
从这里开始,含烟便每日同他商讨着计策。她不会去介意公子所要救之人是不是他的心上人,也深知自己配不上他。
但希望,能让公子所欢喜上的女子,是个值得之人。
在离开西谟之前,君无弦万分嘱咐着她,切记要小心谨慎。
含烟虽晓得自己的安危并不是他真正所担忧的,但还是很感动不已。
她在临行之前,曾将自己放在身旁多年的玉佩给了他,希望他能够好好收着。
不等其拒绝,她便凛然的带着坚毅的决心离开了。
此后,便是有了这之后的诸多事情。
“原是这样。”姜瑾听完,心中对含烟更是怜悯。
“你受苦了。”她伸过手,宽慰的在其玉肩上按了按。
“为了报答公子的恩情,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她笑着道。
眼中还残存着点点未能及时消逝的泪光。
“我想,他会明白你的情意的。”姜瑾缓缓起身。
含烟立马道:“不,姜小姐你不要误会了。我对公子,对公子没有非分之想的。”
她微笑着道:“同是女子,我当然能了解你的心意。”
“放心吧,此事,你若不想让他知晓。那么我也绝不会提之的。”她以为她担忧的是这个,便宽慰道。
含烟想了想,咬唇不语。
其实,她一直认为公子与姜小姐是一对壁玉,如果让她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情意,想必定会伤了他二人的感情。
但此番看来,她好像不介意自己心仪公子。
看来,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呢。怪不得公子会欢喜于她。
含烟这般想着,便垂了垂眼。
姜瑾见势,兀自望向帘外,悠悠道:“说了这么久,雪应该停了吧。”
“也不知,凉国那头,如何了。”她点头回道。
此间,不知不觉日头便黑沉了下来。
凉皇命人准备设宴来款待远道而来的边疆之主,仲容恪。
待事宜全部安排妥当之后,便有丫鬟过来通报道:“皇上,宴会已经准备完毕。是否要现在同大王一起上座。”
“好,好。”凉皇放下棋子,对着他道;“大王一路风餐露宿,来到我大凉国。现下朕命人准备了好吃好喝,来款待大王的到来。大王,随朕一同去吧。”
“有劳皇上了。”仲容恪将手中的棋子放至瓷器里头。
一路缓步,来到了宫宴所设之处。
两旁灼灼灯火相照,中央便摆着美味佳肴与美酒。
这厢,纳兰清如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对着二人福了福道:“皇上,大王。”
“爱妃来了。大王,请上座。”凉皇言完,几人寻了相邻之位坐下。
由于是单独款待之,所以便也未请那些王公贵侯过来。
“皇上,大王。清儿给你们斟酒。”她甜甜的笑着,妩媚动人。
轻抬起那玉壶,袖口拂动,好不灵秀。
凉皇一张笑脸看着她倒酒,乐滋滋哉。
“皇上,大王,请。这酒,乃是清儿亲自酿的果酒,也不知这味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纳兰清如说着,面上带着娇羞,自行也斟了一杯。
“哦?原来是爱妃亲自酿的。那朕得要好好尝尝了。来,大王也请吧,请。”他笑着一饮而尽,咂舌不已,连连夸着好喝好喝。
仲容恪蹙了蹙眉,浅尝了一口,紧接着也是一饮而尽。
“清妃娘娘的手艺独佳,好酒。”他丝毫不掩饰着赞赏之意。
见自己被夸了,纳兰清如便抿唇低低的笑着,掩嘴谦逊道:“不过是清儿的拙技罢了,大王谬赞了。”
凉皇在一边瞧着,心头有些很不是滋味,但是碍于目的,便也没有多言。
“大王啊,听说你近段时日纳了个王妃。怎的今日,不连同她一并带来,好让朕也瞧瞧啊。”他乐呵呵的说道。
纳兰清如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眉目,兀自喝着果酒。
仲容恪的豹眸闪了闪,道:“皇上,本王的王妃身子有些欠佳,故不能此行了,让皇上失兴了。”
“哎,无妨无妨。大王你能来,就是朕最大的荣幸了。不过……这王妃是哪里人士啊,怎的朕好似听说是从别国嫁来的呢。”凉皇又饮了一杯。
前者沉默了一瞬,道:“王妃本国,乃是西谟。”
纳兰清如的神色不经意的颤动了一瞬。
“西谟?怎么会是西谟呢,哎呀。”凉皇表现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仲容恪放下了杯酒,道:“皇上,何出此言?”
他的眼中带着点点的探问。
“这……朕也是很难说啊。”他有意无意的瞟着纳兰清如。
后者立即微笑着,轻轻放下金筷,擦了擦嘴,悠然道:“是这样的大王。前段时日,有西谟的将士秘密来我凉国打探,还伺机杀了我大凉的百姓。皇上愤怒不已,当下便下令将那西谟将士绳之以法了。”
仲容恪没有说话,一双眼眸沉沉,看不出什么过多的表情。
凉皇与其互视了一眼,她接着说道:“可是,那西谟甚是无耻。竟借此由头,暗暗派了高手潜入我大凉,还杀了三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以儆效尤,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放至城内悬挂日夜,引得我凉国的百姓们可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啊。”
纳兰清如说着,还拿着帕子装作很不平的模样。
边疆的将领与将士们则是另外被凉皇安排在了其他地方用膳。
仲容恪一言不发,未言何话。
“哦,清儿她多嘴了。请大王不要放在心里,来来吃菜。朕可是精心命人烧制的,还望大王能够喜欢。”凉皇见机打破这个氛围。
“皇上请本王过来的真正目的,想必不是只用一顿晚膳这么简单吧。”他微抬眸,一双黑金豹眸里透露着森然的凛凛。
纳兰清如有些骇然,便情不自禁朝着皇帝凑过去几分。
“这,这当然了。因为朕还要好好招待招待大王。来人,舞起!”凉皇对着外头道了一声,便有许多舞女还有乐师上来,一齐合奏出绝妙的歌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