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道:“有劳你们了。我看着都挺好,暂且没有什么需要的。”
婢女们相互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位带头的说道:“那奴婢就开始为大小姐梳妆,沐浴了吧。”
阿俏问道:“这么快吗?不是还有三日才来?”
“按照西谟的礼法,在此之前,大小姐要吃斋三日礼佛三日,梳妆沐浴三日。”婢女道。
这梳妆与沐浴也是极讲究的。
姜瑾的眉头微蹙,说道:“可否明日开始?我今日有些累了,想歇息。”
婢女互视一眼,道:“礼法不可耽误,望大小姐见谅。”
阿俏愤愤不平,但被她制止住了。
“好,那开始吧。”她道。
由于已是夜里,遂只进行沐浴一法。
姜瑾只觉自己身上要被洗脱皮了。
好容易夜里想睡个安稳觉,却还在此之前念一个时辰的佛。
吃的也是最素的,半点肉腥也没有。
直到子时,她才得以沾枕头。
婢女们缓缓的退去,掩好了殿门。
等她们走后,姜瑾坐了起身,即便现在再怎么困,也不能睡过去。
阿俏自是也没有睡,连忙跑了过来,说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只有三日了,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姐你快想想法子吧。”
她道:“我没有法子。”
“可是奴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你嫁给皇上啊,王侯大人得多伤心啊……说到这里,大人去哪里了?”阿俏问道。
姜瑾摇了摇头,自从她到了宫里头,对外头的消息就一无所知了。
“大人一定在替小姐想法子了。”她道。
屋顶上传来一阵细索的声音,她示意阿俏不要说话。
紧接着,上头的瓦片被揭开,二人惶恐。
姜瑾将头上的钗子拿下来。
忽然,从上头掉下一个人影。
她看着面前的人,蒙着一层黑面,但不知为什么,强烈的预感,她知道是他。
阿俏疑惑不解,问道:“你是何人?”
蒙面的男子抬手,将她打晕了过去。
姜瑾见他将面布拿下。
她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目中带泪哽咽道:“我就知道是你。”
君无弦紧紧的搂着她,一声一声唤着:“姜儿……”
她离开他的怀抱,道:“我就要嫁给皇帝了。”
他道:“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那……你想怎么做?”她抬眼望着他。
君无弦思忖许久,启声道:“现唯有一条路可走。”
姜瑾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起兵。”他漆黑的眼神墨然一片,语气却淡淡。
她立刻否决道:“不可!”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她是绝对不会让他为自己冒险,豁出性命的。
“姜儿,听我说。”君无弦拥着不安分的她道。
姜瑾的眼泪划下,她紧紧的抱着他。
“不要怕……”他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满眼疼惜。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的温柔,这么的为她着想。
她哽咽道:“我不想你为我,去冒险。”
他只是这样搂着她,搂着她。
姜瑾蓦然想起道:“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顾逊之,去找顾逊之。”
君无弦轻轻摇头道:“他若是吞并了西谟,于我们有何好处?”
“你想做皇上吗?”她问道。
“不想,但我也不愿将你拱手相让于人。只有位于高位,才能保护好你,姜儿。”他道。
她已经泣不成声,在他怀中哭了许久,而后平静下来,道:“我要帮你,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帮到你。”
君无弦不忍,说道:“我不会让你卷进来的。”
姜瑾却坚定道:“既然决定了要做,那便做的更好。你在外,我在内。我一定会帮你。”
他想了许久,才说道:“拖延住尉迟夜。”
“仅此而已吗?”她问道。
他点头,抚着她清丽的脸,道:“姜儿,就这样,可以了。”
她很想全力的相助他,但唯一能够好好做的正如他所说,拖住尉迟夜,让他不要起疑。
姜瑾道:“好,我明白了。你快走吧,莫要让人看见了。”
君无弦将她揉进了怀里,不愿放手。
她与他紧紧的相拥,久久才放开彼此。
见他由合须吊下来的绳索而上,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阿俏,将她扶到榻上去。
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只剩三日后那一战了。
姜瑾在心中祈愿,希望能够庇佑他。
次日一早起来,阿俏的脖颈就生疼,想起来什么的立即对她道:“小姐你没事吧,昨夜好像有人……”
她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儿,礼部的婢女们便进来了。
按照西谟的礼法,这三日都要吃斋沐浴念佛,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办。
“大小姐,开始吧。”婢女面带微笑道。
姜瑾便任由她们为自己宽衣沐浴。
而后去佛堂礼佛,吃的极其清淡,皆是青菜。
阿俏怨念不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底尤为的替小姐抱怨。
昨夜到底是什么呢?为何小姐不让她问?
就几天了,王侯大人怎么都没有什么动静呢,难道大人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出嫁吗?
转眼如此三日过。
姜瑾仿佛整日什么都干了,又或者什么也没干。
就这么的迎来了当日。
“姜大小姐,这是朕最后一次这么唤你了。马上,你就是朕的皇后了。”尉迟夜来到殿内,对她道。
婢女见到皇帝亲临,皆跪了下来。
“快些将朕的皇后好生打扮,朕已经等不及带她一起去面见大臣们了。”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的喜意。
婢女诺了一句,道:“奴婢要为皇后娘娘宽衣,还请皇上暂避。”
尉迟夜心情甚好,便负手离开了大殿。
姜瑾似个无生气的木偶一般,穿上了那一身火红的盛装。
眼尾狭长的被描绘起,唇上沾了鲜红的胭脂。
头带凤钗凤冠,金光闪闪。
婢女看着出神,不禁喃喃道:“大小姐果真是天生的凤命,看来大祭司说的没错……”
她看着铜镜里冷冷自己,嘴角带了几分嘲讽。
阿俏心里五味杂陈,想着若是嫁给王侯大人,穿的这身该多好看啊。
“皇后娘娘,我们走吧。”婢女喜道。
姜瑾面无神情,周身散发着清冷高贵的气质。
她每走一步都觉沉重。
外头一缕日头照了进来,她的心思皆在君无弦身上。
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缓缓的迈着步子。
尉迟夜背对着她在不远处等候,只听得婢女一声,“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准备完妥。”
他转身,见到她的时候,目中掩饰不住的惊艳。
这样对视了良久,身旁婢女出声唤,他才反应过来。
“甚好,甚好,朕从未见过,这样令人惊艳的女子……朕的皇后,快来吧。”他对着她笑眯眯的。
姜瑾将手递了过去。
尉迟夜执住她的玉手,只觉冰清玉骨,让人忍不住紧紧的握着,给她更多的温暖。
走向那上头的台阶时,她感到所有人都在惊叹。
她无视那些人的眼光,只是紧抿着朱唇,眼神淡漠,清冷的被他执着,走向那高高在上的位子。
皇帝坐了下来,姜瑾便坐在他的身边。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祝皇上皇后娘娘永福齐天,万寿无疆。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道。
底下有一人,她不愿意对上他的眼。
她怕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果真如大祭司所言,朕的皇后,是天下最与朕般配的女子。”尉迟夜哈哈笑道。
众臣有些说着讨好的话,有些未敢多言。
姜瑾似什么也没听见一般,目中所及之中,寒霜无比。
她冷冷的,冷冷的,如同冰雕。
早朝过后,她由婢女带去皇帝的寝殿里。
“皇后娘娘,要为娘娘盖上红盖头吗?”婢女问道。
“不用。”她清冷道。
阿俏在一旁一言不发。
尉迟夜来到了殿内,遣散了里头的婢女,唯留有他二人。
“朕的皇后,真美。”他痴痴道。
她丝毫不为所动。
他坐在了她的身旁,道:“皇后为何看上去如此沉默,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么。”
“回皇上,没有。”她道。
尉迟夜也不恼,反而笑了声,说道:“现在就你我二人了,就不必板着脸了。给朕,笑一个如何?”
姜瑾冷若寒霜。
“皇后是在挑战朕的耐心么?给朕笑一个,朕今日办的是喜事,不是丧事。”他的语气冰冷,起身来到她的面前,以手擒住了她的下颔,逼迫她看自己。
但她的眼神并不看他。
他便再将她的眼神对着自己,说道:“洞房花烛夜,皇后这样,太扫朕的兴了。”
姜瑾的眼定在了他的脸庞上,他恍惚了一瞬,有那么一片刻,觉得这样的女子,连他也不敢直视,她太美了。
“皇上答应过我的,立我为后,不会宠幸于我。”她平静道。
尉迟夜道:“该改口叫什么了?”
她道:“皇上答应过臣妾的,莫要反悔。”
他却挥了挥袖,笑着反问道:“朕,什么时候说过?”
姜瑾咬唇不语。
他低下身子,看她道:“朕的皇后,该和朕就寝了吧。”
她说道:“皇上莫要忘了!臣妾已不是清白之身。”
尉迟夜道:“朕没忘,朕不在乎。清不清白,验一验便知。”
他朝着她伸手过去,姜瑾却偏开,起身站在一边。
“皇后,认清你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他威胁道。
她宽大袖口里的秀拳紧紧攥着。
“朕是天子!你若敢违抗朕,朕便让你痛苦一辈子!朕虽然不会让你死,但是也知道如何让你更加的痛苦。”他提醒道。
姜瑾知道,这个人,说到就会做到。
他以父亲,以将军府,以君无弦来威胁她。
她想起昨夜他对她说过的话。
“臣妾不敢。”她淡淡道。
尉迟夜笑了声,说道:“只要你肯听朕的话,朕便不会为难你在乎的人。”
姜瑾应声。
此间,公主寝殿里。
尉迟茗嫣在殿内,忽然感到一阵关殿门的声音,便疑惑的跑过去问,“为何关本公主的殿门?”
紧接着听到一阵上锁的声音,她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于是拼命拍门道:“大胆!到底是谁敢关押本公主!是谁!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来人啊!”
但是殿外一个人也没有,所有的下人不知去了何处。
后宫各院有君无弦的人阻拦,一人也放不出去。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宫里头的禁卫军?你们难道是想要造反!”妃嫔们惶恐。
“皇上有令,宫中进了贼人,命属下们在此保护娘娘们的安危。”
“果真如此?”她们狐疑问道。
合须与即墨潜入到了宫中。
尉迟夜缓缓靠近姜瑾,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他双手将她撑在了床榻上。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能够放弃。
她感觉精神紧绷着。
他整个人都压了下来,想要吻她的唇。
姜瑾偏开了头。
尉迟夜便威胁道:“朕可不是同你开玩笑的。”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
他的唇渐渐靠近,就快要触碰到。
她却在此刻,将一跟冰冷的尖锐之物抵在了他的后颈上。
姜瑾的眼中冒着寒光,她道:“皇上大可再近一些。”
尉迟夜嘲讽一笑,眼中带着怒火。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么。”他瞪着她道。
她冷笑道:“知道,臣妾就是知道,所以才做的。”
“你疯了。”他低吼道。
蓦然,从屋顶上飞跃下一个人影,那人戴着黑色的面布。
尉迟夜立即从她身上起来,姜瑾看到了来人。
他问道:“到底是何人!想要做什么!”
一身黑衣的人,望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再将视线定格在了皇帝身上。
他缓缓解开面部,露出了俊逸的脸。
“君无弦!你好大的胆子!”尉迟夜的瞳孔瞬时可怖的收缩,他瞪道。
“皇上可记得,此人。”他缓缓从身上拿出一块画布来,上头画着一个端庄美貌的妇人。
望着上头的人,姜瑾震撼了。
“朕,朕不认得,朕不认得。”尉迟夜有些慌乱。
君无弦笑,将画布缓缓卷起,走近他道:“这是臣的生母。”
他瞬时踉跄了几步,后退,惊恐的看着他。
“你,你……”
“皇上恕罪,臣瞒了皇上多年。”君无弦淡淡道。
不仅尉迟夜震撼,姜瑾也震撼了。
她一双清澈的眼,就这样看着他一瞬也不移。
“这画上的人,皇上想必也清楚。当年的事情,皇上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吧。”他道。
“朕不记得此人,朕不记得。你怎么会是她的儿子,不可能……”他已经语无伦次。
“皇上已经听不得事实了么”君无弦淡漠道。
尉迟夜踉跄了几步。
“当年,臣的生母是先皇在世时最得宠的妃子。母妃生下了七哥与臣,但却被越氏嫉妒,趁母妃不在时,将那时年幼的臣命人暗暗拐卖去了江湖。皇上那时并不讨先皇的喜,便与越氏联手,算计了母妃。母妃含恨而死,至始至终都未曾寻到她的八儿。”
姜瑾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不,不对,这不对。尉迟弈的同胞兄弟,应该是祁才是。
七皇子是尉迟弈,那公子祁才是八皇子。
又怎么可能会是他?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风水轮流转,臣尽心尽力辅佐先皇多年,终于让臣等到了这一日。”君无弦说道。
尉迟夜的头生疼,他面上带着痛苦。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朕不相信,朕不相信!”他吼道。
“那皇上,应该识得这个。”君无弦拿出一块黄穗的玉佩。
姜瑾看到玉佩,满眼震惊。
这个就是尉迟弈和公子祁的,他们二人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到了他的手里?
尉迟夜见到玉佩,踉跄几步险些摔在地。
“你处心积虑的上位,为的就是为你母妃报仇!”
君无弦道:“还为了臣的女人。”
姜瑾心中闪过一抹害怕,与陌生。
“你不会得逞的!朕是天子,你能奈朕如何!来人,来人!护驾护驾!”尉迟夜起身疯狂的喊着。
他去拉殿门,却发现无意间被锁上了,外头一声也没有。
“你这是谋反,你这是大逆不道!你想篡位,没那么容易!”尉迟夜恶狠狠道:“若是朕死了,禁卫军就会出动,介时你们都要给朕陪葬!”
君无弦笑,道:“可这么久了,禁卫军怎么还没有来呢?”
他闻言,瞳孔瞪大,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道:“都是你算计好了的!”
尉迟夜转向姜瑾,一把冲过去对她道:“你看看!这就是你爱的男子,他是利用了你,利用了你!你还想杀朕,朕死了,你也会死!”
她平静的被他摇着,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笑话。
君无弦从怀中拿出一纸圣旨,对他道:“皇上,写吧。”
尉迟夜怒道:“你让朕写什么,朕是绝对不会写的!”
他却也不急不缓,说道:“皇贵妃娘娘产下太子殿下就逝去了,他没有了母妃,不能再没有父皇了。”
“你把朕的元儿怎么了!”他忽然愤怒的抓着他的衣襟。
君无弦道:“臣只是将太子殿下暗暗护送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