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伸手推开板门引慕容独进屋,点起油灯。
屋中央放着一张木桌和几个木凳,慕容独坐在桌前,放眼打量。
只见木板壁上挂着几件旧衣服,另一间屋中放着两张板床,想必就是冷青爷俩的卧室了,除此再无其它。虽是简陋,屋中打扫还算干净。
他早年落难江湖,风餐露宿惯了,心中到不在意环境好坏,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老夫要在此呆上几天,你可不能透露我的踪迹,这块银子权当酬谢之资。如果你露了口风出去,嘿嘿.....”
冷笑声中,伸掌往身旁的木凳上拍去,咔擦一声,木凳应声碎裂,慕容独续道:“老夫便这般在你的头上一拍,嗯,在你爹爹的头上也这么一拍,你想想,脑袋还能硬过了这张凳子?”
冷青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被老人一掌碎凳的威风所慑,还是惊诧于桌子上那锭银子之巨,足足比青木道人买栗子的那锭银子大了两倍不止。
正这当儿,一人嘶哑地哼着一曲淫靡小调,慢慢在巷外走进来。
冷青听到声音,回过神道:“爹爹回来了。”
过了片刻,一个面目猥琐的矮瘦老人推门而入,看见冷青,张嘴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这一天死哪去...”话至中途看到慕容独,立马住口,正想问他是何人,忽瞥见桌上好大一块银子。
矮瘦老人一个箭步窜将过去,一手抓起银子,忙不迭放入怀中,两只常年眯缝的老眼瞪得滚圆,眼珠子都仿佛要掉下来一般,结巴道:“这...这...是哪里来的?”
慕容独在他进屋之时,便把斗笠拉低,遮住整张脸孔,声音尽量显得平和,轻声说道:“老夫路经此地老病复发,幸得令郎仗义相救,这银子么,乃老夫的酬谢之资,老丈还请收下。”
冷老丈闻听大喜,一迭声的说道:“好,好...”
慕容独声音转为冰冷,森然道:“不过老夫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在这里休息几天就走,你不能让外人知道此事,届时老夫还另有重谢,你明白么?”
冷老丈听得还有重谢,喜笑颜开,忙道:“小人省得,不打扰,不打扰,大爷放心,就算我爷爷自棺材里爬出来问我,小人也绝对不说。”
回头看见冷清愁眉苦脸的站在那,一巴掌打过去,骂道:“小兔崽子发什么愣,还不赶快给大爷倒水喝。”
慕容独进入内室,盘膝坐在床头,摆手道:“不必,你去外面买一些酒菜,孩子就留在这里陪我。”
冷老丈连声应允,倒退几步,方转身出屋,轻轻带上房门,摸着怀里的银子,心里便似喝了蜜样,甜滋滋寻思:“她奶奶的,方才‘翠莺楼’那老鸨子还骂老子是穷鬼呐,嘿嘿...如果当时老子能把这么大一块银子,啪地往桌子上一拍,大喊一声:‘爷爷今晚就点小桃红的头牌!’哈哈哈...什么老鸨子、龟公,管教他们都瞪大了狗眼,哈哈...”
兴匆匆往外正走至巷口,冷不防和迎面进来一人撞个满怀,险些摔倒。
耳闻那人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混账东西...”随着话音,啪地一声,脸上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冷老丈定睛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满面凶横的圆脸富商,身后跟着两条手提花灯的魁伟闲汉,正是洛阳城里臭名昭著的恶霸,人称“白眼狼”的白大掌柜。
他身后一个麻脸闲汉抢上几步,抬脚踢在冷老丈屁股上,骂道:“滚你妈的老东西,没带眼睛走路啊,险些败坏了白爷的兴致。”
三人骂骂咧咧向巷里走去,冷老丈心里唾骂不止,见他们停伫在里弄第三间门前,老脸上竟不自禁显出一抹悲悯之色,暗叹:“戚老四又要倒大霉啦,他奶奶的都是春芳那小骚娘们惹的祸。”
遥见那麻脸闲汉上前叩门,板门敲得哐哐直响,屋里却无人声。
另一个闲汉骂道:“妈的,戚老四你死了么?”哐当一声响,板门已然被麻脸闲汉踹开。巷子里穷苦人家都没有庭院,三人直接穿过前堂,径入后室。
屋子里陈设大致和冷青家一般简陋,同样挨墙放着一张板床,床边上站着夫妻两个,男的三十来岁年纪,生的黑瘦,那妇人到颇有几分姿色。
两个突见白眼狼三人闯将进来,都惊得面无人色。男子扑通跪倒,扣头如捣蒜,口里“嗬嗬”直叫,也不知说些什么,竟是哑巴。
白眼狼不耐,一脚踢在男子胸前,将他踢得倒地,喝道:“给大爷滚出去!”两个闲汉挂起灯笼,便上来拉扯。
那妇人却有些胆量,护在丈夫身前,说道:“白大爷,你上次说道只要应允了你,便放过我们,可是今天又来欺凌,是何道理?”
“嘿嘿...和大爷讲道理?”白眼狼嘿嘿一阵阴笑,用手捏住妇人脸蛋,坏笑道:“小贱人,大爷上次没玩够,这次再来玩玩,又不是第一次了,装什么淑女?照样从了老爷,自有你的好处。”
妇人满脸凄苦神色,回头看看丈夫,瞬间仿佛下了偌大决心,返身在床头取出一个蓝色包裹,说道:“白大爷赏赐的银子,春芳分文没动,还请大爷拿回。如若大爷真的喜爱春芳,我请丈夫休书一封,春芳自愿跟随大爷入府为奴为婢,做牛做马的侍奉大爷。只是我这丈夫和春芳自小长大,我少失双亲,多亏丈夫照拂,方得以存活,请不要再为难我丈夫,我们也不敢要白大爷的银子......”
白眼狼不待妇人话落,扬手一巴掌打在妇人脸上,骂道:“贱人,你什么东西,也配进入老爷府邸,老爷玩的女人多去了,都各个跟老爷回家,还不乱了套了?”一摆手,两条闲汉撕住妇人胳膊按倒在板床上。
白眼狼走上去,手抓紧妇人裙摆用力一扯,裙子裂开一大半去,淫笑道:“你这个小贱人,好不识趣,非要老爷动强,嘿嘿,不过越是这样,老爷我愈是喜欢。”
一边说一边撕扯妇人亵裤,但那妇人自几天前在街上被他偶见,率人追至家中惨遭蹂躏,之后日日提防,亵裤裹得甚严,一时之间难以褪下。
白眼狼急怒交加,挥手左右开弓连掴妇人几个耳光。
妇人身子和双臂被两个壮汉死死按住,无力挣扎,只一双眼睛充满怨毒,又不敢出声谩骂。
白眼狼恶名久著,怕万一激怒了他祸及丈夫。那妇人小时也生于书香门第,虽家道败落,但颇有心计。
自那日后,妇人日思夜想善策,害怕白眼狼再来纠缠,方才那一番说辞就是几天来苦虑之后的决定。
谁知纵是她忍辱屈身,仍不能避免暴孽厄运。
那黑瘦男人一直呆怔怔跪着,脸上尽是恐惧无奈之色。
从小到大,他便是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猛然间再也忍受不住,口中“嗬嗬”怪吼,拾起一件物事倏忽向白眼狼头上砸去。
白眼狼猝不及防,打个正着,疼的立时怪叫一声。
原是那妇人被按住时掉在地上的蓝色包裹,几块碎银骨碌碌滚在地上。
黑瘦男人接着扑身而上,双手乘势扼住白眼狼脖颈,嗬嗬吼叫,神情甚是狞怖。
两条闲汉初时呆愣了一下,不想这个胆小懦弱的男人居然敢打老爷,待见他扑上来,才松开妇人,双双抢上。
麻脸闲汉自后用力扳住男人脖子向后拉拽,另一人自墙角取过一根木棍,当下狠命击打男人脑袋。也不知道是打了第几下,木棍“咔嚓”断折。
男子缓缓松开双手萎顿于地,两眼向上睁得大大的,口吐白沫,眼见不能活了。
白眼狼咳咳咳数声,才得喘过气来,骂道:“你奶奶地,竟是想掐死本大爷。”恨恨地照着男人胸膛踹下,他挟怒落脚,使尽力量,只几脚下去,男人嗬地一声,立时毙命。
两个闲汉急忙拉住白眼狼,一人惶急道:“老爷闹大了,出人命啦!”
白眼狼“哼”地一声,不以为然的呵斥道“狗奴才,慌什么?这穷鬼的命,值几个钱?”
蓦听一声悲嚎,妇人扑倒在丈夫身上,放声大哭。
白眼狼被这一闹,兴致顿减。可是见那妇人哭号之际,肩头耸动,极是动人。陡然兴致又生,使个眼色,两个闲汉架起妇人直拖回床边。
那妇人涕泪横流,双眼瞪视白眼狼,凶狠狠道:“苍天如有眼,愿小妇人化身厉鬼,一口口噬此恶人之肉,哈哈哈.....。”蓦地里,仰头嘶笑三声,“格”地一响,嘴角流出一丝血迹,竟咬舌自尽。
白眼狼纵是作恶多端,这一下也骇了一怕,退后两步。
本是来寻欢作乐,不虞竟是这般扫兴,这恶霸心中老大怨气,恶念顿生,心想:“小贱人宁死也不成全老子,这可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大爷心狠,斩草需除根,可留不得罪证,否则后患无穷。”
转身命闲汉放火烧了屋子,迈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门边,忽见一人靠在前屋板壁上,看到他走出来,惊叫一声咕咚跌倒,自怀中滚出一大锭银子来,却是冷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