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色(上)

月圆花好,微风徐徐,暑意不再,带来一丝清凉,正是佳节,合家欢聚之时。

今夜的月色很美,一轮圆月高挂于天际,月华一片,洒向大地,中秋,团圆之节,思念之节。

神州首都,姜家大宅,偌大的饭堂里热闹非凡。三张大圆桌呈品字形安置,上首那张是主桌,坐着家主姜万山和直系第二代,下首靠左那张,坐着姜家第三代的年轻一辈,靠右那张坐着姜家支脉中的重要人物,此刻正共同举杯,祝愿家族万世永昌,祝愿族人平安吉祥。

姜家雄踞神州之北,家大业大,家族子女大多在外奔波,一年之中,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今夜却不同,全家人齐至,无一缺席,就连远嫁沪上的女儿姜尚可也都回归家族,伴于老父老母左右。

酒过三巡,姜尚风起身,双手执杯,对姜万山道:“老爷子,祝您身体安康,先干为敬。”

祝酒之人姜尚风,看上去四十来许,身高臂长,白面无须,相貌堂堂,为姜老爷子那已故大哥的独子。于幼年时,痛失双亲,本是人间悲剧,可数十年过去了,姜尚风已然成为一方豪强,总揽姜家北方三省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人处事更是深受族人爱戴,加之实力高强,于东方猎魔界颇有美名,姜老爷子对这个大侄子甚是满意,纵然来日九泉之下与大哥相聚,也无愧于其临终所托。

“坐吧,尚风,坐下说话。”姜老爷子举杯干了,道:“家族之事,你多费心了,有你与尚凡在,我也安心了。”转头对身侧的长子姜尚凡说道:“尚凡,你比兄长年幼几岁,凡事还要多向兄长请教。”

细细看去,姜尚凡和姜老爷子竟有八分相似,虽已年岁不轻,但仍旧儒雅帅气,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洒脱之意,闻言起身一躬,道:“是,儿子知晓了。”继而端起酒杯,对姜尚风道:“兄长,我敬你,还请多多提点。”

“哪里的话!”姜尚风再次起身,举杯道:“你我兄弟二人,不分彼此,来,干了!”

姜老爷子轻轻抚须,笑道:“坐吧,你二人都坐下。”言罢,举起酒杯,朗声道:“来,大家共饮此杯!”

所有人起身,举杯共饮,姜老爷子单手下压,示意大家坐下,又道:“今夜正值佳节,大家难得团聚,我有两件事宣布。”

众人齐齐转头,注视着姜老爷子,只听他说道:“其一,我已年迈,于族中之事,颇有些力不从心,再三思量,欲归隐田园,安心研习剑术,定于明年中元节之时,金盆洗手,卸下家主一职。”

如姜家此等传承了数千年的大家族,家主更替乃头等大事,重中之重!家主一职,关乎整个家族的气运,兴衰存亡,全赖于此!此刻闻言,众人哗然……

姜尚风“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道:“叔父修为精深,身子轻健,执掌家族已久,深受族人拥戴,又位列‘神州五绝’,乃猎魔界之泰山北斗,岂可轻言退隐,还望叔父三思!”

“尚风所言极是!”支脉中一长者起身道:“老爷子乃全族之所系,天下猎魔人之所望,还请家主收回成命。”

“你二人且先坐下,听我一言。”姜老爷子道:“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我辈虽为猎魔人,较之常人,或活得久长一些,但终究命数天定,数百年那是决计不行的。想我姜万山,执掌姜家已近百年,不敢妄言成功,但这匆匆岁月,家族于风雨飘摇之中,仍是屹立不倒。于猎魔一途,自问有稍许微功,但活得久了,看得多了,体悟也就更深了。时代不同,整个世界在高速发展,姜家自然也要迎头赶上,才不至于被历史淘汰,将来,终归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很欣慰,有尚风、尚凡等人在,仍能带领家族继续前行。家族传承久远,老祖宗创下这‘太公剑诀’,博大精深,哎!吾一生习剑,爱剑如命,还盼在有生之年,能有机会一窥那传说中的‘巅峰之境’!故,我意已决,尔等无须多言。”

众人默然,细细感悟老爷子所言。作为姜家族人,操劳一生,统领家族,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姜家屹立“神州三大世家”不倒,老爷子可谓居功至伟。作为猎魔人,老爷子更是位列“神州五绝”,乃不世出的高手之一,“太公剑诀”在他手中,使得出神入化,天下之间,罕有敌手,可纵然如此,却仍要继续攀登。在座的都是猎魔人,自己这点微末道行,相比之下,有如云泥之别,念及于此,不禁汗颜。或是多饮了几杯的缘故,老爷子此刻红光满面,双眼中却毫无醉意,目光炯炯,众人心中惭愧,对老爷子的向道之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尚凡缓缓起身,作揖道:“父亲既然心意已决,我等自当遵命。”

姜尚风也起身道:“是,叔父请安心,我等定当为家族尽绵薄之力,还盼叔父早日登上那‘巅峰之境’!”

众人尽皆起身,道:“祝愿家主早日荣登‘巅峰之境’!”

姜万山笑着摆了摆手,道:“你等的好意,我心领了,回首这数千年来,能一窥那‘巅峰之境’的又有几人?古人曾言:‘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此事可遇不可求,机缘到了,自然能够通达,机缘不到,也无须强求。”

见姜老爷子心意已决,众人不再相劝,姜家易主,于家族和猎魔界都是大事,姜尚风又道:“还请叔父示下,这金盆洗手之事……”

“嗯,届时邀请些友人,作个见证,也好了却一桩心愿,不过切记,低调处理。”姜老爷子道。

“是,侄儿知晓。”姜尚风点头道。

“老爷子,”方才开口那支脉长者,再次起身道:“我等尚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姜老爷子看向他,道。

“老爷子既已决定卸任,那这家主一职……”那长者问道。

这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众人齐齐看向姜老爷子,等待着那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

“大家安心,容老夫卖个关子,此时暂且不提,我心中已有计较,还有近一年时间,待到金盆洗手之日,我自当宣布。”老爷子答道。

主桌上无人说话,主脉第三代那桌同样安静,倒是支脉那桌,众人低声议论,而今眼下,家主之位,继任者无非只得二人之选,或是姜老爷子的长子姜尚凡,或是大侄子姜尚风,可难就难在此处。论实力,二人不相伯仲,姜尚风虽总揽北方三省生意,但家族根基却在京城,归于姜尚凡之手;论功绩,纵然姜尚风稍稍领先,但再怎么说,姜尚凡也是嫡子,子承父业,千古皆是如此,思前想后,倒是姜尚凡更被看好。

“好了,不必再议,到时自有分晓。”姜老爷子出言道:“我等再饮一杯。”

众人举杯干了,姜尚风道:“叔父先前曾言,今夜有二事宣布,那这第二件事,莫非……”

“正是,”姜老爷子笑道:“这第二件事,便是与姬家联姻之事。”

姜老爷子继续道:“月前,姬家老二姬无心亲自登门,欲与姜家结为姻亲,尚风,我记得这件事,你是极力赞成的吧?”

“是,与姬家联姻,于姜家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姜尚风点头道。

“哦?你且说与大家听听。”姜老爷子闻言道。

“姬家乃神州猎魔界第一世家,较之姜家,传承更为久远,实力深不可测;姬家老三,更是和叔父同列‘神州五绝’,想我姜家与他姬家本就世代交好,此时亲上加亲,两家联合,相互呼应,实力更进一步,乃天下苍生之所幸,乃天下魔族之所惧,此中有大意义!”姜尚风话锋一转,又道:“再则,姬家现今第三代之中,以‘姬氏三杰’为首,姬永行、姬永孝和姬永骏,三人在我东方猎魔界颇有名声,乃年轻一辈的英杰人物。此次姬家姬无心代其孙儿姬永骏求亲,说来这姬永骏,品行样貌,实力名声,皆是上上之选,实属良配,再加上他自幼与一妙熟稔,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老爷子,我看此事,成!”

姜老爷子微微点头,道:“尚风所言不错,尚杰,一妙毕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说?”

姜尚杰起身,道:“父亲,虽说尚风堂兄所言不差,但一妙刚刚双十出头,尚且年幼,谈婚论嫁,是否为时过早?再说,此事关乎一妙终身,还需看她本人意愿,只要她点头,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姜尚风笑道:“贤弟所言,为兄不敢苟同。既过双十,便正当婚配之龄,早些成家,来日若诞下子女,岂非大幸?以姬家之门楣,又是‘三杰’之妻,丝毫不会辱没一妙,我这做兄长的,只盼能早些喝上他们的喜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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