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少华最近忙翻了天,不仅在大皇子府中是新官上任,需要时刻与大皇子和府中各路人士“打好关系”。少傅老人家那里他也要天天前去报道,名其曰:学习。
再就是不日之后的大婚,自己娘亲完全撒手不管,他只好每日挂着黑眼圈跑东跑西。
有府中下人挂念他的身子,叫其好好休息,他却一副不亦乐乎的样子,根本闲不下来。
所有人只当三少爷是新婚在即,太兴奋了。
至于这个未来的三少奶奶,行为就让人有点琢磨不透,竟然照顾四少爷照顾了很久。
虽然自那一日回来,四少爷的确受了重伤,可到底是准新娘,这么和另一个男人接触,形象不好。尤其这“另一个男人”,还是未来的小叔子。
有人把这事说给洛少飞听了,当天四少爷就把自己的丫鬟春兰叫来,贴身服侍,再没让韩烟操一点心。
她便也晓得了洛少飞的意思,回房,等着做她的三少奶奶。
当夜洛少飞的情况就有些不对头,很早就睡下,可是十分不安稳,时常惊醒。醒来就再睡不着的样子,两眼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若是这时有人与他说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便没有什么大事。可若是无人理会,让他想的久了,就会导致满脸冷汗,擦都擦不干净。有时严重了,甚至看的出来他死死咬着牙关,抱着头,眼眶通红,像一头病危中的野兽。
春兰是提心吊胆的上去照顾,不出意外的每次都被吼出了房门。
许多下人都说四少爷性情有些变了,而且像大病了一场似的,整个人瘦了一圈。
腊月初六,就在洛少华大婚的前两天,境外忽然传来一份战报,说陈国有举兵迹象,已经调动了五万大军进入淮山地界,下一步有可能攻打舜国的山海关。
这样一份意外的战报,不由让舜国人觉得愕然。
陈弱舜强,这已经是维持了六年的大局。作为经常战败的一方,陈国向来是夹紧着尾巴做人,不轻易触碰舜国这头老虎的任何一根胡须,怕的就是自己被生吞活剥。
因此六年来,一直都是舜国主动侵略陈国,如同这次反过来的情况,少之又少。
韩烟也有点奇怪。
若这一世的历史轨迹真与上一世的轨迹重合,那么陈国对舜国的首次发兵不该来的这么早。
应该还要再过上个把月,等朝中主战分子稍稍站稳脚跟后,她才设计了一出战势,让久败的陈国尝到了胜利的甜头,并且渐渐从挨打受欺的懦夫,自己站了起来。
可是现在,一切又提前了数月。
韩烟总觉得陈国那边,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把握住的。
陈国的这一次挑衅,并没有被舜国所看重,事实上,它甚至还没有将军府三少爷的一场婚礼,更让人们来劲。
毕竟,舜国已经打败了陈国太多次了。甚至有人说过,只要舜国的将军府不倒,将军府的大少爷一日尚在,陈国就不可能打入舜国地界半寸!
这句话绝不是虚言,经历过上一世的韩烟更加认定这点。
所以舜国人丝毫没有因为陈国的突然动作而自乱阵脚,只是在得知陈国出兵的理由后,大大无语了一把而已。
为了抢回一个女人。
陈国没有明说这个女人是谁,但这个理由,任谁都会觉得荒唐可笑。
没有人放在心上。
只有韩烟思量过,叶宸会拿“一个女人”作文章,兴许是觉得有把握拿下这场战势。到时陈国若真能占得上风,再公开这个女人是她的话,将军府就难辞其疚了。
可是,叶宸是哪里来的信心呢?
洛少君已经向皇帝请战迎击,依兰洛可也兴致高昂的把大腿两侧的弯刀磨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一刀下去能砍掉两颗脑袋才住手。
这两个战争积极分子,甚至连对无法出席洛少华的婚礼都没有表现太大的遗憾,完全把扫除敌军放在了自己人生信条的第一个位置。
这样无论是战力卓绝,信念也绝对高人一等的对手,无疑是难以撼动的巨树,以现在的陈国局势,不该以卵击石。
叶宸却偏偏这么做了。
原因?
怕是要等开战之后才能见分晓。
而在这之前,摆在她面前的难关,是大婚。
拢了拢身上的小夹袄,韩烟站在洛少飞的房门前已经很久了。
夜有些静悄悄的,寒风刮的刺骨,冬天不知不觉已经到来。
蓦地,房内传出一声男人的嘶吼,有丫头尖叫着闯出来,是春兰。
韩烟猛的皱了眉头。
“啊,是三少奶奶!”春兰见她,忙不跌的收敛好委屈又惊吓的神情,朝她福了个礼。
“我还没过门。”冷冷应一句,不理会小丫头奇怪的目光,她看上眼前虚掩的房门,又道:“四少爷怎么了?”
“不、不知道……我不过是见小少爷难过的紧,找大夫给他开了几服药,结果少爷死活不喝,还把药碗砸了。再这么下去,万一小少爷有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和夫人交代。”春兰说完,眼眶都红了。
韩烟眉头皱的更紧,“他病了?”
“嗯,好像是头疼,近来越发严重……只是少爷不让说。”
心头惊了惊,她摆摆手让春兰退下,径直闯进了洛少飞的房。
“说了不喝药了,滚!”
趴在桌边的男人,暴躁的老虎一样,眼都不抬就开吼,简直胡乱咬人,韩烟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小时候被人称作“小霸王”了。
“为什么不喝药?”
洛少飞浑身震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赤红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明日你就大婚了,今晚怎么来这里?!”
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几眼之后就看不过去了,浑不搭理他的问题,继续抓着自己的问题不放,“为什么不喝药?”
“……
“春兰说你头疼?”
“……”
“我不是说过,让你以后有任何头晕或者头疼的情况,千万要与我说么?结果你不仅瞒我,还不喝药?”
“……”
“说话!”韩烟大喝一声,不晓得眼前这个蠢男人究竟满脑子在想些什么!
“想你……”
“什么?”
她根本听不清他几近呓语的喃喃,正要催他给个解释,他却大力将她一把拉来。
韩烟不及防范,本能的推在他肩头,力气酝酿了好久,却又使不出去。
她没有动弹,眼眶热的发红,脸色却是冷的,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这一点洛少飞却又哪里会不晓得?他突然就发疯不起来,脑袋埋进她的肩窝。听不见声音,但他双肩颤抖剧烈,还有湿热的水滴晕开在她的肩头。
“清醒了?”她的声音又闷又冷,教训惹事的孩子一般。
他依旧一个字不开口,靠在她身上,如同受伤的虎狼,就要虚弱成一只可怜的羔羊。
她顿了顿,手忽然就颤抖起来,抚上他的头发,眼里的泪水再也藏不下去,低落他的发上,“记住,明天是你三哥大婚的日子,今夜这种错误绝不要再犯……欺负嫂嫂是太严重的罪名,我不希望你一生的威望全部毁在我的手上。”
“如果真的忍不下去,明天的婚礼……你就不要参加了。”
屋中顿时陷入一阵沉寂,连韩烟的喉咙也喑哑到不行,没法再说出来任何话。她甚至开始庆幸,庆幸洛少飞没有想起他们俩的过往,否则这个连爱人都一根筋的大孩子,怕是要难过的肝肠都断了。
“洛少飞,好好喝药吧。”
最后亲吻一次他的发顶,她失魂落魄的逃出他的房间,却撞进另一人的眼中世界。
步子猛的顿住,韩烟本能的拢了拢身上散乱的衣服,抬眼,见洛少华站在一片月光照不见的角落里。
天不知何时落雪了,一朵一朵从天上旋转着落下,每一朵雪花都冰晶一样微小,却落了远处红衣温暖的公子满身。
洛少华望着她,顿了半晌,忽而低头,朝手心呵了一团暖气。
(本章完)